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次碰到張浩是在學校門口的巷子里。?
三個半大的男生把他堵在墻角，其中一個胖小子正搶他手里的書包，拉鏈被扯得變形，露出里面皺巴巴的作業(yè)本。?
“家暴子！你爸又打你媽了吧？”胖小子笑得一臉得意，“我媽說你家就是個狗窩，天天吵得人睡不著！”?
張浩的臉漲得通紅，拳頭攥得死緊，卻不敢動手。他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人，帶著種乞求的意味。
上一世，他被同學欺辱嘲笑時，也是這樣看著我，等著我像英雄一樣沖上去。?
那時我把他護在身后，奪回書包塞給他，還指著那些孩子的鼻子警告“再胡說就告訴老師”。
結果呢？
他轉頭就跟張強告狀，說我故意挑唆同學孤立他，害得張強醉酒后堵在樓道里罵了我整整半小時。
現在我就站在巷口的樹影里，看著胖小子把張浩的奧數題扔在地上，用鞋底碾得稀巴爛。
那套題的封面還很新，是我跑了三家書店才買到的。?
張浩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撲上去咬住胖小子的胳膊。混亂中，他的校服被撕開道口子，露出胳膊上層層疊疊的青紫。
張強的拳頭，從來不光落在林美娟身上。
我當初就是看他縮在墻角發(fā)抖的樣子太可憐，才會拼了命想把他們母子從那個泥潭里拽出來。
“你竟然敢打我？”胖小子也急了，一拳砸在張浩肚子上，“跟你爸一個德性，看我不打死你！”?
周圍響起哄笑聲，張浩趴在地上，臉埋在塵土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卻沒發(fā)出半點聲音。?
我轉身離開時，聽見身后傳來更激烈的打斗聲。
如果是上一世，我會沖進去把他拉出來，給他買新的奧數題，替他擦掉臉上的眼淚，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個好孩子”。?
可現在，我只想加快腳步。?
風吹起地上的碎紙，其中一片沾在我的鞋邊，上面印著的函數圖像被踩得模糊不清。
就像那個曾被我寄予希望的孩子，如今也在自己選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只是個婚姻登記員，不是救世主。
有些人的命，早就被自己家人釘死在了“和睦”的棺材里，誰也拉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