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像一頁被粗暴撕下的、寫滿天真詩句的稿紙，揉皺了，

丟棄在命運骯臟的紙簍里。圍觀者的竊竊私語如同冰冷的針尖，刺破了他最后一點自尊。

再見到明哲，是在一個煙霧繚繞的廉價小酒館里。他陷在油膩的卡座深處，

指間夾著快要燃盡的煙卷。桌上凌亂堆著空酒瓶，那只曾經(jīng)盛滿清水的白瓷碗，

如今竟赫然擺在油污中央，碗底殘留著渾濁的液體和煙灰——它被當成了煙灰缸。

碗沿的豁口豁得更大了，像一張無聲嘲諷的嘴。我?guī)缀跽J不出他。他抬眼瞥見我，眼神渾濁，

沒有絲毫波瀾，只是懶懶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下?！皝砹耍孔??！彼鲁鲆豢跐鉄?，

煙霧模糊了他臉上過早刻下的疲憊紋路。那眼神里昔日的星光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種被生活磨礪后的粗糲和漠然。他含糊地招呼老板加個杯子，

語氣里帶著一種陌生的市井油滑。他熟練地彈著煙灰，

灰燼簌簌落進那只曾盛放理想的白瓷碗里，像一場無聲的葬禮。他談起近況，不再有憤懣，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他說他現(xiàn)在給一個“老板”做事，跑跑腿，處理些“雜務(wù)”。

那老板，正是當年他舉報過的那家污染工廠背后的實際控制人。他說話時，

嘴角偶爾會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一下，仿佛有根看不見的弦在拉扯著他殘存的羞恥心。

他端起那只盛著殘酒的碗，狠狠灌了一口，劣質(zhì)酒精的味道彌漫開來，混合著煙灰的氣息，

令人窒息。“人嘛，總得活著?！彼觳磺宓卣f，眼神飄向窗外霓虹閃爍的街市，

那光怪陸離的光影在他渾濁的眼底扭曲變形，“水至清則無魚，以前不懂，現(xiàn)在懂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那道豁口，動作遲緩而沉重。他絮叨著，話題跳躍，

從抱怨物價飛漲，

到吹噓替老板辦成了某件棘手事——似乎是擺平了某個因工傷鬧事的工人家屬。

語氣里混雜著自嘲和一種近乎炫耀的卑瑣。他提起那個誣陷他的流浪漢，

竟帶著一種奇異的“理解”：“那老小子，也是餓急了眼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