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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高三的第一天,我發(fā)現(xiàn)課桌里塞滿了情書。

>鄰座?;ㄐχ蛉ぃ骸坝质悄膫€暗戀者,這次要不要答應(yīng)?”>我隨手扔進垃圾桶,

畢竟上輩子我因早戀被毀掉人生。>放學(xué)后,我卻看見那個沉默寡言的學(xué)神男主,

默默撿起了所有信件。>他紅著眼眶攔住我:“這些信……真的都不要了嗎?

”>“你寫了十年的那些,也不要了嗎?”---粉筆灰在午后的陽光里細碎地飄,

帶著一股熟悉的潮味和消毒水味兒。腦子里嗡嗡的,像是有一萬只蜜蜂在開研討會,

爭論的重點是“蘇晚到底死沒死”以及“這高三教室怎么他媽的這么吵”。

我撐著發(fā)沉的額頭,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汗。講臺上數(shù)學(xué)老師唾沫橫飛,

三角函數(shù)符號爬滿了黑板。左邊窗戶玻璃映出我的影子——藍白校服,瘦削的臉,

頭發(fā)軟塌塌地搭在額前,眼神里是還沒散干凈的驚悸和徹底的茫然。

……不是醫(yī)院消毒水那種帶著死亡預(yù)告的干凈氣味。

是青春混雜著汗味、零食味和無數(shù)隱秘心事的,活生生的嘈雜。同桌沈薇用手肘偷偷碰我,

壓低的聲音里全是興奮:“喂,蘇晚,看抽屜!又一波——這次規(guī)??涨鞍?!

”我下意識地伸手進去,指尖碰到厚厚一疊,各種信封,花里胡哨的,帶著香味的,

素雅的……情書。胃里猛地一陣抽搐。上輩子,就是這些玩意兒,

這些藏在書本下、塞滿抽屜的甜蜜炸彈,把我的人生炸得四分五裂。被公開處刑的早戀,

母親歇斯底里的哭喊,父親失望透頂?shù)某聊k公室老師輪番的“談心”,

后那張幾乎斷送我一切可能的處分決定……所有畫面裹挾著醫(yī)院里生命監(jiān)測儀冰冷的滴答聲,

瞬間涌上來,掐得我喉嚨發(fā)緊?!坝质悄膫€暗戀你的家伙啊?”沈薇擠眉弄眼,

?;ǖ哪樀皽惤瑵M是八卦,“這次要不要考慮答應(yīng)一個?我看隔壁班體委就不錯,

或者那個總來找你問數(shù)學(xué)題的小學(xué)弟……”她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傳來,模糊不清。

我猛地抽出手,像是甩掉一條毒蛇,懷里那摞色彩繽紛的信件嘩啦一下散落在桌面上,

引來周圍幾道好奇又曖昧的視線。沒有任何猶豫,我抓起它們,起身,

走到教室后門那個套著黑色垃圾袋的垃圾桶前,一把將它們?nèi)袅诉M去。動作干脆,

甚至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察覺到的狠戾?!鞍ツ恪鄙蜣斌@訝地叫了半聲。

班里瞬間安靜了一瞬,所有目光聚焦過來,帶著探究、訝異,

或許還有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傷到的失落。數(shù)學(xué)老師的講課聲也停了,不滿地咳了一聲。

我誰都沒看,徑直走回座位,拉開椅子坐下,木頭腿和水泥地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地砸,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劫后余生的恐懼和一種冰冷的決心。這輩子,

誰也別想再用這些東西把我拖進泥潭。下課鈴終于打響,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教室的人。

背著沉甸甸的書包,里面裝著嶄新(或者說陳舊)的高三課本,

只想立刻逃離這個空氣里都飄著曖昧和危險氣息的地方。走廊喧鬧,人流如織??斓綐翘菘?,

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人群漸漸稀疏的走廊那端,我們教室后門,垃圾桶旁,

蹲著一個人影。是江述。那個永遠坐在教室最角落,永遠埋著頭刷題,

成績單上永遠雷打不動的第一名,沉默寡言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學(xué)神。他此刻正小心翼翼地,

近乎虔誠地,從那個黑色的垃圾桶里,將我剛剛親手扔掉的信,一封、一封地撿出來。

他用校服袖子仔細地擦去沾上的灰塵和一點點污漬,然后極其平整地,將它們疊好,

緊緊捂在懷里。夕陽金色的余暉透過窗戶,落在他清瘦的脊背上和柔軟的黑發(fā)上,

染上一圈毛茸茸的光暈,卻莫名顯得格外孤獨。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說不清是疑惑還是什么別的情緒。但重生帶來的疲憊和那種只想遠離一切的迫切感占了上風(fēng)。

我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往下走。算了,不關(guān)我的事。也許學(xué)霸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收集癖。

剛走出教學(xué)樓,晚風(fēng)帶著涼意吹在臉上。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

一個人影擋在了我面前。微微喘著氣。是江述。他跑得有點急,額角沁出細密的汗,

平日里總是低垂著的眼睛此刻緊緊盯著我,眼眶是紅的,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灼燒過。懷里,

還緊緊抱著那疊失而復(fù)得的情書。他張開嘴,聲音因為奔跑或者別的什么原因,

帶著極其壓抑的沙啞和顫抖:“這些信……”他頓了一下,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才把后面的話問出來:“……真的都不要了嗎?”那眼神太復(fù)雜了,

里面有我讀不懂的痛楚、急切,還有一絲近乎絕望的希冀。這不像他。

一點都不像那個永遠平靜無波的學(xué)神江述。我被這眼神釘在原地,心頭莫名一慌,

強壓下那點異樣,硬邦邦地回答:“不要了。誰愛要誰拿去?!闭f完就想繞開他。

他卻猛地又跨出一步,再次攔在我面前,執(zhí)拗得驚人。懷里那些信被他抱得死緊,

邊緣都捏得變了形。他眼眶更紅了,像是要滴出血來,聲音顫得幾乎不成調(diào),

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地擠出來:“你寫了十年……寫了十年的那些,”他吸了一口氣,

仿佛肺部被什么東西擠壓著,痛得厲害,“……也不要了嗎?”“……什么?”我愣住,

大腦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一片空白。寫了十年?什么寫了十年?我什么時候?qū)戇^十年?

我明明今天才……風(fēng)突然靜止了。周圍所有的喧囂潮水般褪去。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眶,

那里面翻涌的,是比我這個重生者還要深重?zé)o數(shù)倍的痛苦和……眷戀。

一個荒謬到令人頭皮炸開的念頭,

裹挾著前世臨終前恍惚聽到的那句帶著哭腔的、嘶啞的“蘇晚”,猛地撞進我的腦海。

我難以置信地,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指向自己,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jié)。

你……那些信……是你……?

## 死后發(fā)現(xiàn)暗戀對象每天給我燒情書(續(xù))我抬手指著自己,嘴唇哆嗦得厲害,

喉嚨像是被銹住,擠出的聲音破碎不堪:“你……那些信……是你……?

”江述的眼眶紅得駭人,里面水光劇烈地晃動,卻固執(zhí)地沒有落下。他沒有承認,

也沒有否認,只是用那雙承載了太多我無法理解的重量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我。

他懷里那些被揉皺又撫平的信件,此刻像是一塊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微微發(fā)抖。晚風(fēng)吹過,

帶著初夏的暖意,我卻覺得渾身血液都要凍僵。寫了十年?怎么可能?

我分明……分明今天才回到這一切的開始。那些信,

那些上輩子將我推向深淵的信……一個模糊的片段猛地擊中我——臨終前,意識渙散時,

啞絕望到變調(diào)的聲音一遍遍喊我的名字……“蘇晚……蘇晚……”難道……我猛地后退一步,

腳跟磕在路沿上,差點摔倒?!澳恪蔽铱粗?,聲音發(fā)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比如,我是怎么死的。比如,我為什么會回來。江述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是要把翻涌的情緒硬生生咽回去。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反而向前逼近一步,固執(zhí)地、幾乎偏執(zhí)地重復(fù)著他最初的疑問,

聲音低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所以……真的……都不要了?一個字……都不要了?

”他的眼神里有種讓我心驚肉跳的東西,那不是簡單的少年愛慕,

那里面沉淀了太多我看不懂的黑暗和痛楚,濃稠得化不開。仿佛我只要點一下頭,

就能立刻將他徹底擊碎。我混亂地搖頭,

大腦一片空白:“不…不是…我…那些信…”我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重生帶來的沖擊,對過往的恐懼,以及眼前江述這完全超乎預(yù)料的表現(xiàn),攪得我天翻地覆。

“我不知道…”我最終徒勞地吐出這幾個字,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

“我不知道那些信…我…”我根本不知道有“寫了十年”的信存在!上輩子直到死,

我都以為那些情書是來自不同的人,是那些泛濫的、最終害了我的愛慕!

江述看著我的慌亂和否認,眼中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點,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我吸進去的探究。他像是在確認什么,

極其仔細地分辨我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良久,他抱著那些信的手臂微微松了些力道,

但依舊沒有放開。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遮住了那雙過于洶涌的眼睛?!笆菃帷!彼吐曊f,聽不出情緒。那聲音輕得像嘆息,

卻重重砸在我心上。然后,他不再看我,也不再阻攔我。只是側(cè)過身,讓開了路。

仿佛剛才那個情緒失控、紅著眼眶攔住我的人只是我的幻覺。我僵在原地,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得生疼。夕陽徹底沉了下去,天邊只剩下一抹殘紅。

暮色四合,將他清瘦的身影勾勒得愈發(fā)孤寂。他最終什么也沒再說,

只是抱著那疊被他撿回來的、屬于別人的情書,轉(zhuǎn)身,一步一步,

沉默地走進了漸濃的夜色里。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晚風(fēng)吹起我的裙擺和發(fā)絲,

卻吹不散心頭那團巨大而混亂的迷霧。寫了十年的信……江述……還有,

上輩子那場突兀的、毀掉一切的“早戀”風(fēng)波……回到狹小的臥室,我反鎖上門,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上。書桌上還攤著沒寫完的卷子,

墻上的日歷清晰地顯示著日期——一切都告訴我,這不是夢。我重生了,

回到了高三剛開始的時候??墒牵龅姆磻?yīng),他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

徹底打亂了我所有的認知。如果……如果那些信里,一直有他的一份?如果上輩子,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就……我猛地搖頭,不敢再想下去。那種可能性讓我心驚肉跳。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教室??桃獗荛_了后排那個角落的位置,

但余光還是不受控制地掃過去。江述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低著頭,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

側(cè)臉線條冷硬,看不出任何異常。仿佛昨天放學(xué)后那個失態(tài)的人根本不是他。課間,

沈薇又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哎,蘇晚,你昨天怎么回事???那么大火氣?

而且……你走了之后,我看見江學(xué)霸好像把你扔的信都撿走了?”我的心猛地一跳,

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隨手翻著一本練習(xí)冊:“誰知道呢,可能……他有收集廢紙的愛好?

”“得了吧,”沈薇嗤笑,“江述那種人,眼里除了公式定理還有別的?不過話說回來,

他昨天確實怪怪的……”連沈薇都察覺到了。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寧。

老師講的內(nèi)容左耳進右耳出,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那個角落。江述一切如常,上課,做題,

沉默。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這種徹底的忽視,反而讓我更加不安。放學(xué)鈴聲響起,

我?guī)缀跏橇⒖淌帐昂脰|西,想趕緊離開。剛走出教學(xué)樓,

卻一眼看見那個清瘦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香樟樹下,似乎……在等人。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見我,并沒有立刻走過來,只是靜靜地望著我。猶豫了幾秒,

我攥緊了書包帶子,深吸一口氣,主動朝他走了過去。有些事,我必須問清楚。走到他面前,

我鼓起勇氣抬頭看他:“江述,你昨天……”話沒說完,他卻忽然遞過來一個東西。

是一個干干凈凈的、素白色的信封。沒有任何花紋和署名?!斑@個,”他開口,

聲音恢復(fù)了平時的清冷,但仔細聽,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是你昨天扔掉的。

”我愣住,低頭看著那封信。這明顯不是昨天那些花里胡哨的情書中的任何一封。

“我……”我想說我沒見過這封,昨天扔的時候好像沒這個。他卻像是怕我拒絕,

不由分說地將信封塞進了我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我的皮膚,冰涼一片。

“只看這一封?!彼粗业难劬?,語氣近乎是一種克制著的懇求,眼神深得像潭,

“如果看完……還是想扔……”他頓住了,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只是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我無法捕捉的痛色。然后,他再次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給我任何提問的機會。我捏著那封薄薄的信,站在原地,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香樟樹的葉子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我低頭,看著信封素白的表面,指尖微微發(fā)顫。

這里面……寫著什么?寫了……十年?我捏著那封信,像是捏著一塊燒紅的炭,

指尖都在發(fā)燙。香樟樹的陰影落在素白的信封上,斑駁搖曳?;丶?。立刻回家。

這個念頭驅(qū)使我?guī)缀跏且宦沸∨苤鴽_回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家。母親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

嘮叨著“怎么又這么晚”,父親在看晚報,頭也沒抬。一切尋常得讓我恍惚。

我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鞋都沒換好就鉆進了自己的臥室,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

心臟還在狂跳。臺燈溫暖的光線下,那封信安靜地躺在我手心,沒有任何多余的字跡,

干凈得近乎肅穆。寫了十年?江述……我深吸一口氣,指甲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劃開信封。

里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是對折再對折的。展開。映入眼簾的字跡,讓我瞬間怔住。

那不是我想象中屬于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的、江述那種冷靜工整的筆跡。這字……稚嫩得多,

甚至有點歪扭,墨水顏色也不太均勻,像是用了很久的鋼筆寫出來的。

**“2008年9月1日,天氣晴?!?*開篇甚至像日記。**“今天開學(xué),

我旁邊坐了一個女生。她辮子上綁了藍色的橡皮筋,很好看。老師點名的時候,

我知道她叫蘇晚。”**我的呼吸猛地一窒。2008年……那是小學(xué)三年級?

我們……那么早就同班過?我努力回想,記憶卻模糊一片。

小學(xué)時代的江述……我?guī)缀鯖]有印象。**“她笑起來眼睛像月牙。她借了我一塊橡皮,

上面有香香的味道。我沒舍得用?!?***“2009年3月12日,陰天。

”****“她體育課摔倒了,膝蓋破了,沒哭。很厲害。

”****“2010年6月1日,晴?!?***“文藝匯演,她穿了白裙子,像公主。

很多人圍著她。我坐在最后面?!?*信紙上的日期跳躍著,筆跡也隨著日期慢慢變化,

從稚嫩變得逐漸工整、有力,但始終保持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認真。記錄的都是些碎片,

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某次回答問題的聲音,某天帶的零食口味,和哪個同學(xué)說了幾句話,

考試得了第幾名……瑣碎得近乎枯燥。卻像一把鈍刀,慢慢地割著我的心。這不是情書。

沒有一句直白的喜歡。這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一場漫長而沉默的注視。

跨越了整整十年的時光。筆跡最終變成了我熟悉的、屬于現(xiàn)在江述的冷靜字體。最后幾段,

墨跡似乎比前面的都要新些。**“2013年9月1日,晴?!?***“又和你同班了。

高三。你好像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沒關(guān)系。”****“2013年9月10日,陰。

”****“你抽屜里有很多信。你好像……有點煩。別煩。他們都不好。

”****“2013年9月11日,也就是昨天?!?***“你把它們都扔了。也好。

”**寫到這里,筆尖似乎停頓了很久,墨水有一個小小的氤開的點。然后,最后一行字,

寫得極其緩慢,每一筆都像是用盡了力氣,力透紙背——**“如果你看到這封,

是不是表示……你真的,回來了?”**啪嗒。一滴溫?zé)岬囊后w落在信紙上,

暈開了那個最后的“了”字。我慌忙抬手去擦,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不是他。

上輩子那些幾乎將我淹沒、最終引來災(zāi)禍的情書……不是他放的。

他甚至在信里說“他們都不好”。他只是在撿。撿了十年。

從我完全不曾留意他的那年夏天開始。而我……而我昨天,當(dāng)著他的面,

把他撿了十年、視若珍寶的東西,連同別人那些輕浮的愛慕,一起毫不留情地扔進了垃圾桶。

【……真的都不要了嗎?】他當(dāng)時是用怎樣的心情問出這句話的?

【你寫了十年的那些……也不要了嗎?】那不是質(zhì)問。那是……絕望啊。我猛地攥緊信紙,

奪門而出。母親在身后驚訝地喊:“晚晚!快吃飯了你去哪兒?!”我顧不上回答,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他!現(xiàn)在!立刻!夜晚的風(fēng)帶著涼意撲在臉上,淚痕被吹干,

緊繃繃的。我朝著學(xué)校的方向,朝著他家大概的方向,毫無目的地奔跑。我不知道他會在哪,

我只是不能停下來。跑到那個昨天他攔住我的校門口,我扶著膝蓋,氣喘吁吁,

心臟快要跳出喉嚨。四周空曠,只有路燈安靜地灑下光暈。不在。他不在這里。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我。我蹲下身,把臉埋進臂彎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我該怎么辦?

“……蘇晚?”一個遲疑的、帶著難以置信的微啞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猛地抬頭。

江述就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手里拎著一個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幾瓶礦泉水和面包。

他看起來像是匆匆趕來的,額發(fā)有些凌亂,

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一絲不敢確認的小心翼翼。他……是看到我跑出來,

才跟過來的嗎?我站起身,臉上還掛著狼狽的淚痕,直直地看著他,

手里緊緊捏著那封皺了的信?!敖觥蔽业穆曇魡〉脜柡?,帶著哭腔,

“我……我看完了?!彼眢w微微一僵,拎著塑料袋的手指收緊了些,指節(jié)泛白。

他移開視線,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澀:“嗯。那……要扔的話,隨你。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毫不在意??赡蔷o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出賣了他。

“不扔!”我?guī)缀跏呛俺鰜淼?,急切的,帶著一種恐慌,“我不扔!對不起!

江述……對不起!”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涌出來,我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我……”他猛地轉(zhuǎn)回頭來看我,眼眶瞬間也紅了。

那強裝的冷靜外殼終于出現(xiàn)裂痕?!澳悴恢朗裁??”他問,聲音啞得厲害,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有這些信……我不知道……”我哽咽著,舉起那封信,

“我不知道……你看了我那么久……”十年。整整十年。在我渾然不覺的歲月里。

江述沉默地看著我哭,看了很久很久。夜晚很安靜,只有我壓抑不住的抽泣聲。終于,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帶著微涼的濕意(是剛才拎著的冰礦泉水嗎?),

極其小心地、輕輕碰了碰我臉頰上的淚痕。像是指尖觸碰一件極易破碎的珍寶。

“……別哭了?!彼麊÷曊f,

聲音里帶著一種沉重的、仿佛積壓了無數(shù)光陰的疲憊和……疼惜?!疤K晚,

”他叫著我的名字,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的心上,“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好好活著。

”他的指尖很涼,碰在臉頰淚痕上的觸感卻像烙鐵?!澳阒灰煤没钪?/p>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重得讓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

里面藏了多少我不敢細想的恐懼和……失而復(fù)得?夜風(fēng)從我們之間穿過,

帶著遠處街市的模糊喧嘩。我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和竭力維持的平靜。

他很快收回了手,仿佛那片刻的觸碰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拔摇蔽覐埩藦堊欤?/p>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組織不起來。最終只是胡亂地用力搖頭,

把手里那封皺巴巴的信緊緊按在心口,“這個……我不會扔的。永遠不會。

”江述的目光落在我按著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眼底翻涌著復(fù)雜難辨的情緒。他微微頷首,

算是接受了我的承諾,或者說,他本來也沒期待更多?!昂芡砹?,”他移開視線,

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慣常的、帶著距離感的平靜,只是比平時更沙啞些,“你該回家了。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依舊是那樣沉默的、獨自離開的姿態(tài)?!敖?!”我急忙叫住他。

他腳步頓住,側(cè)過半張臉,路燈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上投下淡淡陰影。

“明天……”我攥著書包帶子,心跳得飛快,鼓足勇氣開口,

“明天早上……我能和你一起上學(xué)嗎?”問完我就后悔了。這太突兀了。

我們甚至算不上認識。他似乎也怔了一下,沉默在夜色里蔓延。幾秒后,

他才很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七點十分,小區(qū)門口?!比缓?,他沒再停留,

拎著那個裝著面包和礦泉水的塑料袋,身影慢慢融進了夜色里,直到看不見。我站在原地,

久久沒有動彈。手心還緊緊攥著那封信,紙張的邊緣硌著皮膚,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

這不是夢。回到家里,面對父母的詢問,我只含糊地說遇到了同學(xué)聊了會兒天。躲回房間,

反鎖上門,我才又一次,極其小心地展開那封信。這一次,不再是倉促的瀏覽。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讀,指尖撫過那些隨著歲月變化的筆跡。

“2008年9月1日……她辮子上綁了藍色的橡皮筋……”**我拉開書桌最底下的抽屜,

翻出小學(xué)的畢業(yè)照。密密麻麻的小人里,我找了很久,

才在角落找到一個模糊的、低著頭的瘦小身影。

而他旁邊那個扎著馬尾、笑得沒心沒肺的女孩……辮子上似乎真的有一截藍色的東西。

**“2009年3月12日……體育課摔倒了,膝蓋破了,

沒哭……”**記憶的閘門仿佛被這句話撬開了一條縫。好像是有這么一回。摔得挺疼,

但因為怕被嘲笑嬌氣,硬是把眼淚憋回去了。當(dāng)時……旁邊有人看見了嗎?

**“2010年6月1日……穿了白裙子,像公主……”**那條裙子我記得,媽媽買的,

我很喜歡,轉(zhuǎn)起來裙擺會飛。那天我表演了詩朗誦。臺下黑壓壓一片,我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一樁樁,一件件。那些被我遺忘在時光角落里的、微不足道的瞬間,

原來在另一個人的視角里,被如此清晰地記錄、珍藏了十年。心臟像是泡在溫水里,

又酸又脹。最后那行力透紙背的字——**“如果你看到這封,是不是表示……你真的,

回來了?”**他知道了。或者說,他猜到了什么。否則無法解釋我這突兀的轉(zhuǎn)變,

無法解釋我為什么會突然去看那封“不起眼”的信。這一夜,我輾轉(zhuǎn)反側(cè)。

信紙就壓在枕頭下面,像是一個滾燙的秘密。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早起,

仔細整理了校服和頭發(fā)。鏡子里的人眼底有著淡淡的青黑,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亮。

差三分七點十分,我小跑著到了小區(qū)門口。他已經(jīng)在了。穿著干凈的藍白校服,

背著黑色的雙肩包,安靜地站在梧桐樹下。晨曦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灑下跳躍的光斑。

他低著頭,像是在看單詞卡,側(cè)臉線條清晰冷峻。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抬起頭。

視線相撞的瞬間,我看到他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什么,然后又迅速垂下眼簾,

將單詞卡塞回口袋?!霸纭!彼吐曊f,聲音帶著晨起的微啞?!霸?。

”我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耳邊的頭發(fā)。“走吧。”他轉(zhuǎn)過身,率先朝學(xué)校的方向走去。

步伐不快,似乎刻意調(diào)整了節(jié)奏,讓我能輕易跟上。一路無話。氣氛尷尬得能擰出水來。

我偷偷瞄他,他始終目視前方,下頜線繃得有點緊,仿佛昨天那個失態(tài)紅眼的人是我的幻覺。

我想說點什么,問問那些信,問問他是不是……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怕打破這層脆弱的平衡。直到快到校門口,人流漸漸多起來,他才忽然放緩腳步,

極其快速低聲地說了一句:“別讓別人知道?!蔽覜]反應(yīng)過來:“……什么?

”他視線掃過周圍喧鬧的學(xué)生,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有氣流聲:“信。還有……我。

”我的心猛地一揪。他是在害怕。害怕那些注視,害怕流言蜚語,害怕重蹈……覆轍?

上輩子那場風(fēng)波,他是不是也知道什么?甚至……也經(jīng)歷了什么?“好。”我立刻點頭,

聲音同樣壓得很低,“我不會說?!彼坪鯉撞豢陕劦厮闪丝跉?,但眉頭依舊微蹙著。

走進教室,沈薇立刻湊過來,眼神在我和前一后進來的江述之間打了個轉(zhuǎn),充滿探究:“咦?

蘇晚,你怎么和江大學(xué)神一起來了?”我努力讓表情看起來自然:“路上碰巧遇到了。

”“哦——?”沈薇拉長了語調(diào),明顯不信,但看我不愿多說,也沒再追問,

只是嘀咕了一句,“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闭惶?,我都處在一種高度敏感的狀態(tài)。

我會下意識地去留意角落里的那個位置。江述依舊沉默寡言,刷題、聽課、做筆記。

但他偶爾會抬頭,目光掠過我的方向,很短促,一觸即離。每一次不經(jīng)意間的視線交匯,

都像細小的電流竄過,帶來一陣心悸的麻。放學(xué)鈴響,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

眼角余光看著江述利落地整理好書包,起身離開。他沒有看我。等我收拾好走出教室,

果然看見那個清瘦的身影等在走廊盡頭的樓梯口。他靠著墻,低著頭,像是在默背課文。

心口莫名一暖。我快步走過去。“走吧?!彼逼鹕?。又是一路沉默的同行。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快到小區(qū)門口時,我終于忍不住,輕聲開口:“江述?!薄班牛?/p>

”他側(cè)過頭來看我?!澳切┬拧蔽艺遄弥迷~,“還有很多……是嗎?

”他腳步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半晌,才很低地“嗯”了一聲。

“都在……你那里嗎?”我問得有些艱難。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大部分是。

”“那……”我鼓起勇氣,“我能……看看嗎?”不是這一封濃縮了十年的摘要。

我想看那些原始的、完整的、跨越了漫長時光的記錄。我想知道,在我渾然不覺的歲月里,

他是怎樣度過的。江述猛地停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向我。夕陽在他眼中映出璀璨的光斑,

也照出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惶和……抗拒。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干澀:“……為什么?

”為什么突然想要窺探那段他藏匿了十年的、不見天光的心事?我仰頭看著他,

認真地說:“我想知道?!毕胫滥闶窃鯓拥哪?。想知道我錯過了什么。

想知道……那份沉重而綿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樣的。他避開了我的目光,

看向遠處車水馬龍的街道,側(cè)臉線條繃得很緊。過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

他忽然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聲音輕得像嘆息,被晚風(fēng)吹散。“……好。周末。圖書館。

”周末的圖書館,空氣里浮動著舊書頁的干燥氣味和陽光曬暖灰塵的味道。

我坐在最靠里的長桌旁,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質(zhì)桌面的紋路,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

他會來嗎?那些信……他真的會帶來嗎?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每一聲遠處的腳步聲,

每一次閱覽室門的開合,都讓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抬頭,又失望地垂下。也許他后悔了。

也許昨天那個輕如嘆息的“好”只是我的幻覺。就在我?guī)缀跻艞壍臅r候,

閱覽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江述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逆著光,顯得有些模糊。

他穿著一件干凈的白色襯衫,肩上是那個黑色的舊書包,看起來比平時更清瘦幾分。

他的目光在室內(nèi)掃過,很快落在我身上。停頓了一瞬,然后才邁步走過來。

每一步都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踩在我的心跳節(jié)拍上。他在我對面坐下,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地將肩上的書包放到桌上。拉鏈滑開的細微聲響在安靜的閱覽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沒有立刻拿出什么,只是看著書包敞開的入口,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喉結(jié)微動。

像是在進行某種極其艱難的心理斗爭。我屏住呼吸,不敢催促。終于,他伸出手,

從書包里拿出來的,不是我想象中的、裝滿信件的盒子或袋子。

只有一個厚厚的、邊角磨損嚴重的深藍色硬皮筆記本。筆記本很厚,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封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常年摩挲留下的痕跡。他指尖泛白地按在筆記本封面上,

推到我面前。依舊沒有抬頭看我,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沙啞:“……都在這里了?!蔽毅蹲×?。不是……信?我下意識地伸手,

指尖觸碰到硬質(zhì)的封面,冰涼的。我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

是密密麻麻、裁剪粘貼得整整齊齊的……信紙。各種各樣的信紙。帶著幼稚卡通圖案的,

印著淡淡花卉的,純白的,淺藍格子的……每一張都被小心地展平,沿著邊緣仔細剪下,

然后工整地貼在筆記本厚重的紙張上。旁邊,用黑色墨水筆標(biāo)注著日期。

**“2008.09.01 - 藍色橡皮筋。晴。

”****“2009.03.12 - 她沒哭。陰。

”****“2010.06.01 - 白裙子公主。晴。

”**……我猛地抬頭看向江述。他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陰影,

嘴唇抿得毫無血色,側(cè)臉線條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在緊張。甚至是……恐懼。

我瞬間明白了。根本沒有那么多“信”?;蛘哒f,最初的“信”,

可能只是他日記里零碎的句子,或是某次沖動下寫下的、從未打算寄出的片段。

他將它們裁剪下來,像是收集標(biāo)本一樣,匯集成了這一本……獨一無二的“情書”合集。

十年。不是寫了十年信。是用了十年時間,將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注視、無人知曉的心事,

一點點雕刻、封裝,最終凝聚成了這沉甸甸的一本。我的指尖開始發(fā)顫。我小心翼翼地,

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筆跡從稚嫩到成熟。內(nèi)容從“她今天看了我一眼”的簡單雀躍,

到后來“數(shù)學(xué)聯(lián)賽一等獎,名字和她排在一起”的隱秘歡喜,

再到“分班名單看到了她的名字,還好”的短暫安心……瑣碎,平靜,甚至有些枯燥。

卻像深海,表面波瀾不驚,內(nèi)里卻蘊含著足以將人吞噬的巨大情感能量。

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沒有一句直白的“喜歡”或“愛”。只有日復(fù)一日,

年復(fù)一年的——“今天看到蘇晚……”我翻頁的速度越來越慢,胸口堵得發(fā)慌,

鼻子酸澀得厲害。直到中間某一頁。筆跡在這里變得有些凌亂,

墨水有被水滴暈開過的模糊痕跡。貼著的不再是裁剪的信紙,

而是一張從作業(yè)本上撕下來的橫格紙,

上面只有反復(fù)涂改后的一句——**“2013.05.20 - 雨。想告訴她。不敢。

”**日期下方,是一片空白。只有那個日期和那句涂改了很多次的話,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仿佛那一天所有的掙扎和洶涌的情感,最終只化作了這無奈的留白。我再也忍不住,

一滴眼淚砸落在橫格紙上,迅速暈開一小團濕痕。對面的人似乎顫了一下。

一直低著頭的江述終于抬起頭來看我。他的眼眶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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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2 02:1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