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鋒抵上我咽喉的瞬間,我知道,我三個月的潛伏,全盤皆輸。身后,
是平南侯府世子蕭天宇冰冷的聲音,和他身上好聞的、清冽的松木香?!罢f,誰派你來的?
”我叫凌霜,隱刺閣最鋒利的刀。我的任務(wù),就是他枕下的那份北境兵防圖。此刻,
那份圖紙,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但我卻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我的迷香,
對他無效。完了。隱刺閣沒有活著的俘虜。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訓(xùn)練。我必須活下去。
我猛地轉(zhuǎn)過身,撞入他懷里,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腰,
仰起那張我偽裝了三個月的、楚楚可憐的臉,用最顫抖、最深情的聲音,
喊出了那句我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話:“世子!我不是刺客!我……我是因為愛慕您,
才出此下策,只為見您一面啊!”蕭天宇愣住了。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閃過一絲錯愕和荒唐。他大概從未見過如此拙劣又大膽的表白。就在他失神的瞬間,門外,
傳來一陣慵懶而詭異的、仿佛帶著鉤子的笑聲?!昂恰蹦锹曇艉茌p,卻像一條毒蛇,
瞬間纏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身穿緋色織金蟒袍的身影,
倚在門框上。他身形修長,膚色是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一雙丹鳳眼,眼尾上挑,
帶著說不盡的妖異和乖戾。他沒有喉結(jié),聲音雌雄莫辨,卻偏偏俊美到了極致,
像一朵開在黃泉路上的、有毒的曼陀羅。他就是當(dāng)朝司禮監(jiān)掌印,權(quán)傾朝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蕭天宇那個傳聞中乖戾瘋批的親哥哥——蕭玦。“我的好弟弟,
大半夜的,這么熱鬧?”蕭玦的目光,像看戲一般,在我們兩人身上掃過,最后,
落在了我這張梨花帶雨的臉上。蕭天宇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他松開我,
恭敬地行禮:“大哥?!笔挮i沒理他,徑直向我走來。他身上的冷香,
比蕭天宇的松木香更具侵略性,像是雪地里凍了千年的梅花。他走到我面前,
伸出那只戴著白玉扳指的手,笑著,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力氣很大,
幾乎要將我的下頜骨捏碎?!疤痤^,讓本座瞧瞧?!蔽冶黄忍痤^,
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滿是戲謔和殘忍的眸子?!皣K嘖,真是個美人兒。”他端詳著我,
像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玩物,“剛才,本座好像聽見,你說你愛慕他?”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落到了這個瘋子手里,下場可能比死還慘。我只能咬著牙,
繼續(xù)演下去:“是……我心悅世子已久……”“是嗎?”蕭玦笑了,那笑容,艷麗,
卻淬了毒。他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輕聲說了一句讓我遍體生寒的話?!罢娌磺砂 彼逼鹕?,當(dāng)著蕭天宇的面,
用那只捏著我下巴的手,曖昧地、侮辱性地,擦過我的嘴唇。然后,
他看著自己臉色鐵青的弟弟,笑得越發(fā)妖冶:“你看上的男人,我也看上了。
”2蕭天宇的臉,在那一瞬間,由鐵青轉(zhuǎn)為煞白。他看著蕭玦,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和更深的、無法掩飾的恐懼。“大哥!她是個來歷不明的刺客!”“刺客?
”蕭玦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松開我的下巴,轉(zhuǎn)而用那冰冷的手指,
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寵物,“這么個嬌滴滴的美人兒,
為了見我弟弟一面,連命都不要了。這哪里是刺客,這分明是情圣啊?!彼嵉购诎?,
指鹿為馬。整個平南侯府,乃至整個朝堂,誰敢反駁他一個字?“來人。
”蕭玦懶洋洋地開口。門外,兩個身穿黑色飛魚服的番子,無聲地走了進(jìn)來。
那是他的私人衛(wèi)隊,東廠的緹騎。“把這位‘情圣’,帶回本座的府上?!笔挮i下令道,
“好好‘伺候’著,別讓她磕了碰了。本座,還要慢慢地‘審’呢。
”那“伺候”和“審”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血腥的惡意。
我被那兩個番子,像提一只小雞一樣,架了起來。我經(jīng)過蕭天宇身邊時,他看著我,
眼神復(fù)雜。有憤怒,有不甘,還有一絲……解脫?他怕這個瘋子哥哥,怕到了骨子里。
九千歲的府邸,不在皇城邊上,而在皇宮最深處,一座名為“靜心苑”的宮殿。這里,
比冷宮還要陰森??諝饫?,永遠(yuǎn)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檀香與血腥氣混合的味道。
我被扔進(jìn)了一間只有一張床的暗室里。沒有窗戶,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
蕭玦換了一身寬松的黑色常服,手里端著一個小巧的白玉碗,走了進(jìn)來。他坐在床邊,
用銀勺攪動著碗里的東西,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梆I了吧?本座親手為你熬的,嘗嘗。
”碗里,是黑乎乎的、散發(fā)著一股詭異甜香的藥羹。我看著他,不說話。我知道,
這絕不是什么好東西?!霸趺矗唤o面子?”蕭玦的笑容未變,但眼底的溫度,
卻驟然降到了冰點。他捏住我的臉頰,強迫我張開嘴,然后,將滿滿一勺滾燙的藥羹,
粗暴地灌了進(jìn)來??酀晾?,還帶著一絲腥甜。那味道,
像極了隱刺閣用來“清理”叛徒的“七日絕”。我劇烈地咳嗽起來,想把藥吐出來,
卻被他死死地掐住了脖子?!把氏氯?。”他命令道,聲音溫柔得像情人間的呢喃,“乖,
咽下去。這可是好東西,它不會讓你死,只會讓你……每天都想死一次。
”我被迫將那口毒藥咽了下去。一股灼熱的、仿佛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啃噬的痛感,
瞬間從我的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渾身痙攣。蕭玦蹲下來,
欣賞著我的慘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斑@就對了?!彼檬峙粒?/p>
慢條斯理地擦掉我嘴角的藥漬,“現(xiàn)在,我們來玩第一個游戲。你猜,你為了心愛的天宇,
能在我這里,撐過幾天?”他笑著,將那碗剩下的毒藥,放在了我面前?!斑@是第一顆。
以后每天,我都會喂你吃一顆。直到你,忘了那個叫蕭天宇的男人,或者……直到你,
求著我,給你一個痛快?!边@個瘋子。他根本不在乎我是誰,不在乎我的目的。他只是,
想玩一個折磨人的、貓捉老鼠的游戲。而我,就是那只被拔掉了爪牙,扔進(jìn)籠子里的老鼠。
3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里,被折磨了多久。每天,蕭玦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
帶著那碗能讓人痛不欲生的毒藥,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親手喂我喝下。
我的身體,在反復(fù)的劇痛中,變得越來越虛弱。但我的意志,
卻被磨礪得像一把淬了火的鋼刀。隱刺閣的訓(xùn)練,讓我對疼痛有著超乎常人的忍耐力。
我從不求饒,也從不哭喊。無論多痛,我都只是咬著牙,用一雙淬了冰的、充滿恨意的眼睛,
死死地瞪著他。我的反應(yīng),似乎讓蕭玦覺得很“有趣”。這天,他又端著藥碗來了。
看著蜷縮在角落里,狼狽不堪的我,他突然笑了?!氨咀l(fā)現(xiàn),你這雙眼睛,
很像本座養(yǎng)過的一只小野貓?!彼f,“爪子很利,可惜,被本座一根一根,全都拔掉了。
”我沒有理他。他似乎也厭倦了這種單方面的折磨游戲。他放下藥碗,突然對我說:“今天,
我們換個新玩法。”他拍了拍手。門外,
兩個小太監(jiān)抬著一個巨大的、蒙著紅布的東西走了進(jìn)來。紅布掀開,
是一面巨大的、光可鑒人的銅鏡?!敖裢?,是你和本座的大喜之日。”蕭玦撫摸著我的臉,
笑得妖冶,“本座,要送你一份大禮?!蔽倚闹芯彺笞鳌_@個瘋子,又想做什么?當(dāng)晚,
我被幾個宮女,強行沐浴更衣,換上了一身繁復(fù)、沉重的嫁衣。鳳冠霞帔,紅得刺眼。
我被帶到了靜心苑的正殿。這里,被布置成了婚堂的模樣,滿眼都是喜慶的紅色。
但在這陰森的宮殿里,這紅色,卻顯得詭異無比,像凝固的血。蕭玦就坐在主位上,
依舊穿著那身緋色的蟒袍。他沒有換喜服,仿佛他不是新郎,
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我的閻王?!凹獣r已到?!彼麘醒笱蟮匦?。沒有賓客,
沒有司儀,沒有拜天地的流程。他只是拍了拍手。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從偏殿,
緩緩地走了出來。是蕭天宇。他穿著一身白衣,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按蟾??!彼麑χ挮i,行了一個屈辱的大禮?!班拧?/p>
”蕭玦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他指著我,對蕭天宇說,“天宇,你看,你心愛的女人,
今天,就要嫁給本座了。你高不高興???”蕭天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肉里。“我……為大哥,賀?!彼麖难揽p里,
擠出這幾個字。“光道賀,可不夠?!笔挮i笑了,他站起身,走到我身邊,
一把將我攬入懷中,當(dāng)著蕭天宇的面,親吻我的嘴唇。
那是一個冰冷的、充滿了掠奪和示威意味的吻。我僵住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本座的婚宴,怎么能沒有助興的節(jié)目呢?”蕭玦松開我,看著臉色比死人還難看的蕭天宇,
用一種極其殘忍的語氣說:“來,天宇。今晚,就由你,來為本座和你未來的‘嫂嫂’,
撫琴助興吧?!彼D了頓,補充道:“哦,對了。就彈那首,你母親最喜歡的,《鳳求凰》。
”4屈辱。極致的屈辱。蕭天宇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wěn)。
讓他為自己的“心上人”和親哥哥的“婚宴”彈奏《鳳求凰》,這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但他不敢反抗。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到那架早已備好的古琴前,緩緩坐下。
“錚——”第一個音符,就充滿了撕裂般的、不祥的意味。蕭玦大笑著,將我攔腰抱起,
走向那張巨大的、鋪著紅色錦被的婚床。他將我扔在床上,然后,當(dāng)著蕭天宇的面,
開始一顆一顆地,解我身上那繁復(fù)的嫁衣。我反抗,掙扎,卻被他用一條紅色的綢帶,
輕易地綁住了雙手,縛在床頭?!皠e動?!彼┫律?,在我耳邊輕語,
聲音里帶著惡魔般的笑意,“好好看著??纯茨恪膼邸哪腥?,是如何眼睜睜地看著你,
成為我的人。”琴聲,變得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凄厲。那不是《鳳求凰》,那是杜鵑泣血,
是困獸悲鳴。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但蕭玦,卻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睜開眼,
看向那個在不遠(yuǎn)處彈琴的、崩潰的男人?!氨犻_眼!”他的聲音,陡然變得狠厲,“看著他!
我要你記住,他這副窩囊的樣子!”然而,蕭玦并沒有真的碰我。他就那樣,衣衫完整地,
壓在我的身上。他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們兩個人。他像一個頂級的、變態(tài)的戲劇導(dǎo)演,
欣賞著由他一手炮制的、這場充滿了背叛、屈辱和絕望的“好戲”。不知過了多久,琴聲,
戛然而止。是蕭天宇,終于承受不住這極致的羞辱,一口鮮血,噴在了琴弦上。他昏了過去。
“真沒用?!笔挮i撇了撇嘴,意興闌珊地從我身上起來。他看都沒看倒在地上的弟弟一眼,
只是叫了兩個番子進(jìn)來,像拖死狗一樣,把蕭天宇拖了出去。偌大的婚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蟒袍,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皯颍赐炅?。
”他坐回主位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地對我說,“現(xiàn)在,該你了。告訴我,
你到底是誰?來侯府,想偷什么?”我心中一凜。他終于,露出了真正的目的。前面的一切,
都只是開胃菜??嵝?,羞辱,都是為了摧毀我的心理防線?,F(xiàn)在,才是真正的審訊。
“我……”我張了張嘴,繼續(xù)著我的謊言,“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只是愛慕世子……”“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臉上。我的嘴角,瞬間流出了血。蕭玦不知何時,
已經(jīng)來到了床前。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妖冶的笑容,只剩下冰冷的、不耐煩的殺意。
“本座,沒有耐心,再聽你說一句謊話。”他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從床上拎了起來,
“你是隱刺閣的人。目標(biāo),是兵防圖。對不對?”我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知道。他竟然,
什么都知道?!翱磥?,我猜對了?!彼α?,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本座很好奇,
你們隱刺閣,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用了?派了你這么一個……只會用美人計的廢物來。
”“你到底想怎么樣?”我艱難地問道。“不想怎么樣?!彼砷_我,重新坐回椅子上,
優(yōu)雅地品著酒,“本座,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薄敖灰祝俊薄皩??!彼粗?,
眼中閃爍著一種瘋狂的、算計的光芒,“你們想要兵防圖,可以。
但不是蕭天宇枕下那份假的。本座手里,有份真的?!彼D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
留下來,做本座的女人,做本座的刀。本座,不僅給你兵防圖,還幫你,
坐上那隱刺閣閣主的位置。如何?”5我看著蕭玦,像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竟然,
想扶持我這個敵對組織的刺客,去當(dāng)那個組織的頭領(lǐng)?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澳銘{什么覺得,
我會背叛我的組織?”我冷冷地問道?!皯{什么?”蕭玦笑了,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用手指,輕輕點著我的心臟,“憑它。憑你還想活著。也憑……本座覺得你,
比蕭天宇那個廢物,有趣得多?!彼D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情緒。
“隱刺閣的閣主,三個月前,換人了。對嗎?新閣主,是你的師兄,墨鴉。
他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派來執(zhí)行這個九死一生的任務(wù)。你猜,這是為什么?”我的心,
猛地一沉。這是隱刺閣的最高機密。他,是怎么知道的?“因為,你功高震主。
”蕭玦替我說出了那個我不敢去想的答案,“因為你的存在,威脅到了他的地位。所以,
他借平南侯府這把刀,來殺你。無論你任務(wù)成功與否,你都回不去了。”他說得每一個字,
都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我不想承認(rèn),但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墨鴉師兄,
一向嫉妒我的天賦。“所以,你看。”蕭玦攤了攤手,笑得像個誘人墮落的魔鬼,
“你所謂的‘組織’,已經(jīng)拋棄你了。而我,現(xiàn)在是你唯一的選擇。跟著我,你失去的,
我?guī)湍惆俦肚П兜啬没貋怼!蔽页聊?。我的信仰,在這一刻,發(fā)生了劇烈的動搖。
“我怎么相信你?”許久,我才沙啞地開口?!澳悴恍枰嘈盼摇!笔挮i說,“你只需要,
學(xué)會取悅我。”第二天,我“九千歲新婦”的身份,就被昭告了整個京城。蕭玦,
用一種極其強勢霸道的方式,將我徹底地,綁在了他的戰(zhàn)車上。他第一次,
帶我走出了那座陰森的靜心苑。目的地,是皇宮的金鑾殿。他竟然,帶我來上朝。
我穿著宮女的衣服,戴著帷帽,低著頭,跟在他身后。滿朝文武,看著這個乖戾的九千歲,
身后竟跟了一個女人,無不露出驚駭?shù)纳裆?。蕭玦視若無睹。
他徑直走到他那位于龍椅之側(cè)的、專屬的繡墩上,坐了下來。早朝,一如既往的枯燥。直到,
御史臺的一位老臣出列,顫顫巍巍地,參了他一本?!俺迹瑥椲浪径Y監(jiān)掌印蕭玦,穢亂宮闈,
強搶臣妻,敗壞朝綱!”我心中一凜。我知道,他說的是我。雖然我不是誰的“妻”,
但在外人看來,我本該是世子蕭天宇的人。金鑾殿上,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個坐在繡墩上,閉目養(yǎng)神的妖異男人。蕭玦緩緩地,
睜開了眼睛。他沒有憤怒,甚至,還在笑?!巴跤?,”他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你說本座,強搶臣妻?證據(jù)呢?”“平南侯世子,蕭天宇,
可為鐵證!”老御史豁出去了,大聲說道。“哦?”蕭玦挑了挑眉,“宣蕭天宇上殿。
”很快,臉色依舊蒼白的蕭天宇,走上了大殿?!疤煊?,”蕭玦看著他,
語氣溫和得像個慈愛的兄長,“你告訴大家,本座,可有搶你的女人?”蕭天宇的身體,
在抑制不住地發(fā)抖。他看了一眼滿臉期盼的老御史,又看了一眼御座上,
那個笑意盈盈的魔鬼。最終,他屈辱地,低下了頭?!盎亍胤A圣上,大哥……大哥他,
沒有。那位凌霜姑娘,是……是自愿,跟隨大哥的?!崩嫌返哪?,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大的“苦主”,竟然當(dāng)庭反水。“聽到了嗎,王御史?”蕭玦笑了,
“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說?”“你……你們!你們這是官官相護(hù),欺君罔上!
”老御史氣得渾身發(fā)抖?!捌劬??”蕭玦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老臣。
他每走一步,老臣的臉色,就白一分。“在本座看來,”蕭玦走到他面前,彎下腰,
湊到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倚老賣老,無中生有,才是欺君?!比缓?,
他直起身,對著龍椅上的小皇帝,懶洋洋地一拱手。“皇上,王御史年事已高,神志不清,
恐難再為國分憂。臣懇請,允其告老還鄉(xiāng)?!毙』实蹏樀靡欢哙?,連忙點頭:“準(zhǔn)……準(zhǔn)奏。
”“至于這欺君之罪嘛……”蕭玦轉(zhuǎn)過頭,看著面如死灰的老御史,
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快意,“東廠的詔獄里,正好還空著幾間房。就請王大人,
進(jìn)去‘休養(yǎng)’幾日,好好清醒清醒,如何?”話音未落,兩個東廠番子,
已經(jīng)從殿外沖了進(jìn)來,將老御史拖了出去。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我站在角落里,看著那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男人,第一次,對他的“權(quán)傾朝野”,
有了最直觀、最血腥的認(rèn)識。6從金鑾殿回來,蕭玦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破天荒地,
沒有逼我喝那碗毒藥。而是讓人準(zhǔn)備了一桌精美的菜肴,和我“共進(jìn)午餐”。席間,
他一言不發(fā),只是用那雙妖異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仿佛我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件他剛剛從戰(zhàn)場上繳獲的、還帶著血腥味的戰(zhàn)利品?!敖裉欤虏慌??
”他突然開口問道?!芭率裁矗俊蔽曳畔驴曜?,反問?!芭卤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你本來就是?!蔽液敛豢蜌獾鼗卮稹K犃?,不怒反笑?!坝幸馑?。你這只小野貓,
膽子,比本座想象的,要大得多。”就在這時,一個番子,提著一個滴血的木盒子,
快步走了進(jìn)來。“督主?!狈訂蜗ス虻?,將木盒子舉過頭頂?!澳蒙蟻戆伞?/p>
”蕭玦淡淡地說,仿佛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東西。番子將木盒子,放在了餐桌上。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所有的菜香。“打開,讓她瞧瞧。”蕭玦對我抬了抬下巴。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番子打開了木盒的鎖扣。里面,是一顆人頭。
那張臉上,還帶著死前的驚恐和難以置信。是我。我認(rèn)得他。他是平南侯府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
也是那晚,第一個帶人沖進(jìn)來抓我的人。“喜歡嗎?”蕭玦看著我,笑得像個獻(xiàn)寶的孩子,
“本座送你的,第一份禮物?!蔽业奈咐?,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
冷冷地看著他?!拔也欢愕囊馑肌!薄澳悴欢俊笔挮i用筷子,夾起一塊水晶肴肉,
放進(jìn)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意思就是,
任何碰過你、傷過你、甚至……用不該有的眼神看過你的人,都得死。”他頓了頓,
用一種極其病態(tài)的、充滿了占有欲的眼神,盯著我?!耙驗?,你現(xiàn)在,是本座的人。
是本座的,私有物?!蔽腋杏X自己的血液,都要被他那瘋狂的眼神凍結(jié)了。“這只是第一個。
”他用餐巾,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個,
第三個……直到所有讓你不開心的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干凈為止。”他放下餐巾,
對我露出了一個堪稱“溫柔”的笑容?!艾F(xiàn)在,你還覺得,跟著本座,是件壞事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從他的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更深的、讓我毛骨悚然的含義。
他殺這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不僅僅是為了向我示威。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隱刺閣傳遞一個信息。
他在告訴我,也告訴我的舊主,他知道我身邊,布滿了“眼睛”。而他,會把這些“眼睛”,
一顆一顆地,全部挖出來。這個瘋子,他是在逼我。逼我,徹底斬斷和過去的一切聯(lián)系。
逼我,只能依附他,成為他手中,最鋒利、也最聽話的那把刀。當(dāng)天晚上,
我收到了來自隱刺閣的、第一封密信。信,是通過一種只有我們內(nèi)部人員才知道的鳥類,
送達(dá)的。信的內(nèi)容,被藏在一小截蠟丸里。我打開蠟丸,里面只有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
也只有兩個字?!皻⑺!?7“殺他?!边@兩個字,像兩枚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掌心。
我將紙條,湊到燭火前,看著它化為灰燼。我的心,也像那灰燼一樣,又冷,又亂。
組織的命令,下來了。這是“滅殺令”。通常,只針對兩種人——組織的叛徒,
和對組織構(gòu)成最高威脅的敵人。在閣主墨鴉看來,我,或者蕭玦,已經(jīng)符合了這兩個條件。
或者說,從我被蕭玦帶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這條命令,
更多的是針對蕭玦。墨鴉想借我的手,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如果我成功了,
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除掉九千歲。如果我失敗了,我死了,
也正好除了他這個“心腹大患”。一石二鳥,好毒的計策。我該怎么辦?殺了蕭玦?
憑我現(xiàn)在的狀況,和一個廢人無異,每天都要靠他賜予的解藥續(xù)命。別說殺他,
我連靠近他三尺之內(nèi),都做不到。更何況……殺了這個瘋子,我真的能回到過去嗎?
回到那個,已經(jīng)視我為“棄子”的組織?我第一次,對自己的使命,產(chǎn)生了懷疑。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一種極度的煎熬中度過。我一邊,
要應(yīng)付蕭玦那變態(tài)的、無時無刻的監(jiān)控和試探。另一邊,要想辦法,回應(yīng)組織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