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的綠光暗下去又亮起來,像某種冷血動物的眨眼。第一碗湯的余溫還沒散盡,第二道投影已經(jīng)打在銹跡斑斑的圓桌上,字跡帶著種濕漉漉的粘稠感:
【湯面:女人在浴室里梳頭,鏡子突然裂開。她看清裂縫里的東西后,笑著自殺了?!?/p>
【限時十分鐘,現(xiàn)在開始?!?/p>
穿紅裙的女人指尖猛地戳向桌面,火藥渣在湯面投影上劃出細碎的火星:“鏡子里有兇手?還是她看到了自己的死狀?”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沒說話,只是盯著自己映在桌上的影子,手指在膝蓋上畫著圈——這次的軌跡是螺旋形,像浴室排水口的漩渦。角落里的少年把臉埋進膝蓋,后頸的燙疤繃得很緊,像塊即將裂開的痂。
我數(shù)著鐵鐐上的刻痕。734下面的“19”已經(jīng)淡成淺紅色,而我的指甲縫里,不知何時嵌進了點圓桌的鐵銹,腥氣混著消毒水味,讓太陽穴突突地跳。
“沈硯,”紅裙女人突然轉(zhuǎn)頭,睫毛上沾著可疑的濕潤,“你肯定知道答案,對不對?就像剛才那樣……”
“不知道?!蔽掖驍嗨?,指尖在鐵鐐的平滑處輕輕敲擊,“而且,我對答案沒興趣?!?/p>
帶疤男人猛地拍桌,鐵鏈撞出刺耳的響:“你他媽耍我們?剛才讓我們信你,現(xiàn)在又不管死活?”他虎口的老繭在綠光下泛白,那道斜向紋路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這湯面分明和自殺有關(guān),裂縫里是……”
“是另一個自己?!贝鹘鸾z眼鏡的男人突然開口,鏡片后的眼睛亮得嚇人,“梳頭發(fā)時,鏡子里的人影不會同步抬手。如果裂縫正好卡在脖頸處,會看到一個沒有頭的自己——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所以笑著自殺,完成這個‘事實’?!?/p>
紅裙女人臉色驟變:“不對!我在監(jiān)獄里見過這題的變種,裂縫里是……”
“都閉嘴?!蔽衣朴频卣f,目光掃過他們緊繃的喉結(jié),“你們沒發(fā)現(xiàn)嗎?這道湯面里的‘浴室’,瓷磚顏色和我們現(xiàn)在的墻面一模一樣。還有‘梳頭’——”我指向那個始終沉默的中年女人,她發(fā)間別著根銀簪,簪頭刻著朵枯萎的蓮,“就像你頭上這根,去年碎尸案的受害者,頭發(fā)里也找到了同款?!?/p>
中年女人的銀簪“當啷”落地,露出耳后一塊青紫色的掐痕。
倒計時走到最后一分鐘時,黑匣子里突然傳出滴水聲,節(jié)奏和浴室漏水一模一樣。
【回答失敗?!?/p>
機械音像泡在水里發(fā)漲的棉線,黏糊糊地纏上來:【隨機抽取兩人進行‘贖罪游戲’——編號5(中年女人),編號8(少年)?!?/p>
地面突然裂開兩道縫,冰冷的鐵水從縫里涌出來,在兩人腳邊凝成鎖鏈。中年女人的銀簪自動飛到她手里,尖端泛著淬毒的藍;少年面前的地面升起一面鏡子,鏡面模糊,正好映出他后頸的燙疤。
“游戲名稱:‘鏡中罪’?!焙谙蛔油队俺鲆?guī)則,字跡在鐵水上扭曲成蛇,“編號5需用銀簪劃破鏡中少年的燙疤,現(xiàn)實中的少年將同步流血;若三分鐘內(nèi)未能劃到,銀簪會刺穿編號5的喉嚨,而少年將被鏡面吞噬?!?/p>
中年女人的手抖得像風(fēng)中的枯葉,銀簪幾次要掉在地上。鏡子里的少年突然抬起頭,臉和現(xiàn)實中的少年一模一樣,只是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尖牙。
“別劃!”少年突然尖叫,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她耳后的掐痕是我弄的!七年前我把那個孩子推下樓梯時,他媽媽也有一樣的印子!”
中年女人的銀簪猛地刺向鏡面。鏡子里的燙疤被劃破的瞬間,現(xiàn)實中的少年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后頸的傷口滲出黑血,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溪流。
但他沒說對。我清楚地看到,鏡中少年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中年女人,而是天花板上那個隱藏的攝像頭。
三分鐘到的前一秒,銀簪突然轉(zhuǎn)向,刺穿了中年女人的喉嚨。她倒下去時,鏡子里的少年對著我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少年剛要松口氣,鏡面突然像液體一樣涌上來,將他從頭到腳包裹——最后露出的眼睛里,映著我微笑的臉。
黑匣子的綠光重新亮起時,房間里少了兩張椅子,空位上殘留著銀簪的碎片和半片帶血的鏡子。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鐵鐐,那道平滑的金屬已經(jīng)凸起,像顆即將破殼的卵。
真有趣。死亡游戲的規(guī)則,原來藏在每個人的罪里。而我需要做的,只是輕輕推一把。
下一輪,該輪到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