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陽光透過紗簾灑在床上,我睜開眼睛,身邊已經空了。摸過手機,屏幕上顯示七點三十,還有一條陸遠航發(fā)來的消息:"早上有個緊急會議,紀念日晚餐記得,六點瀾庭見。"
我盯著這條消息,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最終只回了一個"嗯"字。前世今天我請了半天假,早早回家準備牛排、紅酒,甚至笨手笨腳地做了心形蛋糕。結果等到深夜他只發(fā)來一條"加班,別等我"。
"這次不會了。"我對著空蕩蕩的臥室說。
梳妝臺上還放著昨晚他送的白玫瑰,花瓣上沾著晨露。我伸手觸碰,冰涼濕潤的觸感提醒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重生后的第二天,我依然在這里,時間依然在流動。
洗漱時,我刻意比平時多花了一些時間化妝。不是為了取悅陸遠航,而是為了自己——鏡中那個29歲的林晚需要重新找回自信。
出門前,我從包里取出昨晚打印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工整地放在餐桌上最顯眼的位置。白紙黑字,簡潔明了,沒有前世離婚時那些財產糾紛條款。我只想干凈利落地結束這段婚姻,哪怕凈身出戶。
蘇夢說得對,離婚需要證據。所以我用手機拍下協(xié)議書的位置,確保時間水印清晰可見。如果陸遠航像前世一樣暴怒撕毀協(xié)議,至少我有證據證明自己提出過離婚。
公司里,同事們對我的新造型紛紛側目。前世這時候我已經開始穿寬松暗淡的衣服,因為陸遠航說過不喜歡我打扮得太招搖。今天我卻選了一條修身的藏藍色連衣裙,踩著三個月沒穿的高跟鞋。
"林姐,今天有約會?"實習生小張好奇地問。
"算是吧。"我笑了笑,沒有多說。
午休時,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陸遠航"三個字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協(xié)議書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低沉克制,卻掩不住其中的震驚。
我走到走廊盡頭,確保沒人能聽見:"就是字面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們晚上談。"
"瀾庭的預約可以取消。"我平靜地說,"反正你也不會去。"
"我會去。"他的聲音突然堅定起來,"六點,別遲到。"
掛斷電話,我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前世的陸遠航絕不會為了一紙離婚協(xié)議放棄工作應酬,更不會堅持紀念日約會。這個陸遠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班時間到了,我故意磨蹭到五點四十才離開公司。瀾庭離公司只有二十分鐘車程,但我就是不想提前到。讓陸遠航等等也好,前世我等他的時間還少嗎?
推開瀾庭玻璃門時,六點零五分。我一眼就看見坐在窗邊的陸遠航,他面前的紅酒已經開了,深紅色液體在晶瑩的高腳杯里微微晃動。
他看見我,立刻站起身。黑色西裝襯得他肩線格外挺拔,領帶是我去年送的那條。記憶中,這條領帶早就被他扔在衣柜最深處了。
"你來了。"他為我拉開椅子,聲音里有一絲如釋重負。
我默默坐下,把包放在一旁。服務員適時地遞上菜單,打斷了我們之間尷尬的沉默。
"你點吧。"我把菜單推給他,"反正你知道我喜歡吃什么。"
這是句試探。前世的陸遠航根本不記得我的飲食偏好,每次點菜都讓我自己來。
"鵝肝醬配無花果作為前菜,主菜要香煎鱈魚和松露牛排,牛排三分熟,不要配菜里的洋蔥。"他流暢地對服務員說,然后轉向我,"甜點等會兒再點,可以嗎?"
我微微點頭,心跳加速。他確實記得,連我討厭洋蔥都知道。
服務員走后,陸遠航直接從公文包里拿出那份離婚協(xié)議,平整地放在桌上,沒有一絲褶皺??磥硭麤]有像前世那樣暴怒撕毀。
"為什么?"他直視我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給自己爭取思考時間:"我們不幸福。"
"具體點。"
"你總是加班,我們幾乎沒有交流,更別說..."我頓住了,臉頰發(fā)熱。
"夫妻生活?"他直接接上,目光灼灼,"三年零四個月,準確地說。"
我瞪大眼睛。他怎么會知道具體時間?前世是我在離婚時憤怒地吼出這個數字,而他當時一臉錯愕。
"既然你知道問題所在——"
"問題是我太專注于工作,忽略了你。"他打斷我,"我承認。但這不是離婚的理由,這是需要溝通解決的問題。"
服務員送上餐前酒,我們同時沉默。金黃起泡在杯中升騰,像是我混亂的思緒。
"溝通?"酒離開后我冷笑一聲,"前世我溝通了無數次,你每次都——"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陸遠航眉頭緊鎖:"前世?"
"口誤。"我急忙掩飾,"我是說,之前我嘗試過溝通,你總是用工作搪塞。"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突然問:"如果我說從今天開始改變,你會相信嗎?"
我搖頭:"不會。"
"那要怎樣你才相信?"
"陸遠航,"我放下酒杯,直視他的眼睛,"婚姻不是考試,沒有補考機會。失望攢夠了,就結束了。"
他臉色變了,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所以沒有挽回余地?"
"除非你能讓時光倒流。"我意有所指。
主菜上來了,精致擺盤散發(fā)著誘人香氣,但我們誰都沒動刀叉。陸遠航突然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周總,今晚的會面取消...對,私事...下周再說。"
我驚訝地看著他。前世陸遠航絕不會為任何事取消與周總的會面,那是他最重要的客戶。
"第一步改變。"他掛斷電話,對我笑了笑,"今晚我只想和你好好談談我們的婚姻。"
這笑容太熟悉了,是我們剛戀愛時他常有的那種,帶著點痞氣的溫柔。我的心不爭氣地顫了一下。
"你和周總...是什么關系?"我決定直搗黃龍。
陸遠航明顯愣了一下:"工作關系。他是明遠科技的CEO,我們合作三年了。"
"只是工作?"我追問,"沒有私交?"
"偶爾會一起喝酒。"他皺眉,"你為什么這么問?"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冒險:"我看到他給你發(fā)的消息,'別帶家屬','老地方見',這不像純粹的工作往來。"
陸遠航的表情從困惑變成恍然大悟,最后竟然笑了:"你偷看我手機?"
"回答我的問題。"我固執(zhí)地說。
"周志明有個習慣,談生意喜歡在高爾夫球場或者酒吧,認為那種環(huán)境下更容易達成協(xié)議。"他解釋道,"'老地方'是指城東的雪茄吧,'別帶家屬'是因為...好吧,他有點性別歧視,認為帶妻子談生意會顯得不夠專業(yè)。"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我還是半信半疑:"那'想你'這種話呢?"
陸遠航大笑起來,引得鄰桌客人側目:"那是他群發(fā)的玩笑話!周志明今年五十多了,是個愛開玩笑的老頭子。老天,晚晚,你該不會以為..."
我沒回答,低頭切了一塊鱈魚送入口中。魚肉鮮嫩,檸檬汁的酸味恰到好處。難道前世我完全誤會了?導致我們婚姻破裂的根本不是出軌?
"你還沒簽字。"我轉移話題,指了指離婚協(xié)議。
陸遠航拿起協(xié)議,仔細地折好放回公文包:"給我三個月。"
"什么?"
"如果三個月后,你還是堅持離婚,我簽字。"他目光灼灼,"但這三個月里,我們要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相處,不能分房睡,每周至少三次共進晚餐,周末一起活動。"
我心跳加速。這個提議太誘人了,誘人到可疑:"為什么?"
"就當是...給我的緩刑期。"他輕聲說,"讓我證明婚姻還有救。"
餐廳柔和的燈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向我求婚的那個陸遠航,眼神熾熱,充滿決心。
"一個月。"我討價還價。
"兩個月。"
"成交。"我鬼使神差地說。
晚餐后,陸遠航堅持送我回家。車停在公寓樓下,他沒有立即解鎖車門。
"還有件事。"他轉向我,"陳總聯(lián)系你了嗎?"
我渾身一僵:"哪個陳總?"
"陳立明,你之前公司的設計總監(jiān)。"他觀察著我的反應,"聽說他們接了個大項目,在找負責人。"
前世這個時間點,陳總確實聯(lián)系過我,提供一個海外項目的設計主管職位。但因為陸遠航反對,我拒絕了。那之后我的職業(yè)生涯一路下滑,最終淪為家庭主婦。
"你怎么知道他聯(lián)系我?"我警惕地問。
陸遠航笑了笑:"行業(yè)消息。如果你有興趣,應該接下那個項目。聽說待遇很好。"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前世的陸遠航最討厭我出差或加班,為此我們吵過無數次?,F(xiàn)在他居然鼓勵我接項目?
"我會考慮的。"我謹慎地回答。
上樓后,我直接去了浴室,需要熱水沖走這一天的混亂思緒。當我擦著頭發(fā)出來時,陸遠航已經換好睡衣靠在床頭,手里拿著一本書。
前世這時候我們已經分房睡了。我僵在門口,不知該進該退。
"放心,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同床。"他合上書,語氣輕松,"我保證不會越界。"
我慢慢走到床的另一側,小心翼翼地躺下,盡量不碰到他。床頭燈熄滅后,黑暗中他的呼吸聲格外清晰。
"晚晚。"他突然輕聲喚我。
"嗯?"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我沒有回答,只是翻了個身背對他。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枕套。這個陸遠航太陌生了,陌生得讓我害怕。如果前世他肯這樣努力,我們怎么會走到離婚那一步?
更可怕的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內心深處,竟然在期待這兩個月的"緩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