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可以叫我楚楚嗎？文煜？”
文煜借著翻閱文件避開劉楚楚赤忱的目光。
他不禁有些后怕，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真的要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已經(jīng)換了芯子，用一個不沾染任何恩怨的靈魂來靠近他了。
小騙子！
但是，他說：“好?！?/p>
稱呼而已，叫什么都一樣，反正不是事實。
就像她以前叫他哥哥，可他跟她并無瓜葛。
就像她后來叫他文煜，但他早就已經(jīng)不是文煜了。
叫楚楚也罷，叫文雯也好，只是一場騙局而已。
文件沒有問題，應該說相當專業(yè)，文煜沒有看出任何瑕疵。
見他簽了字，周杰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這個是保密協(xié)議，按照文女士的要求，我司為您提供的一切咨詢、委托、上訴及其它業(yè)務全程保密，不得告知與委托無關的任何人。”
這倒是辦到他的心坎上了。
他本人情況特殊，不管是作為定時炸彈的精神病也好，還是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xiàn)的文家人也罷，他確實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嘴嚴的律師隨叫隨到。
以及，文煜近期有開辦公司的想法，這方面他也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跑相關的流程。
一年內(nèi)剛好開辦了個人事務所的周杰，應該很熟悉這個業(yè)務了。
后續(xù)還有些林林總總的文件，文煜一一看過，對眼前其貌不揚的女人大為改觀。
送走了周杰，文煜看向文雯的目光越發(fā)幽深起來。
他自小到大“收”到的禮物太多，以至于麻木甚至厭惡。
但這兩天，不管是為他點的小蛋糕也好，千里奔赴為他治病也好，精挑細選的房子也好，送上門的律師也好，他意識到一件事：
他是很喜歡禮物的。
用了心的禮物，輕易就擊破心防。
劉楚楚被他看得害羞。
知道是書里的親兒子是一回事。
一個活生生的大帥哥極具壓迫感地看著你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她宅了二十年，知交里沒有一個男生，跟男生的相處經(jīng)驗已經(jīng)寥寥，戀愛經(jīng)驗更是負數(shù)。
所以她逃了：“你等等，我，我還有東西要你簽?！?/p>
簽字？
簽什么字？
在劉楚楚進書房打印的短短幾分鐘里，文煜想了很多。
她是不是要簽什么不平等協(xié)議？
比如他在文建峰桌子上看見過的，讓他在文氏當職業(yè)經(jīng)理人，一年必須凈利潤30%以上的對賭協(xié)議？
或是另一份，當文雯的私人秘書，為她處理雜事、臟事、她不愿意辦的事？他也看見過，當時甚至嘲笑道：太監(jiān)總管？
又或者，是大小姐自己一時興起的包養(yǎng)協(xié)議？
說來，大小姐給他的不少，包養(yǎng)他這樣一個人，這個價位算是擾亂市場行情了。
沒等他的胡思亂想走到盡頭，劉楚楚出來了。
“這個是陸警官發(fā)給我的，吶，你看看?！?/p>
文煜看去，映入眼簾的幾個大字上面分明寫著：“委托書。”
“是的，陸警官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不會涉及到太多人，也不會暴露你現(xiàn)在身份。我只是幫你辦理校外學習和資產(chǎn)清零?！?/p>
這件事陸云起先前跟他說過。
縱然文煜已經(jīng)做好了放棄一切的準備，只為了逃離。
但是陸云起還是堅持給他辦了檔案保留。
他們都有一個不切實際的奢望，那就是有朝一日罪犯伏法的時候，他還能用自己曾經(jīng)的履歷堂堂正正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文煜”雖然明面上被銷戶。
實際上他的檔案在必要時可以放在“聞御”的檔案中，作為“聞御”的簡歷之一。
比如學籍這件事上，就屬于非常有必要的情況——對陸云起和劉楚楚來說。
文煜沒辦法辜負陸云起的好意，他真的幫了他太多太多。
簽字的時候，劉楚楚提醒他：“日期你別寫今天，寫到兩周前，這樣，就算是萬一被爸媽知道了，他們也沒辦法通過我的行蹤查到你。”
查劉楚楚某一天的行蹤很輕易。
但查劉楚楚這兩周來的行蹤，那可相當詭異了。
就算是最好的私家偵探，跨越多地尋找蛛絲馬跡也需要好一段時間。
文煜沒想到她連這一點都為他想到了。
“我……”
他向來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文家人的。
可現(xiàn)在他覺得，或許可以稍微相信她一點點呢。
“嗯？怎么了？”
“沒事。”文煜刷刷幾筆將字簽了，“我只是想說，辛苦你了。“
“嗐，這算什么?！眲⒊斚戮惋h了，“我說過的，我要補償你，我還要給你更多。你等著吧文煜，我會讓你功成名就，會讓你衣錦還鄉(xiāng)，會讓你親自站在那些利用你的人面前，告訴他們，你，就是他們的報應！”
文煜被她的豪言壯語逗笑：“好，我等你?！?/p>
“所以呀，你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劉楚楚摸摸好大兒的腦袋，“我雖然寫了你，但其實，我一點都不了解你?！?/p>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喜歡穿什么風格的衣服，喜歡看什么樣的風景，喜歡走路還是跑步，喜歡逛街還是喜歡唱歌……”
也不知道，如果沒有設定，沒有情節(jié)支配，也沒有文家處心積慮算計的你，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會喜歡我這樣一事無成又笨又傻的女生嗎？
一滴眼淚落在桌子上，劉楚楚原以為是自己的，可她又分明知道自己沒哭。
劉楚楚被嚇了一跳：“文煜，你怎么哭了？”
文煜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落淚了。
或許只是，只是有記憶以來，就沒有人問過的，也沒有想過的問題，突然就被人捏著軟肋，一個一個傷口掰開來看了。
他喜歡什么呢？
他應當是有喜歡的東西的。
首先，他不喜歡跟在文雯身后，做她的伴讀也好陪玩也罷，他不想當個貼身侍衛(wèi)。
他也不喜歡文雯送給他的衣服鞋子、掛飾手表、高檔美食、紅酒名茶。
他不喜歡待在屋子里無所事事。
他不喜歡太安靜的環(huán)境。
他不喜歡那些嚴肅冷厲的家教。
他不喜歡那些沒有禮貌的傭人。
他不喜歡……
他不喜歡在文家的一切。
那么，他喜歡什么呢？
他想試著說出來，喉頭哽咽數(shù)次，但沒能成功阻止一個想要站起來的人格。
“我喜、我喜歡吃提拉米蘇泡芙?！?/p>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
“我喜歡寬松的運動服，穿在身上很舒服。”碰到傷口也不會那么疼。
“我喜歡逛街，喜歡人來人往的鬧市，喜歡孩子多的游樂場，喜歡去派出所看人吵架?！?/p>
“噗嗤——”
劉楚楚想忍住來著。
多溫馨的場景。
可是對不起。
真的忍不?。骸肮?，你居然喜歡去派出所看人吵架，文煜你也太可愛了?！?/p>
文煜也笑了：“是啊?！?/p>
原來說出來也沒有那么難。
“那我們明天去警局好不好？我?guī)憧磦€夠！”劉楚楚豪言壯語。
文煜忽而想抱抱她。
于是他也這么做了。
軟軟的姑娘一下子就被他拉到腿上，兩個人離得無比的近。
真軟啊，文煜心想。
小姑娘都是這么軟的嗎？腰也軟，腿也軟，那里也軟，軟的不像話。
劉楚楚被他嚇了一跳：“你，你——”
“我喜歡主動抱著你?！蔽撵险f。
“我，我……”劉楚楚心道，想讓你放開點，你直接放縱可還行。
什么叫攻守之勢異也！
這就是。
但是，但是，好吧，她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