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迷霧入畫月陵學(xué)院的黃昏總裹著一層青灰。曉萱拖著行李箱穿過校門時，
香樟葉在風(fēng)里沙沙作響，像有人在耳邊低語。她望著公告欄上“繪畫系特招新生”的紅榜，
指尖輕輕撫過自己的名字——凌曉萱。三天前，父母在外地寫生時失蹤，
只留下一張皺巴巴的便簽：“去月陵學(xué)院找線索，勿等?！薄靶律枰獛兔?？
”清甜的女聲打斷她的出神。曉萱抬頭，看見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抱著筆記本站在路燈下，
胸前別著“繪畫系迎新”的工作牌。“我是周曉婷，大二的，帶新生報到。
”曉萱勉強笑了笑：“謝謝，我自己可以。”周曉婷卻盯著她的速寫本：“你畫得真好，
這幅《霧中教堂》……是在哪里畫的？”曉萱心頭一緊。
那是她上周在老家閣樓翻出的舊畫稿，母親曾說“這是你小時候的涂鴉”，
可畫里那座爬滿常春藤的教堂，分明是她從未見過的建筑?！半S便畫的。
”她低頭合上速寫本，
卻瞥見周曉婷的目光落在她腕間的淡青色疤痕上——那是她三歲時一場“意外”留下的，
母親說“是不小心碰翻了熱湯”?！皩α耍敝軙枣脡旱吐曇?，
“繪畫樓頂樓有個‘暗夜畫室’，鎖了十幾年了，老生都說邪門。前幾天還有學(xué)妹說，
晚上聽見里面?zhèn)鱽碚{(diào)色盤摔碎的聲音……”曉萱的手指無意識摳緊了速寫本邊緣。
母親的便簽、突然出現(xiàn)的瘋畫家、鎖了十幾年的畫室……這些碎片在她腦中嗡嗡作響。
2 血畫初現(xiàn)開學(xué)典禮在禮堂舉行。曉萱坐在第三排，目光總往窗外飄。
月陵學(xué)院的建筑多是深灰色石砌老樓，廊柱上爬滿枯藤，
連風(fēng)里都裹著一股松節(jié)油混著霉味的氣息——那是畫室特有的味道，
卻比她見過的任何畫室都濃烈，像某種腐爛的記憶?！巴瑢W(xué)們，歡迎來到月陵學(xué)院！
”校長的致辭被窗外的風(fēng)聲撕成碎片。
曉萱忽然瞥見三號樓的頂樓——暗夜畫室的窗戶半開著，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渾濁的眼睛，
正盯著禮堂里的人群。當(dāng)晚，曉萱在宿舍翻來覆去睡不著。周曉婷睡在對面，
忽然被噩夢驚醒：“我夢見……小美在敲我的床板。她說她在暗夜畫室，
她說……”“小美是誰？”“隔壁班的，學(xué)油畫的，特別癡迷暗夜畫室。
”周曉婷的聲音發(fā)顫，“昨天她跟我說，她在畫室發(fā)現(xiàn)了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畫，
畫中人的臉被涂得亂七八糟，但眼睛……眼睛好像在盯著她看?！痹捯粑绰?，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兩人抓起外套沖下樓。聲源來自三號樓后的小樹林。月光下，
幾個女生正圍著地上的一攤血跡，小美的白色連衣裙沾滿泥污，手腕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手里攥著半張皺巴巴的紙——是曉萱在圖書館見過的校史殘頁，
上面印著“失蹤女畫家蘇瑤”的字樣。
“她……她昨晚說要去暗夜畫室找‘真相’……”一個女生哭著說，“我們勸她別去，
她非說蘇瑤的秘密就在那幅畫里！”曉萱蹲下身，撿起小美掉落的鉛筆。
筆桿上刻著一行小字：“蘇瑤的畫，藏著活著的靈魂?！? 畫室魅影暗夜畫室的門虛掩著。
曉萱推開門時，松節(jié)油的氣味更濃了，混著鐵銹和腐肉的腥氣。
畫室中央立著幾幅未完成的油畫，畫布上的景物扭曲如噩夢：有的畫里，
樹枝像手一樣抓向天空；有的畫里，人物的臉被揉成一團血污。
最顯眼的是墻角那幅巨型肖像畫——畫中是個穿白裙的女孩，面容被反復(fù)涂抹，
唯有眼睛異常清晰：瞳孔是血紅色的，像兩團燃燒的火焰。“你不該來的。
”沙啞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曉萱轉(zhuǎn)身，看見一個穿黑色長袍的男人站在窗前，
手里舉著一盞煤油燈，燈光映得他的臉青灰如紙。他的左手戴著枚銀戒，
戒面上刻著和肖像畫里女孩項鏈相同的符號——那是曉萱在小美筆記本上看到的符號。
“你是誰？”曉萱后退一步，撞翻了腳邊的調(diào)色盤。黑袍人沒有回答，
只是盯著她的臉笑了：“果然……你和她長得好像?！彼氖种笓徇^肖像畫的眼睛，
“她是你母親？”曉萱渾身一震：“你認(rèn)識我母親？”“二十年前，她也是這樣闖進來的。
”黑袍人放下煤油燈，從長袍里掏出一本舊日記，“她想帶走蘇瑤的畫，
想毀掉這個秘密……結(jié)果呢？”他翻開日記，紙頁泛黃，
字跡潦草：“1999年7月15日，蘇瑤的儀式失敗了，她把自己封進了畫里。
可那些被她吞噬的靈魂……不肯安息?！睍暂鎿屵^日記，
快速翻到最后一頁：“他們在畫里活著，用畫筆殺死所有靠近的人。
蘇瑤的女兒今天來了……她的血脈，是打開畫室的鑰匙?！薄拌€匙？
”曉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她的指尖滲出了淡藍(lán)色的顏料，
正沿著皮膚爬向手腕。黑袍人突然撲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把畫交出來！只要有它在，
我就能讓蘇瑤的靈魂……”“住手！”周曉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舉著棒球棍，
身后還跟著幾個拿手電筒的男生?！澳銈兛熳撸∥胰ソ斜０?！”黑袍人咒罵一聲，甩開曉萱，
撞碎了一幅畫。畫框落地時，曉萱瞥見畫背貼著一張照片——是她父母和蘇瑤的合影，
背面寫著：“對不起，曉萱，我們被卷入了這場災(zāi)難?！? 血色真相保安趕到時，
暗夜畫室空無一人。曉萱攥著照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照片里的蘇瑤溫柔地笑著，
和母親像一對親姐妹。周曉婷幫她收拾被扯亂的速寫本，忽然指著某一頁：“你看！
”那是曉萱小時候的涂鴉：一個穿黑袍的男人站在畫前，畫里是個穿白裙的女孩。
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爸爸說，媽媽被畫吃掉了?！薄澳惆职帧敝軙枣玫刮豢跊鰵?，
“你沒說過你爸爸的事！”曉萱的喉嚨發(fā)緊。她從未見過父親，
母親只說“他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纱丝蹋?/p>
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如果有一天你去月陵學(xué)院，記住……不要相信畫里的話。
”深夜，曉萱又溜進了暗夜畫室。月光透過窗戶，在肖像畫上投下一片銀斑。她湊近畫布，
發(fā)現(xiàn)女孩的眼睛竟在微微轉(zhuǎn)動。她顫抖著伸手觸碰畫布——“咔嚓”一聲，
畫中女孩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顏料順著她的指尖流下來，
在畫布上凝結(jié)成一行血字：“歡迎回家，女兒。”“你不該來的。”黑袍人再次出現(xiàn)。這次，
他的長袍下擺沾著暗紅的血跡，懷里抱著一個畫框——那是小美失蹤前畫的《暗夜畫室》。
畫里的黑袍人站在窗口，而窗口外的月光下，站著無數(shù)模糊的身影：有小美，
有其他失蹤的同學(xué)，還有……曉萱的母親。“他們都被封在畫里了。”黑袍人舉起畫框，
“蘇瑤的靈魂就封在畫中，而你……”他的目光落在曉萱的手腕上，
那里的藍(lán)色顏料已經(jīng)蔓延到了手肘，“你母親的血脈，是最完美的祭品。”曉萱轉(zhuǎn)身就跑，
卻被腳邊的電線絆倒。她摔在地上的瞬間，
瞥見墻角的舊畫架上擺著一幅未完成的風(fēng)景畫——畫里的教堂，正是她速寫本里的那座。
“救命！”她尖叫著抓起那幅畫，用力撕開畫布。畫紙背后，
是用鮮血寫成的日記：“月陵學(xué)院的地下有間密室，蘇瑤的靈魂就封在那里。找到她的眼睛，
就能結(jié)束一切?！焙谂廴艘呀?jīng)撲了過來。曉萱閉眼前最后一秒，
看見畫中的教堂突然“活”了過來——彩色的玻璃窗碎裂，無數(shù)黑色蝴蝶從畫里飛出，
撲向黑袍人的臉。5 密室迷蹤曉萱是被痛醒的。后腦勺撞在青石板上的鈍響還在回蕩，
鼻腔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松節(jié)油的腥氣。她掙扎著撐起身子，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暗夜畫室的后巷里——方才黑袍人撲來的瞬間，她本能地滾進了墻根的排水溝，
這才僥幸避開致命一擊。“醒了？”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曉萱猛地抬頭，
看見黑袍人站在巷口的路燈下，長袍下擺滴著暗紅的液體，
懷里抱著那幅染血的《暗夜畫室》。畫里的黑影仍在蠕動，像一群被囚禁的靈魂，
正透過畫布盯著她?！澳隳赣H當(dāng)年也是這樣。”黑袍人一步步逼近，“她以為能毀掉儀式，
結(jié)果把自己封進了畫里?，F(xiàn)在輪到你了——蘇瑤的血脈，是喚醒她的鑰匙。”曉萱摸向口袋，
那里還裝著從畫背后撕下的日記殘頁。她的指尖觸到一張皺巴巴的紙，
上面是母親的字跡：“月陵學(xué)院地下有間密室，蘇瑤的靈魂就封在那里。找到她的眼睛，
就能結(jié)束一切?！薄懊苁?？”她猛地抬頭，“你知道在哪里？”黑袍人愣了一下，
隨即嗤笑：“你母親沒告訴你？她藏得可真深?！彼鹗郑?/p>
煤油燈的光在掌心凝聚成一團幽藍(lán)的火焰，“不過沒關(guān)系，等你死了，我自然能打開密室。
”火焰逼近的瞬間，
曉萱瞥見墻根的青苔下露出半塊銅牌——那是從前門房老周那里見過的?；账槠?，
邊緣刻著“1999”四個數(shù)字。她猛地?fù)溥^去，指甲摳進青苔，將銅牌拽了出來。
“你做什么？”黑袍人怒吼著揮動手臂，火焰擦著曉萱的耳際飛過，
在墻上燒出一個焦黑的洞。曉萱顧不上疼，轉(zhuǎn)身沖進旁邊的廢棄倉庫。
這里堆滿了積灰的畫架和破損的調(diào)色盤，
最里面的墻上掛著幅褪色的油畫：畫中是個月光下的庭院，中央有口石井，
井沿刻著和銅牌相同的符號?！熬睍暂驵哉Z。母親日記里提到過“地下的眼睛”，
難道那口井就是入口？她沖過去推石井的蓋子。井蓋比想象中輕，一推就裂開條縫，
霉味混著泥土的腥氣涌出來。曉萱摸出手機照亮，井壁刻滿歪歪扭扭的抓痕，
像是有人曾拼命掙扎著往上爬?！澳阍谡沂裁矗俊焙谂廴说穆曇魪念^頂落下。曉萱抬頭，
看見他正趴在井沿，蒼白的臉幾乎貼到她眼前。他的瞳孔縮成細(xì)線，
像兩條紅色的毒蛇：“蘇瑤的靈魂在井底，你下去就是送死！”“那你就陪我下去！
”曉萱抄起腳邊的鐵鏟砸向他。黑袍人側(cè)身避開，鏟子砸在井沿上，迸出幾點火星。
井下的石階濕滑不堪，曉萱扶著井壁往下爬，每一步都像踩在活人的骸骨上。越往下，
空氣越冷，她甚至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啜泣聲——是小美的聲音？還是其他失蹤同學(xué)的？
“到了?！睍暂媛涞氐乃查g，腳下傳來空洞的回響。這里是個圓形的密室，
墻壁上嵌著腐朽的燭臺，燭淚凝結(jié)成暗紅的塊狀。正中央立著一座石棺，
棺蓋上刻滿和?；障嗤姆枺p隙里滲出暗褐色的液體，像干涸的血?！疤K瑤的棺材？
”曉萱的聲音發(fā)抖?！笆撬募榔??！焙谂廴藦木谂老聛?，長袍在地上拖出一道濕痕，
“二十年前，她用自己的血喂養(yǎng)了十二個學(xué)生，才換來這個封印靈魂的密室。
現(xiàn)在……”他的目光落在曉萱手腕上蔓延的藍(lán)色顏料，“該用你的血，讓儀式完整了。
”曉萱后退兩步，后背抵在石棺上。她摸出母親的日記殘頁，
借著手機光看清了最后幾行字：“蘇瑤不是惡魔，她只是太愛女兒。黑袍人（原名周正雄，
蘇瑤的導(dǎo)師）嫉妒她的才華，用邪術(shù)控制她，逼她用自己的靈魂喂養(yǎng)學(xué)生，只為永生。
我偷走了蘇瑤的眼睛（一枚翡翠耳墜），封印了密室的入口。如果曉萱看到這段話，
記住——蘇瑤的眼睛在……”后面的字跡被血漬暈開了?！罢沂裁茨?？”黑袍人逼近，
指尖泛起黑霧，“你母親藏起來的，是我要的東西。
”曉萱的指尖觸到石棺上的刻痕——那是一枚翡翠耳墜的形狀。她猛地掀開棺蓋，
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石棺里躺著一具枯骨，白骨的手心里攥著枚翡翠耳墜，
耳垂處還殘留著暗紅的印記，像干涸的血?！把劬Γ 焙谂廴思饨兄鴵溥^來，
“那是蘇瑤的靈魂容器！”曉萱抓起耳墜，轉(zhuǎn)身就跑。黑袍人的黑霧纏上她的腳踝，
她重重摔倒在地，耳墜從手中飛出，落在石棺中央?！安?！
”黑袍人的手即將觸到耳墜的瞬間，石棺里的枯骨突然動了。它緩緩抬起手臂，
指尖指向曉萱的手腕——那里的藍(lán)色顏料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正順著血管往心臟爬去。
“原來……你母親的血脈覺醒了。”黑袍人愣住，“她當(dāng)年就是用這種方式，
把自己的靈魂封進了畫里。”曉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血紅色的顏料正從指縫滲出，
在地上畫出一幅扭曲的地圖——正是月陵學(xué)院的平面圖，而地圖的中心，
標(biāo)著暗夜畫室的位置?！斑@才是鑰匙。”她喃喃自語。黑袍人突然狂笑起來：“太晚了！
你的血會喚醒蘇瑤的靈魂，而我會成為她的新容器！”他撲向石棺，
指尖觸到翡翠耳墜的瞬間，整個密室開始劇烈震動。墻壁上的燭臺紛紛掉落，
燭火熄滅前的最后一刻，曉萱看見石棺里的枯骨站了起來，它的頭骨上，
竟嵌著蘇瑤的臉——和照片里那個溫柔的女人一模一樣。
“曉萱……”蘇瑤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曉萱捂住耳朵，
卻聽見更清晰的呼喚：“去暗夜畫室，毀掉那幅《未完成的肖像》，
我的靈魂就能解脫……”地面裂開一道縫，黑袍人被裂縫吞沒，只留下一聲慘叫。
曉萱連滾帶爬地往井口跑，蘇瑤的聲音追著她：“記住，
你的父母是為了保護你才離開的……”當(dāng)曉萱爬出井口時，天已經(jīng)亮了。
暗夜畫室的門大敞著，畫室中央的肖像畫正在燃燒。曉萱沖進去，
畫布上的女孩終于露出了完整的面容——那是蘇瑤，可她的眼睛是空洞的，
像兩潭深不見底的井?！皻У羲碧K瑤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曉萱抓起墻角的煤油燈，
砸向畫布?；鹧骝v起的瞬間，她看見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閃過：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她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