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沈修的手握住我的腰,將我?guī)胛璩氐哪且豢?,我感覺自己像是踩在了一片云上。
這是我們結(jié)婚一年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他的手掌寬大而有力,隔著薄薄的禮服布料,傳來一種冰涼卻不容抗拒的力道。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西裝下肌肉緊實的輪廓。我們隨著華爾茲的節(jié)奏旋轉(zhuǎn),四周艷羨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他身上那股獨特的、如同雪后森林般的冷冽氣息,將我完全包圍。這與他在“進食”后,身上沾染的那種甜膩糜爛的味道截然不同。這是獨屬于沈修本人的味道,干凈、清冷,卻又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在想什么?”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溫?zé)岬臍庀⒎鬟^我的耳廓,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在想……你為什么會跳舞?!蔽倚÷曊f。在我印象里,他就像一臺精密的商業(yè)機器,所有的時間都應(yīng)該花在創(chuàng)造財富和掌控全局上。跳舞這種浪漫又“無用”的技能,似乎與他格格不入。
他聞言,低低地笑了一聲,胸腔的震動透過緊貼的身體,清晰地傳到我的胸口。
“在你出生之前,維也納的金色大廳里,我曾是所有貴族小姐最想邀請的舞伴。”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戲謔,和一絲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屬于漫長歲月的滄桑。
我的心跳,又一次因為他的話而漏了一拍。
我?guī)缀跄芟胂蟪瞿莻€畫面:在一百多年前的歐洲,一個俊美得不似凡人的東方貴族,周旋于衣香鬢影的盛大舞會中。他用優(yōu)雅的舞步和完美的禮儀,俘獲了所有人的心,卻又在無人察覺的角落,不動聲色地汲取著那些為他癡迷的靈魂所散發(fā)出的能量。
他是一個活著的傳奇,也是一個優(yōu)雅的掠食者。
“你好像……很享受這一切?!蔽铱粗请p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倒映著舞池絢爛的燈光,流光溢彩,卻依舊深不見底。
“享受?”他微微挑眉,似乎覺得這個詞很有趣,“不,林微,這不是享受,這是生存。”
他帶著我旋轉(zhuǎn)了一圈,裙擺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
“就像你們?nèi)祟愋枰蝗杖?,我也需要定期補充能量。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場無需動手的自助餐而已?!彼脑捳Z,永遠都帶著那種將一切都剝離掉情感外衣的、赤裸裸的冷靜。
“那周浩呢?你對他做了什么?”我想起他與周浩握手時,對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異樣。
“只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暗示’。”沈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讓他深刻地認識到,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他?!?/p>
我的心一沉。
“你讀取了他的思想?”
“不需要那么麻煩?!鄙蛐薜闹讣庠谖液笱陷p輕滑動了一下,帶來一陣酥麻的癢意,“當(dāng)一個人的情緒產(chǎn)生劇烈波動時,他的潛意識就會像一扇敞開的大門。我只是把一些他最不愿意面對的、關(guān)于‘差距’的畫面,放大給他看而已?!?/p>
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心理操控師,輕易地就能擊潰一個人的自信和防線。
我忽然感到一陣后怕。幸好,他曾說過,我身上的氣息對他來說是“毒藥”,讓他不敢輕易靠近。否則,在他面前,我恐怕早已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一曲終了,我們停下舞步。周圍響起了禮貌而熱烈的掌聲。
沈修向眾人微微頷首致意,然后牽著我的手,走出了舞池。
周浩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宴會廳里,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們回家吧?!鄙蛐薜卣f,仿佛已經(jīng)對這場“自助餐”失去了興趣。
回去的路上,車廂里一片寂靜。我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夜景,心里卻亂成一團麻。
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像一場華麗而不真實的夢。
沈修在我面前,展現(xiàn)出了他作為“Seneri”的另一面——強大、優(yōu)雅、掌控一切,同時也冷酷無情。
而他對我那些細微的、帶有安撫意味的舉動,又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平靜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回到別墅,我正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各自回房。
“等一下?!鄙蛐迏s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看到他站在客廳中央,背對著我,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從明天開始,你搬回主臥?!彼K于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愣住了:“為什么?”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沉沉地看著我:“我的‘枷鎖’,似乎出了一點問題。我需要把它重新鎖緊一點。”
枷鎖?
我瞬間明白過來,他指的是我。
他不敢碰我,所以選擇分房而睡,那是他為自己設(shè)置的安全距離?,F(xiàn)在,他卻要打破這個距離。
“你……什么意思?”我的聲音有些干澀。
他緩緩地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同學(xué)會上,那些駁雜的情緒能量,讓我體內(nèi)的力量變得有些……不穩(wěn)定?!彼T谖颐媲?,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我需要一個‘錨點’,來幫我平復(fù)?!?/p>
“我就是那個錨點?”
“你的氣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品嘗什么美味,“雖然對我來說是誘惑,但同樣,也是最有效的鎮(zhèn)定劑。只要你在我身邊,那些躁動的力量就會安靜下來?!?/p>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所以,他要我搬回主臥,不是因為任何情感因素,而是因為,我對他來說,成了一件有實際功用的“工具”?
一個行走的、人形的“鎮(zhèn)定劑”?
“如果我拒絕呢?”我攥緊了拳頭,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屈辱和憤怒。
沈修的眼神,在瞬間冷了下來。
“林微,”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與他對視,冰涼的指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不要忘了我們的交易。你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p>
“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忍不住低吼道。
“是?!彼姓J得坦然無比,“我們從一開始,就在互相利用,不是嗎?”
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是啊,我為了家族企業(yè)嫁給他,他為了掩人耳目娶了我。我們的婚姻,從根基上,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利用。
我還有什么資格去指責(zé)他?
“收拾你的東西?!彼砷_我,丟下這句話,便徑直上了樓。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那一晚,我終究還是搬回了那間我只在新婚之夜住過一晚的主臥室。
房間大得驚人,裝修風(fēng)格是沈修一貫的極簡與冷淡,黑白灰的色調(diào),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高級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而不是一個家。
我躺在那張巨大的雙人床上,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我知道,沈修就在里面。一想到等一下,這個活了上百年的、非人的存在,就要躺在我身邊,我的心臟就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緊張,恐懼,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的、隱秘的期待。
很快,水聲停了。
浴室的門被打開,沈修裹著一條浴巾,從蒸騰的霧氣中走了出來。
水珠順著他線條分明的腹肌緩緩滑落,沒入浴巾的邊緣。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因為熱氣,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讓他那非人的氣質(zhì),多了一絲屬于人類的性感。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他沒有看我,徑直走到床的另一側(cè),掀開被子,躺了上來。
床墊,因為他的重量,向下一沉。
我們之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體溫。
他身上帶著沐浴后清爽的水汽,混合著他本身那股冷冽的雪松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我牢牢地包裹。
我緊張得連手指都蜷縮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里安靜得可怕。我能聽到的,只有我們兩個人,頻率截然不同的心跳聲。
我的,快如擂鼓。
而他的,沉穩(wěn)、緩慢,幾乎微不可聞。
就在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在沉默中度過一夜時,他忽然翻了個身,面向我。
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正一寸一寸地描摹著我的輪廓。
“睡不著?”他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沙啞。
“……嗯?!?/p>
“怕我?”
我沉默了。
是怕,但又不僅僅是怕。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忽然伸出手,將我攬入他的懷中。
我的身體猛地一僵,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胸膛,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冰冷,反而帶著一種灼人的熱度。那熱度,透過薄薄的睡衣,熨燙著我的皮膚,讓我的身體都跟著燃燒起來。
“別動?!彼穆曇簦瑤е唤z壓抑的、痛苦的嘶啞,“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
我僵在他的懷里,一動也不敢動。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抱著我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他的呼吸,也變得粗重而急促。
他體內(nèi)的力量……真的不穩(wěn)定。
而我,就是那個讓他痛苦,卻又能讓他獲得片刻安寧的“鎮(zhèn)定劑”。
我的心,忽然軟了下來。
我試探著,伸出手,輕輕地回抱住他。
在我觸碰到他后背的瞬間,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然后,他將我抱得更緊了,幾乎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里。
“林微……”他將臉埋在我的頸窩里,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脆弱,“你的味道……快把我逼瘋了?!?/p>
那一晚,我們相擁而眠。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最后沉入夢鄉(xiāng)時,鼻息間縈繞的,全是他那既冷冽又灼熱的矛盾氣息。我像一只找到了避風(fēng)港的小船,在他懷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第二天清晨,我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只余下一點淡淡的余溫。
若不是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味道,我?guī)缀跻詾樽蛞鼓莻€脆弱又失控的沈修,只是我的一場夢。
我坐在床上,怔怔地發(fā)了一會兒呆。
我和沈修的關(guān)系,似乎正在朝著一個我完全無法預(yù)料的方向發(fā)展。我們之間不再僅僅是交易和互相利用,而是多了一種更深層次的、危險的羈絆。
他需要我來穩(wěn)定他失控的力量,而我……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開始貪戀他懷抱的溫度。
這種認知讓我感到恐慌。
我是一個人類,而他,是一個以人類情緒為食的魅魔。我們之間,隔著物種的鴻溝,注定不可能有結(jié)果。
我努力將腦海里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壓下去,起身洗漱,換好衣服,準(zhǔn)備去我的調(diào)-
香工作室。
我需要工作,需要一些能讓我專注、能讓我暫時忘掉沈修存在的事情來填滿我的大腦。
然而,當(dāng)我走到樓下時,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穿著剪裁精致的白色連衣裙、長發(fā)及腰的女人,正優(yōu)雅地坐在我們家客廳的沙發(fā)上。她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五官精致得像個洋娃娃,皮膚白得發(fā)光,渾身都散發(fā)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純凈氣質(zhì)。
她看到我下樓,立刻站起身,對我露出了一個甜美無害的笑容。
“你就是林微姐姐吧?你好,我叫蘇瑤?!?/p>
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糖一樣,甜得發(fā)膩。
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看起來單純美好的女孩,卻讓我從心底里感到一種莫名的排斥和警惕。
“你是?”我站在樓梯上,沒有下去,語氣疏離。
“我是……阿修的朋友。”她咬著嘴唇,眼神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怯懦,仿佛我的冷淡傷害到了她。
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