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被靈陣撕成碎刃，倒卷斬犬臺。
高臺已非高臺——鐵柵拔起，萬劍懸頂，雷火沿劍脊流竄，把夜色灼得通紅。
刑臺中央，沈無垢單臂扼住黑犬頸骨，廣袖獵獵，雪衣無風(fēng)自鼓。
犬牙離他喉結(jié)僅寸，卻再進不得——鎖靈雷紋從沈無垢腕骨爬出，像赤金蛇鏈，一寸寸勒進狗頸皮肉。
血滴濺落，在白衣上綻開點點紅梅，又瞬被凍成冰珠，滾入雪中。
牧缺四肢懸空，犬爪仍保持撕抓姿勢，暗金紋沿爪背暴起，卻被雷紋強行壓回。
少年嗓音從犬喉深處擠出，帶著碎骨般的沙啞：“三日之約，你怕了？”
沈無垢指節(jié)收緊，聲音輕得像雪落：“怕？我怕你死得太容易?！?/p>
雷紋驟亮，犬頸傳出“咔”一聲裂響。
風(fēng)雪剎那靜止，萬劍懸頂齊齊低鳴，似在呼應(yīng)這一聲骨裂。
牧缺瞳孔縮成針尖，金紫雷火在眼底炸開，卻被雷紋強行鎖回。
血沿齒縫淌成線，滴在沈無垢腕上，燙出焦黑煙痕。
“收聲?！鄙驘o垢低語，廣袖一震，袖底滑出半截血符。
符紙猩紅，以嬰魂為墨，以他自己的斷臂血為引。
符紙貼向狗額，符紋游走，瞬間封住牧缺喉骨。
少年嗓音戛然而止，只剩犬類低喘在刑臺回蕩。
高階之下，長老會、十宗使者、億萬水鏡觀眾，同時屏息。
無人敢出聲——這一刻，連彈幕都被靈陣屏蔽。
世界縮小到只剩一人、一犬、一指。
沈無垢俯身，唇貼犬耳，聲音低得只容兩人聽聞：
“債，要親手討；命，也得親手給?！?/p>
牧缺犬身劇震，暗金紋突然逆卷，沿雷紋反噬而上。
咔啦——
雷紋崩裂，沈無垢虎口炸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符針，反向刺入他自身肩井。
他悶哼，卻不松手，反而將犬頸扼得更緊。
兩人血線在空中交匯，凝成一道扭曲血契，契文閃滅，如心跳同步。
刑臺四周，萬劍忽然倒轉(zhuǎn)，劍尖直指沈無垢后心。
柳折眉在高階之側(cè)抬手，裁命盤碎片懸于指尖，聲音冷銳：“沈長老，刑臺之上，私刑可免，公刑難逃?！?/p>
沈無垢側(cè)眸，眸色比風(fēng)雪更冷：“公刑？我的狗，輪得到旁人？”
裁命碎片驟鳴，萬劍響應(yīng)，劍光織成囚籠，欲將一人一犬同時鎖死。
沈無垢廣袖翻飛，斷臂血符化作赤金巨手，一掌震碎囚籠。
劍光反噬，柳折眉吐血倒飛，撞碎高階玉欄。
血契在空中劇烈閃爍，牧缺犬身突然人立，骨骼爆響，犬骨化人骨，犬爪化人指。
雷紋與暗金紋同時爬上他新塑的喉結(jié)。
少年嗓音破符而出，清澈如昔，卻帶著血沫：
“沈無垢，鎖喉不夠，你得鎖魂。”
沈無垢指節(jié)再緊，雷紋化作實質(zhì)鎖鏈，穿透少年鎖骨，將他釘回刑臺。
鮮血噴涌，染紅雪衣，也染紅刑臺鐵柵。
少年卻笑，齒間血珠滾落：“鎖魂？你鎖得住嗎？”
話音未落，血契紋路突然逆旋，化作一道猩紅旋渦。
旋渦中心，嬰魂啼哭、雷火咆哮、犬嘯人語，三聲合一。
沈無垢手腕被旋渦扯得向前，指節(jié)幾乎貼上少年心口。
那里，暗金紋凝成一枚殘劍形狀，劍尖對準(zhǔn)沈無垢眉心。
“師父，”少年嗓音低啞，“這一劍，我練了十七年?！?/p>
殘劍虛影無聲刺出。
沈無垢不躲，指節(jié)驟松，雷紋鎖鏈寸寸崩斷。
殘劍虛影貼著他耳畔掠過，削落一縷白發(fā)。
白發(fā)在空中燃燒，化作灰燼，灰燼里浮出一行血字——
“鎖魂者，終被魂鎖。”
風(fēng)雪再次倒卷，萬劍同時墜地，發(fā)出整齊劃一的“當(dāng)啷”聲，如喪鐘。
刑臺中央，沈無垢單臂垂落，雪衣盡紅。
少年半跪，鎖骨穿孔，鮮血淋漓，卻笑得張揚。
“師父，你輸了?！?/p>
沈無垢垂眸，指尖輕撫少年頸側(cè)血洞，聲音溫柔得像雪落：
“輸？不，這才剛剛開始?！?/p>
血契紋路在兩人之間驟然亮起，猩紅光芒穿透風(fēng)雪，照亮整個斬犬臺。
光芒深處，鎖鏈與殘劍同時崩解，化作兩道交纏的血影。
血影重疊，一瞬即逝。
風(fēng)雪掩蓋刑臺，只余一句低語在天地間回蕩：
“下一次，換我鎖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