夫君帶回外室那日我正在喂蠱消失十五年的夫君帶著白月光外室回府那日,
我正給小叔子喂最后一顆同心蠱。 “嫂嫂這些年辛苦了,管家權(quán)交給婉柔吧。
”他輕撫外室孕肚。 全府突然跪滿一地,小叔子捏碎茶盞冷笑:“叫誰嫂嫂?
” “我兼祧兩房娶的妻,輪得到你休?”---晨霧還沒散盡,帶著南疆潮氣的灰白色,
黏膩地糊在雕花窗欞上。最后一顆同心蠱,殷紅如血,躺在我掌心,微微搏動,
像顆鮮活的心臟。我捻起它,遞到沈徹唇邊。他垂著眼,
鴉羽似的長睫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陰翳,神色專注,只微微啟唇,溫?zé)岬暮粑鼟哌^我的指尖。
蠱蟲無聲無息地沒入他唇間。幾乎是同時(shí),前院猛地爆出一片喧嘩,
像是平靜的油鍋里砸進(jìn)了一瓢冰水,炸得人耳膜生疼。
腳步聲、驚呼聲、杯盤落地碎裂聲混亂地絞在一起,一路撕破這深宅積壓了太久的沉悶,
直逼近我這處偏幽的院落?!胺蛉耍》蛉?!”阿芷跌跌撞撞沖進(jìn)來,臉白得沒了人色,
“大、大公子……回來了!”我捻著指尖那點(diǎn)殘留的溫?zé)?,沒抬頭。
沈徹的眉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喧嘩聲已在院門口落地。一個(gè)人影逆著光闖進(jìn)來,
身形輪廓被晨霧勾勒得有些模糊,但那股志得意滿的氣息卻尖銳地刺破了一切模糊。
十五年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卻沒磨去那點(diǎn)惹人生厭的倨傲。是他,謝瑯。
他的臂彎里緊緊挽著另一個(gè)女子,白衣弱質(zhì),腹部渾圓隆起,一雙眼睛怯生生地,
藏著不住的精光,四下里偷偷打量。謝瑯的目光刮過這間屋子,掠過沈徹,最后釘在我身上,
帶著一種掂量和施舍的意味。“阿拂,”他開口,聲調(diào)是刻意的平和,
卻壓不住那點(diǎn)揚(yáng)眉吐氣的快意,“一別多年,辛苦你守著這府邸了。”他的手臂緊了緊,
將那白月光往身前帶了帶,語氣輕慢得像在吩咐一個(gè)掌事丫鬟:“婉柔身子重了,
需要靜養(yǎng)安胎。你把手里的管家對牌、賬冊鑰匙都清點(diǎn)一下,明日……不,今日就交給她吧。
往后府里的事,就不必你再操勞了?!彼氖种?,甚至帶著一種炫耀式的溫柔,
輕輕撫上那高聳的孕肚。滿屋子我的人,都垂著頭,空氣凝滯得像塊鐵。我還沒說話。
“啪”地一聲脆響。是沈徹指間把玩的那只白瓷茶盞,猛地碎在了他掌心。瓷片刺入皮肉,
鮮紅的血混著殘茶,一滴、一滴,落在他墨色的衣袍上,洇開暗沉的濕痕。他慢慢抬起眼,
眼底一絲溫度也無,只有噬人的黑沉。他沒看那對男女,只盯著滴血的手,聲音不高,
卻像冰棱子刮過每個(gè)人的骨頭縫:“你叫誰……”他頓了頓,
每一個(gè)字都砸得地面咚一聲悶響。“交、出、管、家、權(quán)?
”謝瑯被這突如其來的頂撞激得臉色一青,視線終于正式落到沈徹身上,
帶著長兄慣有的、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二弟!我與你嫂嫂說話,何時(shí)輪到你插言?沒規(guī)沒矩!
”他像是要找回場子,重重哼了一聲,目光掃過我與沈徹之間過近的距離,
染上濃濃的嫌惡與指控:“阿拂,我不在這些年,你就是這般掌家、這般教導(dǎo)弟弟的?
竟縱得他如此不知尊卑上下,沖撞長兄!”“尊卑?上下?”沈徹低低地笑了一聲,
甩開掌心的碎瓷,任那血痕蜿蜒而下。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謝瑯。他比謝瑯高了近半個(gè)頭,
那般走過去,陰影徹底將謝瑯和他那外室籠罩其間,
極強(qiáng)的壓迫感讓謝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全院子黑壓壓的仆役,此刻頭垂得更低,
呼吸都屏住了。沈徹在謝瑯面前站定,目光卻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深得像是要把我吸進(jìn)去。
他的話,卻是字字清晰地砸給謝瑯,砸給這院子里所有的耳朵:“謝瑯?!彼焙羝涿?。
“離府十五年,你怕是忘了族規(guī),也忘了爹娘臨終前的遺命。”“更忘了,
”他聲音陡然淬上冰渣,一字一頓,“我、兼、祧、兩、房,三媒六聘,娶進(jìn)門的妻!
”“你哪來的資格,站在這里,休我的夫人?”謝瑯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眼珠猛地凸出,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他懷里的婉柔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軟軟向后倒去。
滿院死寂。只有沈徹掌心的血,還在往下滴。答。答。答。像催命的更漏。那滴答聲,
在死寂的院子里,敲得人心頭發(fā)慌。謝瑯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
像是想擠出一個(gè)慣常的、屬于家主的不怒自威,卻最終扭曲成一個(gè)驚駭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懷里的婉柔軟軟向下滑,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嚶嚀,他才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回神,
手忙腳亂地?cái)堊∷?。“你…你胡說八道什么!”謝瑯的聲音尖利得破了音,
試圖用音量壓過那噬人的心虛,“兼祧兩房?荒唐!我謝家何等門第,
豈會行此…此違背倫常之事!沈徹,你莫要在此信口雌黃,蠱惑人心!
”他的目光慌亂地掃過院子里那些黑壓壓的人頭,每一張低垂的臉上都看不出情緒,
卻更讓他覺得有無數(shù)根針扎在背上。最后,他看向我,帶著最后一絲希冀,或者說,
是命令:“阿拂!你來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逼你的?是不是他趁我不在,
欺辱于你,才編出這等彌天大謊!”我還沒開口。沈徹已經(jīng)嗤笑出聲。那笑聲又冷又沉,
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他甚至沒再看謝瑯,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他只是朝旁邊伸出了手。
一直沉默如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的心腹侍衛(wèi),立刻躬身,
將一份用明黃綢子包裹、蓋著鮮紅朱印的文書,穩(wěn)穩(wěn)放在他血跡未干的手上。那明黃色,
刺得謝瑯瞳孔驟縮。那是…只有宗人府或御筆才可能用的顏色。
“族老聯(lián)名簽字畫押的兼祧文書,爹娘手印為證,”沈徹的聲音平鋪直敘,
卻每一個(gè)字都像重錘,“宗人府備案的檔冊副本,需要我念給你聽嗎?謝大公子?
”他頓了頓,目光終于施舍般落回謝瑯臉上,
那里面是毫不掩飾的冰冷厭惡:“還是需要我敲登聞鼓,請陛下圣裁,
判一判你這拋家棄業(yè)、失蹤十五年,一回來就要休棄兼祧弟媳的……曠古奇聞?
”“兼祧弟媳”四個(gè)字,像四個(gè)耳光,狠狠扇在謝瑯臉上。他踉蹌著后退一步,
臉色灰敗如土,嘴唇哆嗦著,卻一個(gè)字也吐不出來。他懷里的婉柔似乎徹底嚇傻了,
只會死死抓著他的衣袖,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全院子的人,跪得更低了,
連呼吸聲都幾乎聽不見。這深宅大院里的天,在謝瑯踏入的那一刻似乎要變,
可還沒等那點(diǎn)風(fēng)雨真正落下來,就被更沉、更冷、更硬的鐵幕徹底壓了下去。
沈徹不再理會他們。他轉(zhuǎn)過身,走向我,每一步都踏得極穩(wěn)。他抬起那只未受傷的手,
極其自然地替我攏了攏耳邊根本不曾散亂的鬢發(fā),動作輕柔,
與他方才那煞神般的模樣判若兩人。“夫人受驚了?!彼穆曇舻土讼氯?,
帶著一種只有我才能聽懂的意味,“臟東西污了地方,我這就清理干凈?!彼栈厥?,
側(cè)過頭,聲音瞬間恢復(fù)了之前的冰冷,不容置疑:“來人?!睌?shù)名黑衣護(hù)衛(wèi)無聲上前。
“大公子旅途勞頓,神思不清,需好生‘靜養(yǎng)’。
”沈徹的目光掃過面無人色的謝瑯和抖成一團(tuán)的婉柔,“請他們?nèi)ノ髟纷钇那镂帻S,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擾。派妥當(dāng)人‘伺候’著,尤其是那位……婉柔姑娘,
她既然身懷六甲,更需小心看顧,別讓她‘不小心’沖撞了什么,動了胎氣。
”“伺候”和“看顧”兩個(gè)字,被他咬得極重。護(hù)衛(wèi)們躬身領(lǐng)命,沒有絲毫猶豫,
上前“請”人。動作看似恭敬,實(shí)則強(qiáng)硬無比。謝瑯?biāo)坪踹€想掙扎,
還想擺出家主的威嚴(yán)呵斥,可對上沈徹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睛,
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一片絕望的灰敗。他被半扶半架著,踉蹌著拖離了院子。
婉柔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哭泣,立刻被護(hù)衛(wèi)一個(gè)眼神嚇得噎了回去,也被帶了下去。
喧鬧徹底消失,院子里重歸寂靜,甚至比之前更靜。沈徹這才重新看向我,
抬起那只還在滲血的手,眉頭微皺,像是有些懊惱弄臟了地方。
我默默從袖中抽出干凈的絲帕,拉過他的手,一言不發(fā)地替他擦拭掌心的血跡和茶漬,
露出底下被瓷片劃出的深深傷口。他任由我動作,目光沉靜地落在我低垂的眉眼上。
“同心蠱……”他忽然低聲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最后一道牽絆,成了?
”我系好絲帕,打了個(gè)結(jié),指尖能感受到他脈搏平穩(wěn)而有力的跳動,與我的心跳隔著皮肉,
隱隱呼應(yīng)?!班?。”我輕輕應(yīng)了一聲,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十五年了。
他眼底那片沉沉的黑色里,終于映出我清晰的影子。院外,屬于他的時(shí)代,剛剛開始。
而這深宅之內(nèi),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改換了日月。帕子系緊,那點(diǎn)鮮紅暫時(shí)被掩住,
可他指縫間殘留的黏膩和空氣中極淡的鐵銹氣,卻像蛛網(wǎng)般纏繞不去?!班?。
”我應(yīng)的那一聲,輕得幾乎散在風(fēng)里,卻又重得砸在我自己心口。十五年的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