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躬著身子,碎步挪了進(jìn)來。
那張老臉上的驚魂未定,還沒完全褪去。
不知道為什么,魏忠賢進(jìn)入大殿之后,看了一眼那位少年天子,只覺得這位天子身上的威勢,比之前又強(qiáng)了不少!
魏忠賢不敢多想,趕緊收斂心神,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啟稟陛下,龍船一案,奴婢已經(jīng)將所有相關(guān)人等,全部拿下!”
他的額頭緊貼著冰涼的金磚,聲音里透著一股邀功的急切。
“只是……負(fù)責(zé)監(jiān)造龍船的內(nèi)官監(jiān)總管郭真,畏罪自盡了。”
郭真?
朱由校端坐御椅,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他瞇起眼睛,前世那些駁雜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驟然亮起!
“魏忠賢?!敝煊尚5穆曇艉芷降?/p>
“奴婢在!”
“錦衣衛(wèi)里,是不是有個叫陸文昭的千戶?”
魏忠賢猛地一抬頭,眼中滿是驚愕。
陛下今天是怎么了?不僅能踏水而行,怎么連錦衣衛(wèi)一個小小千戶的名字都知道?
他不敢怠慢,連忙磕頭。
“回陛下,確有此人,是北鎮(zhèn)撫司的一名千戶?!?/p>
朱由校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果然如此!
《繡春刀》!
這個世界,不單單是大明朝天啟年間,還他娘的融合了電影的情節(jié)!
郭真自盡?
這么說來,這次的沉船落水,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而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電影里,沉船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東林黨那群偽君子。
以及他的好弟弟——信王朱由檢!
“我親愛的好弟弟,你這是等不及想坐朕的龍椅了?”
朱由校心中冷笑連連。
好!
好得很??!
既然你們不仁,就別怪朕不義!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立即撕破臉的時候。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先整頓一下自己手中的力量,
心中這樣想著,朱由校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地上跪著的魏忠賢身上。
這條老狗雖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眼下,卻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只不過,這把刀,太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必須時時敲打,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魏忠賢?!?/p>
“奴婢在!”
魏忠賢一個激靈,連忙應(yīng)聲。
“朕聽說,宮外的人,都管你叫九千歲?”
這句不咸不淡的問話,如一道驚雷在魏忠賢耳邊炸響。
“轟!”
他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陛下!冤枉啊陛下!”
魏忠賢的反應(yīng)快到了極點,額頭重重砸在金磚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九千歲之說,純屬那些奸佞小人對奴婢的污蔑!”
“奴婢就是陛下身邊的一條狗!”
“只求能為陛下分憂,萬死不辭!”
他磕頭如搗蒜,很快額前就一片血肉模糊。
開什么玩笑?
陛下是萬歲,他叫九千歲?
這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雖然下面的人是這么叫,可這話要是從自己嘴里認(rèn)了,明天他人頭就得掛在午門上!
朱由校看著地上那副老狗搖尾乞憐的模樣,臉上看不出喜怒。
“是嗎?”
他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
“朕還聽說,各地都有人為你立生祠?!?/p>
“而且干兒子遍布朝野上下?”
“這……這……”
魏忠賢的舌頭打了結(jié),冷汗混著血水順著慘白的臉頰往下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由校從御椅上站起,一步步踱到他面前。
“朕還聽說你這位九千歲在宮外的家里,金銀財寶堆成了山,古玩字畫,能塞滿一座宮殿?!?/p>
魏忠賢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呼吸都停了。
他猛地抬起頭,那張老臉上血淚交織。
“陛下,奴婢是被冤枉的!”
“奴婢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鑒,日月可證啊!”
“呵?!?/p>
朱由校發(fā)出一聲輕笑。
“哦?”
“你的意思是,是朕,聽信了讒言?”
“是朕,冤枉了你?”
魏忠賢聞言,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整個人徹底傻了。
陛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陛下真的要殺自己?
這個念頭一起,魏忠賢只覺得手腳冰涼,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腦門。
他很清楚,自己看似權(quán)傾朝野,生殺予奪。
可那一切都來自于面前這位少年天子。
魏忠賢趴在地上,身體抖得像是篩糠。
承認(rèn)?
還是不承認(rèn)?
若是不承認(rèn),在這位疑似神仙的天子面前,撒謊真的有用嗎?
死路!
不管怎么選,兩條都是死路!
魏忠賢第一次感到自己那看似滔天的權(quán)勢,實際上竟是如此無力。
朱由校沒有催促,只是繞著他緩緩踱步。
腳步聲很輕,但每一下卻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魏忠賢的心上。
“魏忠賢,你的權(quán)勢,你的富貴,都是誰給的?”
魏忠賢一個激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是……是陛下給的!”
“奴婢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
“奴婢該死!奴婢有罪!”
“奴婢不該貪圖享樂,忘了本分!”
他不再辯解,開始瘋狂自扇耳光。
“啪!啪!啪!”
清脆的響聲,在大殿里回蕩。
“陛下!奴婢愿意獻(xiàn)出所有家產(chǎn),充盈國庫!”
“奴婢愿意拆了所有生祠!”
“只求陛下,饒奴婢一條狗命!”
朱由校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朕,什么時候說要你的命了?”
魏忠賢的動作一僵,臉上滿是錯愕。
皇爺沒打算殺自己?
朱由校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朕要你把那些錢交出來,送去內(nèi)帑,然后繼續(xù)做朕的狗?!?/p>
“一條聽話,而且會咬人的狗?!?/p>
“你可愿意?”
魏忠賢呆住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又被硬生生拽了回來。
劫后余生的狂喜,讓他渾身虛脫。
“奴婢……奴婢愿意!”
“奴婢生是陛下的狗,死是陛下的死狗!”
他把頭磕得更響了,仿佛要將腦袋嵌入這地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