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方知然,職業(yè)是心理評估師。我見過人性最幽暗的角落,
也見過在廢墟之上開出的花。但王建軍和李慧珍這對夫妻,
像一塊被血浸透、又用圣水反復沖刷的抹布,擰干后,散發(fā)出的氣味,既不是血腥,
也不是神圣,而是一種讓人作嘔的、腐爛的甜膩。案子被分到我手上時,
標簽簡單粗暴——“家庭暴力,激情犯罪”。檔案里的照片觸目驚心。
55歲的李慧珍躺在急救室里,身上刀口縱橫,白色的床單被染成暗紅色,
像一幅失敗的潑墨畫。而施暴者,她56歲的丈夫王建軍,在刺傷妻子后,
吞下了一整包老鼠藥,被發(fā)現(xiàn)時口吐白沫,同樣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動機聽起來更是荒誕不經(jīng)。王建軍聲稱,同房時覺得妻子“不夠熱情”,像“一條死魚”,
便認定她“外面有人”,于是,憤怒點燃了他藏在床頭的刀。
典型的因性失諧引發(fā)的偏執(zhí)妄想,最終導致的暴力行為。在我的職業(yè)生涯里,這樣的案例,
我處理過不下十起。受害者通常會經(jīng)歷一個標準的心理流程:震驚、恐懼、憤怒、悲傷,
最后是漫長的PTSD(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但李慧珍,是個例外。
我第一次在病房見到她時,她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陽光透過窗戶,
給她蒼白的臉上鍍了一層柔光。她半靠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掉漆嚴重的舊式軍綠色保溫杯,
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胺嚼蠋?,您好?!彼穆曇艉茌p,帶著病后的虛弱,
卻異常平靜?!袄钆浚愫?。我來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這對后續(xù)的司法程序和你的心理康復都很重要?!蔽依_椅子,保持著安全的社交距離。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怨恨,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疲憊?!皼]什么好了解的。
老王他……也是一時糊涂?!薄耙粫r糊涂?”我重復著這四個字,感覺像在咀嚼一團棉花,
“他用刀刺了你十三下,其中三刀逼近要害。這已經(jīng)超出了‘糊涂’的范疇,這是蓄意謀殺。
”“他不是那樣的?!崩罨壅浯瓜卵鄄€,輕輕摩挲著懷里的保溫杯,“他就是壓力太大了。
家里就靠他一個人開貨車,這幾年行情不好,白頭發(fā)一把一把地長。他脾氣是越來越差,
可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們這個家?!蔽铱粗?,
試圖從她的微表情中捕捉到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沒有。她的眼神清澈,語氣真誠,
仿佛在談論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而不是一個差點殺死自己的兇手?!八裕?/p>
你拒絕了警方的傷情鑒定,還親筆寫了諒解書?”我拿出那份諒解書的復印件,
上面的字跡娟秀工整,內容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將丈夫的暴行歸結為“生活壓力”和“男性更年期”,并懇求法庭“從輕發(fā)落”。“是。
”她點頭,毫不猶豫?!八M去了,這個家就塌了。我兒子還在上大學,都需要錢。
他雖然對我動了手,但這么多年,是他養(yǎng)活了我們娘倆。我能理解?!薄袄斫猓?/p>
”我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我見過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患者,她們會為施暴者辯護,
但李慧珍的“理解”,已經(jīng)超越了心理依賴的范疇,抵達了一種近乎“神性”的高度。
她不是在為他開脫,而是在闡述一個她深信不疑的真理。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
舉了舉懷里的保溫杯,臉上露出一絲甜蜜的、追憶往昔的笑容。“這是我們剛結婚時,
他用第一個月工資給我買的。杯底還刻了個‘珍’字。這么多年了,他每天出車前,
我都會給他泡好熱茶。他胃不好,離不開這個?!币粋€代表著愛情的信物。
一個差點被這份愛情的主人殺死的女人。一個在生死邊緣徘徊后,
依舊選擇“理解”和“原諒”的妻子。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的受害者,完美的寬恕,
完美的邏輯閉環(huán)?!胺嚼蠋煟彼鋈惶痤^,眼神懇切地看著我,
“您能不能……幫我勸勸法官?十年半,太長了。他出來都快七十了,
這個家……就真的完了?!蔽页聊?,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離開病房時,
我回頭看了一眼。夕陽的余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像一尊懷抱圣物的雕像,安靜,慈悲,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我的直覺告訴我,
這起案子,遠比檔案上那幾行冰冷的文字要復雜得多。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理解”,
可以深刻到何種地步?足以讓她無視自己身上的刀口和差點流盡的鮮血?或者,
這份“理解”的背后,藏著比刀鋒更冷的東西。我的助手小林在走廊盡頭等我,
他是個剛畢業(yè)的愣頭青,一臉的義憤填膺:“方老師,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這種渣男還給他求情?簡直是‘不愧是一個被窩的’,一對奇葩!網(wǎng)友都說趕緊鎖死,
別放出來禍害別人了!”我沒有說話,腦海里反復回響著李慧珍那句輕飄飄的“我能理解”。
是啊,她為什么能“理解”?第二章:野獸的恐懼看守所的會見室,空氣凝滯得像一塊鐵。
王建軍就坐在我對面,穿著藍色的囚服,手腕上銬著冰冷的手銬。
他比照片上看起來要蒼老得多,頭發(fā)花白稀疏,皮膚是常年開貨車風吹日曬留下的黝黑粗糙。
他低著頭,雙手不停地搓著,身體微微發(fā)抖,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衰老野獸?!巴跸壬?,
我們談談吧?!蔽野唁浺艄P放在桌上。他猛地一顫,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絲和恐懼?!拔摇也皇枪室獾??!彼穆曇羯硢?,
像是被砂紙磨過,“我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我就是……就是覺得她不愛我了,
她在外面有人……”“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有證據(jù)嗎?”“沒有……”他痛苦地搖頭,
雙手插進自己的頭發(fā)里,“就是感覺。她變了,對我越來越冷。晚上碰她,她就跟木頭一樣。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她……”他哽咽著,說不下去。典型的偏執(zhí)癥狀。
將主觀臆想當成客觀事實,并為此采取極端行動?!澳悄銥槭裁匆崆安氐叮?/p>
”我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渾身一僵,眼神開始閃躲?!拔摇遗隆?/p>
我怕她哪天就跟著別人跑了,不要我了。我……我就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說實話。
我沒想真的動刀,真的……”他的辯解蒼白無力,漏洞百出。一個只想“嚇?!比说娜?,
不會連刺十三刀。我決定換個角度切入。“你妻子李慧珍,為你寫了諒解書。
她希望法院能輕判你?!甭牭竭@話,王建軍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
他沒有絲毫的感動或欣慰,反而抖得更厲害了,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驚恐,
仿佛聽到了什么比死刑判決更可怕的事情?!八徫伊耍俊彼哉Z,
眼神空洞地望著我,像是在求證,又像是在恐懼?!笆堑?。她說你壓力大,她能理解。
”“理解……呵呵……理解……”王建軍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凄厲而詭異,
在狹小的會見室里回蕩,讓人毛骨悚然。“是啊,
她最會‘理解’了……”他的反應太不正常了。一個施暴者,面對受害者的寬恕,
要么是感激涕零,要么是如釋重負。而王建軍,表現(xiàn)出的卻是深不見底的恐懼。他在怕什么?
怕李慧珍嗎?為什么?我決定試探一下。
我從公文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溫杯——一個很普通的黑色不銹鋼杯子——擰開蓋子,
喝了一口水。就在我舉起杯子的那一瞬間,對面的王建軍像是被電擊了一樣,
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身體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死死地盯著我手里的保溫杯,眼睛瞪得像銅鈴,臉上血色盡失?!氨印质悄莻€杯子!
”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聲音扭曲變形,“拿開!快拿開!”獄警立刻沖了進來,
將他死死按住。他瘋狂地掙扎,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水……水里有東西……她每天都讓我喝……喝了就頭疼,
就胡思亂想……是她!都是她!”會見被迫中斷。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我手里的杯子,
和李慧珍那個軍綠色的舊保溫杯,除了都是保溫杯,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但它卻成了引爆王建軍情緒的導火索。
“水里有東西……”“她每天都讓我喝……”這些瘋言瘋語,像一把鑰匙,
在我腦中打開了一扇黑暗的門。一個念頭,瘋狂地滋生出來。一個正常的男人,
會因為妻子“不夠熱情”就痛下殺手嗎?會。 一個偏執(zhí)的男人,會把臆想當成現(xiàn)實嗎?會。
但是,一個差點殺了妻子、自殺未遂的男人,在聽到妻子原諒自己時,
為什么會表現(xiàn)出極致的恐懼?除非……他知道,那份“原諒”,不是救贖,
而是新一輪地獄的入場券。第三章:時間的裂痕精神藥物。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
劈開了籠罩在案件上的迷霧。王建軍不是一個單純的施暴者,他還是一個病人。
一個長期被喂食精神類藥物,導致心智被扭曲的病人。而給他下藥的人,不言而喻。李慧珍。
那個抱著保溫杯,滿眼慈悲的“圣母”。我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整起案件的性質就完全變了。這不是一出“因愛生恨”的家庭悲劇,
而是一場處心積慮、長達數(shù)年的精神謀殺。李慧珍,才是那個手握屠刀的人。王建軍,
不過是她刀下的一具傀儡。可動機呢?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把自己的丈夫變成一個瘋子,
對自己有什么好處?為了驗證我的猜想,我做了兩件事。第一,
我讓小林去查王建軍的網(wǎng)購記錄和瀏覽歷史。李慧珍口口聲聲說丈夫是“突然”發(fā)瘋,
毫無征兆。我想看看,這“突然”背后,到底有沒有軌跡可循。第二,
我需要再次見到李慧珍。這一次,我不再是她的心理評估師,而是她的獵人。
小林的調查結果比血液報告更讓我震驚。在案發(fā)前的半年里,
王建軍的網(wǎng)購記錄堪稱一部“中年男性焦慮百科全書”。他買了大量的壯陽保健品,
從幾百塊一盒的“猛男丹”到幾千塊的“進口神油”,下單頻率接近瘋狂。同時,
他的瀏覽記錄里,
子性冷淡怎么辦”、“如何判斷老婆出軌”、“中年夫妻感情破裂的十大征兆”這類關鍵詞。
最關鍵的一條記錄是,在案發(fā)前半個月,
他下單購買了一本名為《福爾摩斯探案集》的電子書,
并重點標記了其中關于“如何通過細微舉動判斷對方是否說謊”的章節(jié)。這說明什么?
說明王建軍的偏執(zhí)和焦慮,根本不是“突然”爆發(fā)的。
他經(jīng)歷了漫長而痛苦的自我懷疑和掙扎。他試圖自救,用保健品解決生理問題,
用偵探小說的方法論來解決心理困惑。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些什么,
卻最終還是被拖入了深淵。而這一切,作為他妻子的李慧珍,會一無所知嗎?不可能。
她精準地向警方和法庭隱瞞了丈夫病態(tài)演變的整個過程,用一個輕飄飄的“突然”,
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王建軍的“壓力大”和“脾氣暴躁”上。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在掩蓋什么?答案,幾乎已經(jīng)寫在了墻上。她在掩蓋自己投藥的事實。
我?guī)е@份調查報告,第二次走進了李慧珍的病房。她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了,
氣色也好了很多,正坐在窗邊,細致地擦拭著那個軍綠色的保溫杯,
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情人的臉?!袄钆?,恢復得不錯。”我開門見山?!巴心母?,
方老師?!彼吹轿?,依舊是那副溫婉賢淑的樣子。
我將王建軍的網(wǎng)購記錄打印件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這些東西,你見過嗎?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不堪入目的保健品名稱,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厭惡,
隨即又恢復了平靜?!耙娺^。老王這人,死要面子,總覺得自己不行了。我勸過他,
別瞎吃這些東西,他不聽?!彼恼Z氣,像是在談論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八粌H在吃這些,
還在懷疑你?!蔽也讲骄o逼,“他懷疑你有外遇,并且這種懷疑至少持續(xù)了半年。這期間,
你們有沒有過爭吵?他有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李慧珍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輕輕嘆了口氣?!胺嚼蠋?,家丑不可外揚。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
他說我,我也就聽著了。男人嘛,在外面壓力大,回家發(fā)泄一下,總比在外面惹事強。
我讓著他點,這日子不就過去了嗎?”好一個“讓著他點”。她的話術天衣無縫,
將一切都合理化為“中國式夫妻”的隱忍與包容。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為了家庭和睦、忍辱負重的傳統(tǒng)女性形象。
如果我沒有看到那份血液報告,我?guī)缀蹙鸵凰f服了。但我知道,她在撒謊。每一個字,
都在撒謊。“李女士,”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王建軍血液里檢測出了精神類藥物的殘留。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第四章:演員的獨白“他自己要吃的?”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洹?/p>
這是一個何等荒謬又惡毒的指控!一個男人,
會主動服用導致自己功能障礙和精神錯亂的藥物嗎?李慧珍卻顯得異常鎮(zhèn)定。她彎腰,
撿起地上的毛巾,慢條斯理地疊好,重新放回床頭柜。仿佛剛剛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皼]錯?!彼痤^,直視我的眼睛。此刻,
她眼神里的柔弱和悲憫已經(jīng)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淬了毒的鋒利。
“老王這個人,你們不了解。他心眼小,愛鉆牛角尖。年輕的時候跑長途,
總疑心我在家里不干凈。為了這個,我們吵了半輩子?!彼酒鹕?,走到窗邊,背對著我,
聲音悠遠得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按蟾乓荒昵鞍?,他又開始犯病。整天翻我手機,
跟蹤我出門買菜,說我跟樓下超市的收銀員眉來眼去。我被他鬧得筋疲力盡。有一天,
他自己從外面拿回來一瓶藥,說是能讓他‘靜心’,不再胡思亂想。每天都讓我看著他吃。
”她的敘述滴水不漏,甚至連細節(jié)都如此“合情合理”。一個被猜忌折磨的丈夫,
為了自我救贖,選擇用藥物來平復內心的魔鬼。這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通?!澳撬幤磕??
藥是從哪里來的?”我追問。“不知道,他沒說,我也沒問。瓶子早讓他扔了?!彼D過身,
臉上又掛上了那副無懈可擊的悲傷表情,“方老師,我知道您是想幫我。但這是我們的家事。
他有病,我認了。我嫁給他,就得照顧他一輩子?,F(xiàn)在他犯了法,也該他自己承擔。
我寫諒解書,只是盡一個做妻子的本分。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彼谘輵颉?/p>
一場登峰造極的表演。她把自己從一個“投毒者”,
瞬間洗白成一個“對丈夫精神疾病不知情、并默默忍受”的苦情妻子。她甚至反過來,
將王建軍的暴力行為,歸結為他“原生”的精神問題,而不是藥物誘導的結果。太可怕了。
這個女人的心機,深不見底。我死死地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我注意到了她的指甲。她的手因為常年操持家務而有些粗糙,
但她的指甲卻修剪得過分干凈整齊,邊緣光滑,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
這和她樸素的家庭主婦形象,格格不入。“李女士,你說王建軍一直懷疑你。那案發(fā)當晚,
他為什么會突然爆發(fā)?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決定攻擊她敘述中最薄弱的一環(huán)——動機。她沉默了。這一次,沉默的時間很長。
就在我以為她無話可說的時候,她忽然幽幽地開口了:“因為,我承認了。”“承認什么?
”“承認我‘外面有人’了?!彼粗?,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他不是一直想聽實話嗎?我就告訴他實話。我跟他說,我受夠他了,我愛上了別人,
一個比他年輕,比他有本事,比他……‘行’的男人。我讓他放我走。”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我終于明白了。她不是在刺激他,她是在“點火”。她知道王建軍在藥物的作用下,
已經(jīng)是一座搖搖欲墜的火山。她要做的,就是投下最后一顆火星,讓他以最慘烈的方式噴發(fā)。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失控地低吼出來,“你知道這會激怒他,你知道他床頭有刀!
”“是啊,我知道。”她輕描淡寫地回答,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她走到床邊,
再次抱起了那個保溫杯,用臉頰親昵地蹭著冰冷的金屬外殼?!胺嚼蠋?,你沒結過婚,
你不懂?!彼穆曇糇兊幂p柔而怨毒,像蛇一樣滑過我的皮膚,“和一個你根本不愛,
甚至厭惡的男人生活三十年,每天給他洗衣做飯,晚上躺在他身邊,
忍受他帶著汗臭的身體……那種感覺,就像是活在地獄里?!薄八皇鞘裁从⑿郏?/p>
他就是個自私、多疑、無能的窩囊廢!他毀了我一輩子!現(xiàn)在,他老了,沒用了,
連男人都做不成了,卻還想把我死死拴在他身邊。憑什么?”她的眼神里,
迸發(fā)出熾熱的恨意。那恨意,足以將整個房間點燃。“我就是要他瘋,要他失控,
要他親手毀掉自己的一切!我要讓他眾叛親離,身敗名裂,在監(jiān)獄里度過余生!而我呢?
”她笑了,那笑容里充滿了病態(tài)的滿足和勝利的快感,
“我是那個被他傷害、卻依舊選擇原諒他的、偉大的妻子。所有人都會同情我,贊美我。
我會得到所有人的愛,而他,只配爛在泥里!”圖窮匕見。這才是真相。
這根本不是什么家庭悲劇。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最惡毒的復仇。
她利用藥物、利用心理暗示、利用王建軍的偏執(zhí),親手把他打造成了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然后,再以一個“受害者”的姿態(tài),博取全世界的同情,將他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她不是圣母,她是魔鬼。一個穿著圣母外衣的魔鬼。第五章:珍,與貞“不是王建軍送的?
那是誰送的?”我在電話這頭,心臟狂跳。“我托人查了那個年代的軍工廠產(chǎn)品記錄!
”小林的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失真,“那種款式的軍綠色保溫杯,
在王建軍和李慧珍結婚那年,根本還沒生產(chǎn)!它的生產(chǎn)年份,要晚整整五年!而且,
我找到了一張李慧珍的老照片,是她下鄉(xiāng)當知青時候的集體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她手上,就拿著一模一樣的保溫杯!杯底的刻字,我也找人放大了,
雖然模糊,但可以肯定,那不是‘珍’,而是‘貞’!忠貞的貞!”貞!不是李慧珍的珍,
而是另一個名字。一個被隱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隨著這個字的出現(xiàn),轟然洞開。
我立刻驅車趕回看守所,申請了對王建軍的緊急催眠問詢。在深度催眠狀態(tài)下,
人的潛意識會打開,那些被壓抑、被遺忘的記憶,會重新浮現(xiàn)。會見室里,王建軍閉著眼,
呼吸平穩(wěn),進入了催眠狀態(tài)?!盎氐侥愫屠罨壅鋭傉J識的時候?!蔽矣闷骄彽穆曇粢龑?,
“那時候,她是什么樣的?”“她……很美。”王建軍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單純的笑容,
“她是城里來的知青,白凈,會拉手風琴。我們村的小伙子都喜歡她。她……她對我最好。
”“她那時候,有沒有一個軍綠色的保溫杯?”“有?!蓖踅ㄜ姷拿碱^微微皺起,
“那個杯子……她一直帶著。她說,是她最好的朋友送的,一個叫‘阿貞’的姑娘。
”“阿貞?”“嗯。她說,阿貞是她的好姐妹,為了救她,死在了鄉(xiāng)下的一場大火里。
那個杯子,是阿貞留給她唯一的念想?!倍嗝锤腥朔胃墓适?。為了紀念死去的摯友,
將她的名字刻在杯底,隨身攜帶三十年。但如果,這是個謊言呢?“你再想想。
”我的聲音變得銳利,“那場大火,真的是意外嗎?阿貞,真的是女的嗎?
”王建軍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的潛意識正在與表層記憶進行激烈的對抗?!拔摇也恢馈抑挥浀?,大火之后,
慧珍就變了。她不再拉手風琴,也不再笑了。她很快就答應嫁給我,跟我回了城。她說,
她想離開那個傷心地?!薄敖Y婚后,她是不是每天都讓你用那個保溫杯喝水?
”“是……她說,那是阿貞在保佑我們。喝了里面的水,我的胃病就會好,開車就會平安。
”王建軍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哭腔,“可是……我喝了之后,身體越來越差,
腦子也越來越亂。我總覺得……總覺得對不起誰……”“你對不起誰?!”我大聲問道。
“阿貞!”王建軍猛地睜開眼睛,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痛苦,“是我!是我放的火!
慧珍讓我那么做的!她說阿貞搶了她的回城指標,她說只要阿貞死了,她就能嫁給我,
跟我回城!我……我愛她,我什么都聽她的……我放了火……我殺了人!”真相,
以最殘酷的方式,被撕開。沒有“阿貞”這個好姐妹。只有一個叫“阿貞”的男人,
一個同樣是知青、并且擋了李慧珍路的男人。三十年前,李慧珍為了回城,
唆使當時瘋狂迷戀她的王建軍,放火殺死了她的競爭對手。而那個保溫杯,
就是她從死者那里拿走的戰(zhàn)利品。她把“貞”字,解釋成紀念摯友的“珍”,
讓王建軍這個殺人兇手,每天捧著刻有被害者名字的杯子,
喝下她精心調制的、摧毀他心智的毒藥。這是一種何等惡毒的懲罰和控制!
她用三十年的時間,把王建軍變成了一個絕對忠于自己、同時又背負著原罪的工具。
當這個工具年老失修、失去價值時,她就毫不猶豫地啟動了最終的毀滅程序。
她讓他持刀刺向自己,讓他背上“殺妻”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