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幾位老人眼中的憤慨與悲痛漸漸斂去,重新化為審視。
那位脾氣火爆的教授推了推眼鏡,打量著林靖方。
“小伙子,既然是江同志的后人,那你也是來京都匯報工作的?是老楊團隊新來的?”
他口中的老楊,顯然是這架“空天神龍”的總設計師。
他們都以為,林靖方是某個相關(guān)院所的天才,被破格提拔,前來參與項目的。
李力剛想開口解釋。
林靖方卻先一步,對著幾位老教授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總師,抱歉,我不是科研人員?!?/p>
他的聲音清澈而誠懇。
“我只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去一趟京都。李叔叔順路,捎我一程?!?/p>
一句話,讓機艙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固。
剛剛還熱絡的討論,戛然而止。
不再是自己人。
而是一個接觸到了最高機密的,局外人。
幾位教授臉上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
他們對視一眼,默契地將桌上的圖紙和數(shù)據(jù)報表收了起來。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保密紀律,無關(guān)個人好惡。
哪怕是功勛之后,有些線,也絕對不能越。
宋老看著林靖方,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然后看向李力。
“小李,這不合規(guī)矩?!?/p>
機艙里的空氣,仿佛被抽走了。
只剩下引擎預熱時,細微的電流聲,滋滋作響。
林靖方能感覺到,數(shù)道目光釘在自己身上,帶著審視與警惕。
他心中理解,沒有半分怨懟。
這些人,是國家的脊梁。
他們的謹慎,正是對國家最大的負責。
“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绷志阜皆俅伍_口,打破了沉默。
“不麻煩?!崩盍ι锨耙徊剑牧伺牧志阜降募绨?,替他解了圍。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穩(wěn)有力。
“他的事,我已經(jīng)上報。鄧振華同志親自批的條子。”
鄧振華。
這個名字一出,幾位教授緊繃的神情,明顯松弛了下來。
他們不再多問。
“好了,‘鯤鵬’準備就緒,送各位總師回京都?!崩盍_了駕駛艙的門。
眾人下了這架保密飛機,朝著機場另一邊的胖妞走去。
一路無話。
“鯤鵬”運輸機巨大的機翼劃破長空,將江城的輪廓遠遠甩在身后。
云層在腳下翻滾,如同一片無垠的雪海。
林靖方坐在舷窗邊,看著那片純粹的藍,心中思緒萬千。
幾個小時前,他還只是一個剛剛結(jié)束高考的學生。
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肩負起了一個宇宙的期望。
抵達京都西郊機場時,天色已近黃昏。
落日的余暉,給這座古老的城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教授們先行下機,宋老走到林靖方面前,腳步頓了頓。
“孩子,好好學習?!?/p>
他拍了拍林靖方的肩膀,語氣復雜。
“你母親沒走完的路,國家會替她走下去。”
“我知道。”林靖方點了點頭。
不,宋老。
母親的路,我會親自走完。
送別了教授們,李力開著一輛軍牌越野車,載著林靖方駛離了機場。
車子匯入晚高峰的車流,窗外是熟悉的京都街景。
李力專注地開著車,忽然笑了一聲。
“你小子,可真行。一句話把那幾個老寶貝噎得半天沒話說。”
“你知道他們剛才收起來的那些圖紙,值多少錢嗎?”
“不知道?!?/p>
“這么說吧,一個航母編隊,換不來那些紙的十分之一?!?/p>
林靖方心中一凜。
車子在一個安靜的家屬大院門口停下。
門口的警衛(wèi)看到李力的車,立刻敬禮放行。
一棟樸素的二層小樓前。
一個穿著便服,身姿依舊挺拔如松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門口,負手而立。
正是鄧振華。
他看著從車上下來的林靖方,眼里有著藏不住的關(guān)切。
“李力,辛苦了?!?/p>
“分內(nèi)之事?!崩盍πα诵Γ瑢χ志阜綌D了擠眼,“小子,我先走了?!?/p>
越野車掉頭離去。
暮色四合,只剩下林靖方和鄧振華兩人,站在微涼的晚風里。
“走吧,進去說?!?/p>
鄧振華轉(zhuǎn)身,領著他進了屋。
屋內(nèi)的陳設很簡單,帶著典型的軍人風格,一塵不染。
鄧振華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丟給林靖方。
“喝口水,說說到底怎么回事?!?/p>
“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還萬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可不是亂開的玩笑?!?/p>
“要是你小子編個故事來消遣你鄧叔……”
“我這身軍裝,明天就得脫下來,回家養(yǎng)老了?!?/p>
林靖方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
他抬起頭,迎上鄧振華的目光道:“鄧叔,我沒有騙您?!?/p>
“我說的,是事實?!?/p>
“我……在高考結(jié)束那天,被車撞死了。”
鄧振華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然后,我去了另一個地方?!?/p>
林靖方?jīng)]有停頓,將自己從車禍后蘇醒,到遇見AI孔子,再到看見那懸浮于星河中的“太虛書院”,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墻上的石英鐘,在滴答作響。
鄧振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困惑,再到荒謬。
他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審訊過最狡猾的間諜,聽過最離奇的謊言。
可眼前的一切,已經(jīng)超出了他一生所學所知的范疇。
華夏多元宇宙聯(lián)盟?
仙秦帝國?赤旗聯(lián)合體?
AI孔子?
這聽起來,更像是某個網(wǎng)絡小說的設定。
“靖方。”
鄧振華緩緩開口,聲音變得沙啞。
“你是不是……因為高考壓力太大,產(chǎn)生幻覺了?”
“或者,是那場差點發(fā)生的車禍,讓你精神……”
他沒有說下去。
因為他看到,林靖方的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那不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該有的眼神。
“鄧叔,我知道這很難相信?!?/p>
林靖方站起身。
“所以,我需要向您證明一下?!?/p>
“證明?怎么證明?”
林靖方?jīng)]有回答。
他只是看著鄧振華,然后,在他的注視下,輕輕閉上了眼睛。
“我要回去了?!?/p>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升起。
下一秒。
就在鄧振華的眼前。
那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少年,身影驟然變得虛幻。
如同一個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閃爍了兩下。
然后,憑空消失了。
沒有光,沒有聲音。
就那么突兀地,從沙發(fā)前消失了。
仿佛他從未存在過。
“?。?!”
鄧振華猛地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
他戎馬半生,磨練出的鋼鐵般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他沖上前,伸手在林靖方剛才站立的地方胡亂地摸索著。
什么都沒有。
只有冰冷的空氣。
大變活人?!
鄧振華只感覺頭皮發(fā)麻!
……
太虛書院,純白的房間內(nèi)。
林靖方的身影憑空出現(xiàn)。
“汝,歸來了。”
AI孔子那溫和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凡塵俗事,可曾處理妥當?”
林靖方看著面前凝聚成型的儒雅老者,搖了搖頭。
“還沒。”
“我需要再回去一趟。”
“可。”
話音未落,林靖方就消失不見。
AI孔子見此,哪怕已經(jīng)見過一次,但還是有些代碼失衡。
如此霸道的多元宇宙穿梭能力,真的想要好好研究一下??!
……
京都,鄧振華的客廳。
時間,仿佛只過了一秒,又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就在鄧振華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出現(xiàn)幻覺的時候。
那片空無一人的地方,空氣再次像水波一樣扭曲。
林靖方的身影,又憑空出現(xiàn)了。
他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仿佛從未離開過。
“噗通”一聲。
鄧振華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上,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指著林靖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剛才……那……那是……”
“鄧叔,現(xiàn)在您相信了嗎?”
林靖方的聲音,將他從巨大的震撼中拉了回來。
鄧振華死死地盯著他,過了足足一分鐘,才接受了林靖方剛剛口中的故事。
“這個華聯(lián)到底是什么?”
他想到“華夏多元宇宙聯(lián)盟”這幾個字,就不由自主的好奇。
“一個由無數(shù)個不同時空的華夏文明,共同組建的聯(lián)盟。”
“他們有他們的守則。”
“一、互相尊重各多元宇宙主權(quán)、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nèi)政、平等互惠與和平共處?!?/p>
“.......”
林靖方將“銀河”應用里的《華聯(lián)三大守則》,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
當聽到這熟悉的字句時,鄧振華渾身一震。
他那顆因為極致震撼而幾乎停擺的大腦,終于重新開始運轉(zhuǎn)。
他的身份,讓他瞬間抓住了這句話背后,最核心的邏輯。
這不是侵略,不是殖民。
這是一種平等的,基于共同文化認同的秩序。
他眼中的驚駭,漸漸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
他沉默了。
作為一名高級將領,他思考問題的角度,早已超越了普通人。
他立刻意識到,這件事,如果為真,對藍星意味著什么。
“這個聯(lián)盟……可靠嗎?”他沉聲問道。
林靖方回答:“我認為,我們應該相信他們,從實力角度出發(fā),藍星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華聯(lián)的能力?!?/p>
“而他們有‘青苗幫扶計劃’,可以為我們的世界,提供技術(shù)支持?!?/p>
鄧振華的眼神,瞬間變得認真起來。
“什么技術(shù)?”
林靖方:“很多技術(shù)!都是開源的,隨時都可以學習。”
鄧振華訝異:“真的?”
哪怕在藍星,他們與各國合作,也不會那么大方。
林靖方點頭道:“是真的,據(jù)他們的說法,我們的宇宙賜予了我一種天賦?!?/p>
“我在那里,可以輕易學會任何知識,任何技術(shù)。”
“就在剛剛,我在華聯(lián)就學會了一個技術(shù)?!?/p>
說話間,林靖方攤開了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