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敲響了王德貴校長辦公室的門。
"校長，我想跟您談談關于班級管理的事情。"
王德貴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我坐下："說吧，想通了？"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屈辱感："校長，我知道之前我的處理方式有問題。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哦？什么忙？"
"能不能請您跟王強說一下，讓他在課堂上配合我一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在一點點碎裂。
一個老師，竟然要去求學生的家長，讓學生"配合"自己上課。
這是多么荒唐的事情。
王德貴似乎很滿意我的態(tài)度，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小林啊，你總算想明白了。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識時務者為俊杰。"
"那您愿意幫我嗎？"
"當然可以。"王德貴點點頭，"不過，我也有個小要求。"
我的心一沉："什么要求？"
"下個月縣里要評選優(yōu)秀教師，我想推薦王強當三好學生。你作為班主任，應該沒有意見吧？"
聽到這個要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強這樣一個校園霸凌者，竟然要被評為三好學生？
"校長，這...這不合適吧？王強他的表現(xiàn)..."
"什么不合適？"王德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小林，你別忘了，現(xiàn)在是你在求我?guī)兔Α?
我咬著牙，心中做著激烈的斗爭。
如果我答應這個要求，就等于是在縱容校園霸凌，甚至還要為霸凌者戴上"三好學生"的光環(huán)。
但如果我不答應，我就保不住這份工作，我和陳浩的未來就完了。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沒什么好考慮的。"王德貴站起來，"小林，我再說一次，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時候，為了大局考慮，個人的一點犧牲是必要的。"
"大局？"我苦笑，"這算什么大局？"
"當然是大局。"王德貴理所當然地說，"學校的和諧穩(wěn)定，你的工作保障，我兒子的前程，這些不都是大局嗎？"
我站在那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
這就是成人世界的邏輯嗎？
為了所謂的"和諧穩(wěn)定"，就可以顛倒黑白，讓霸凌者成為榜樣？
"校長，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王德貴重新坐回椅子上，"反正教育局的檢查就在下周，到時候如果你的班級出了問題，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我知道，這是最后的威脅了。
走出校長辦公室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腿都在發(fā)軟。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面臨這樣的選擇：要么出賣自己的良心，要么失去一切。
那天下午的課，我上得心不在焉。王強還是一如既往地搗亂，但我已經沒有心情去管他了。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答應了王德貴的要求，我還算是一個老師嗎？
如果我讓一個霸凌者成為三好學生，我對得起那些被欺負的孩子嗎？
下課后，小明悄悄走到我身邊。
"林老師，你怎么了？你看起來很難過。"
看著這個善良的孩子，我的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小明，如果有一天，老師做了一些你覺得不對的事情，你會怪老師嗎？"
小明眨著大眼睛想了想："林老師，我媽媽說過，大人的世界很復雜，有時候他們做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但是，我相信林老師是好人。"
"如果老師做的事情傷害了你呢？"
"那我也相信，林老師一定有苦衷。"小明認真地說，"就像那天晚上一樣，雖然大家都說是我自己摔倒的，但我知道，林老師是為了保護我。"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這個七歲的孩子，比那些大人更加善良，更加理解人。
"小明，謝謝你。"我抱住他，"老師保證，無論什么時候，都會盡力保護你們。"
但我知道，我可能無法兌現(xiàn)這個承諾了。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里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我一遍遍地想著王德貴的話，想著小明的話，想著陳浩的話。
每個人都在給我施壓，讓我做出對他們有利的選擇。
但沒有人關心，我的內心是多么痛苦。
凌晨三點，我終于做出了決定。
我要妥協(xié)。
不是因為我認同王德貴的觀點，而是因為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不能失去陳浩，不能失去我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一點點立足之地。
哪怕代價是出賣自己的良心。
第二天上午，我再次走進了王德貴的辦公室。
"校長，我同意您的要求。"
"哈哈，這就對了。"王德貴笑得很開心，"小林啊，你會發(fā)現(xiàn)，妥協(xié)其實沒有那么可怕。"
"那您什么時候跟王強說一下課堂紀律的事情？"
"今天放學我就跟他說。"王德貴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從明天開始，你的課堂就會安靜多了。"
果然，從第二天開始，王強變得"安分"了許多。
他不再在課堂上大聲喧嘩，不再公然頂撞我，甚至還會"積極"回答問題。
其他同學看到王強的變化，也開始"配合"我的教學。
表面上看，我的班級管理問題解決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一場表演。
王強之所以配合我，不是因為他認識到了錯誤，而是因為他得到了更大的好處。
而我，則成了這場交易中最大的輸家。
我失去了尊嚴，失去了原則，甚至失去了做人的底線。
更讓我痛苦的是，我看到其他孩子眼中的困惑。
他們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平時欺負同學的人，突然變成了老師的"好學生"。
他們不明白，為什么老師開始表揚一個曾經批評過的人。
"林老師，王強哥哥真的改好了嗎？"小芳悄悄問我。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說改好了？那是撒謊。
說沒改好？那我為什么要表揚他？
"小芳，人是會變的。"我只能這樣回答。
但小芳顯然不相信："可是昨天下課的時候，他還推了小強一下。"
我的心一沉。
原來，王強只是在我面前表演，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依然是那個校園霸王。
而我，卻要昧著良心推薦他當三好學生。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心。
我惡心這個虛偽的世界，惡心那些顛倒黑白的大人，更惡心已經開始同流合污的自己。
但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再也無法挽回。
我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而這條路的終點，是我從未想象過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