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門口排著長隊,陽光把地面曬得發(fā)白,隊伍像條蔫巴的蛇,慢慢往前挪。
林嶼把背包里的雨傘拿出來往夏晴那邊挪了挪,剛好擋住斜射過來的陽光。
“還有多久啊?”夏晴掏出手機看時間,額頭上滲著細汗,“帶兩個小風扇了?!?/p>
“快了,前面就剩十來個人。”林嶼從包里翻出紙巾遞過去,“擦擦汗?!?/p>
夏晴剛接過紙巾,身后突然擠過來一陣騷動。一個穿著大紅裙子的女人拉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硬生生插到他們前面,小孩手里還攥著根沒吃完的冰棍,糖水順著手指滴在地上。
“哎,你這人怎么插隊???”后面有人喊道。
大紅裙子女人頭也不回:“孩子太小,曬不得?!?/p>
那小男孩還轉(zhuǎn)過頭,沖林嶼和夏晴做了個鬼臉,舌頭伸得老長。
夏晴皺起眉,往前邁了半步:“你怎么回事?大家都在排隊,憑什么你插隊?”
男人轉(zhuǎn)過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臉不耐煩:“小姑娘,說話別這么沖。這天多熱啊,等會兒把我兒子曬中暑了怎么辦?你們這么大了,就不能讓讓小孩?”
“這不是讓不讓的問題?!毕那绲穆曇舭胃吡诵?,額角的青筋都起來了,“插隊本來就不對!我們站在這里曬了半天,就不熱嗎?”
“你這孩子怎么不講理?”女人突然提高嗓門,帶著哭腔往地上蹲,“哎呦喂,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這么沒有禮貌?。〔恢雷鹄蠍塾讍??我兒子要是曬出個三長兩短,你們負得起責任嗎?真是有爹媽生沒爹媽教的……”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指指點點的。夏晴的臉瞬間紅透了,氣的手都在抖,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嶼往前一步,把夏晴往身后拉了拉,突然對著后面的隊伍喊:“大家看清楚啊!這人插隊還說你們都是傻子,愿意被他插!”
后面頓時炸開了鍋。
“什么人啊這是!”
“趕緊滾后面去!”
“要不要臉啊!”
大紅裙子女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剛想反駁,林嶼又轉(zhuǎn)頭盯著那個小男孩,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周圍的人都能聽見:“小朋友,作業(yè)寫完了嗎?期末考試考了多少分?。俊?/p>
小男孩愣了愣,攥著冰棍的手緊了緊。
“我可認識你們班主任。”林嶼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你媽媽是不是不要你了?我看她剛才跟別人說,這孩子太調(diào)皮,扔了算了……你媽不要你啦!”
“你胡說!”小男孩哇地哭了出來,死死拽著女人的胳膊,“媽媽,我不要被扔掉!我們走吧嗚嗚嗚……”
“你這小伙子怎么回事!”女人又氣又急,想罵又不敢,后面排隊的人眼神跟刀子似的刮過來,有人已經(jīng)開始往前擠,嘴里罵罵咧咧的。
這時候,美術館的安保人員走了過來:“女士,請您到后面排隊,不要影響秩序。”
女人狠狠瞪了林嶼一眼,拉著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罵罵咧咧地擠出隊伍,往后面挪去。周圍的人都松了口氣,有人沖林嶼豎了豎大拇指。
“你真行啊?!毕那鐪愡^來,聲音還有點發(fā)顫,卻帶著笑,“剛才嚇死我了?!?/p>
“對付這種人就得這樣?!绷謳Z撓了撓頭,手心也全是汗,“總不能讓你受委屈?!?/p>
夏晴的臉頰微微發(fā)燙,沒再接話,只是往他身邊靠了靠。隊伍慢慢往前挪,沒多久就到了檢票口。
進了美術館,冷氣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外面的燥熱。展廳里很安靜,只有輕輕的腳步聲和偶爾的低語。墻上掛滿了畫,油畫、水墨畫、素描,五顏六色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夏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的小孩,腳步都輕快了起來。她一會兒停在這幅畫前歪著頭看,一會兒又跑到那幅畫前,手指輕輕點著下巴,嘴里小聲念叨著什么。
林嶼跟在她身后,看著她認真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開心。其實他對畫展沒什么太大興趣,那些抽象畫在他看來,還不如數(shù)學公式好懂。但看夏晴看得入迷,他也跟著放慢腳步,偶爾看看畫,更多時候是看著她。
“你看這幅?!毕那缤蝗换仡^,拉了拉他的胳膊,指著一幅畫,“這個光影處理得真好,你看這朵花的影子,像不像在動?”
林嶼湊過去看,畫的是一盆向日葵,陽光從左上角照下來,花瓣上的光斑確實像在晃?!班牛ο竦??!彼麑嵲谡f不出別的,只能老實點頭。
夏晴也不介意,笑了笑又往前走。走到展廳中間,她突然停住腳步,眼睛瞪得圓圓的,盯著墻上的一幅畫不動了。
林嶼走過去一看,是幅星空圖。深藍色的背景上,星星密密麻麻的,有的亮有的暗,像撒了把碎鉆,還有幾道流星劃過,拖著長長的尾巴,看著特別逼真。
“這幅畫我在畫冊上見過!”夏晴的聲音里帶著興奮,“沒想到能看到原作,比畫冊上好看一百倍!”
林嶼也看入了神。他從小就喜歡星星。這幅畫里的星星,跟他夏天在屋頂上看到的一模一樣,連獵戶座的腰帶都畫得清清楚楚。
“好看嗎?”夏晴轉(zhuǎn)頭問他,眼睛里映著畫里的星光。
“好看?!绷謳Z點點頭,指著其中一顆亮星,“你看那顆,應該是天狼星,最亮的那顆?!?/p>
“你認識?”夏晴有點驚訝。
“嗯,以前我爸教我的?!绷謳Z指著另一處,“那里是北斗七星,像個勺子?!?/p>
夏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出點勺子的形狀,忍不住笑了:“還真像!我以前總看不出來。”
兩人站在畫前聊了起來,從星星聊到畫畫的技巧,夏晴說這幅畫的顏料里肯定加了熒光粉,不然不會這么亮;林嶼說畫里的流星軌跡不對,真實的流星不會拖這么長的尾巴。
旁邊有人經(jīng)過,笑著看了他們一眼,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聲音放低了些。
“其實我小時候想當宇航員。”林嶼突然說,“想飛到天上去看真的星星?!?/p>
“那現(xiàn)在呢?”夏晴問。
“現(xiàn)在覺得,在地上看也挺好的?!绷謳Z看著她。
夏晴的臉頰紅了紅,轉(zhuǎn)身往另一幅畫走去,腳步卻慢了很多。林嶼跟在后面,看著她的馬尾辮在燈光下輕輕晃,剛才排隊時的不快早就煙消云散了。
展廳里的人慢慢多了起來,說話聲也漸漸大了。夏晴在一幅畫前停住,拿出手機拍照,林嶼站在旁邊等她,目光落在她的側(cè)臉上。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像畫里的星星落在了臉上。
“真好看”林嶼小聲嘀咕。
“什么?”夏晴看著林嶼。
“哈哈…我說這些畫真好看?!绷謳Z撓了撓頭。
“好看,那以后你要多陪我看畫展?!毕那缟斐鲂∧粗浮?/p>
“嗯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林嶼看著夏晴。“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