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蘇晚緩緩地站起身。
她從那條紅色絲裙的、毫不起眼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
瓶子里,是如同最純凈的水晶般、清澈透明的液體。
唯一的,解藥。
墨司今那雙早已因為缺氧而開始渙散的瞳孔,在看到那個小瓶子的瞬間,猛地,爆發(fā)出了一陣瀕死的、野獸般的光芒。
他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哀求。
蘇晚也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囚禁了她七年,毀了她一生的男人,此刻,正像一條最卑微的、乞食的野狗,躺在她的腳下。
“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陣來自遙遠(yuǎn)西伯利亞的、不帶任何溫度的風(fēng),輕輕地,拂過他那早已冰冷的、絕望的靈魂。
“我曾有一千次,一萬次,在腦海里,想過要如何,殺了你。”
“想過要用我這雙,修復(fù)過無數(shù)珍寶的手,親手,一刀一刀地,把你,也變成一件,破碎的、再也無法被修復(fù)的……藝術(shù)品?!?/p>
她看著他那張因為呼吸困難而開始泛出青紫色的、英俊的嘴唇,看著他那雙曾經(jīng)充滿了掌控一切的、神祇般傲慢的眼睛,此刻,卻被對死亡的巨大恐懼,所徹底填滿。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但現(xiàn)在,我看著你……”
她頓了頓,那雙琥珀色的、早已被磨礪得如同最堅硬的鉆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絲,近乎于厭倦的、神性的疲憊。
“……卻覺得,很無趣?!?/p>
殺了他,又如何呢?
那些被偷走的、被碾碎的七年,不會回來。
那些被謊言與背叛所凌遲的、早已壞死的愛情,不會重生。
殺了他,仇恨,也并不會因此而煙消云散。
它只會像一道永遠(yuǎn)無法被抹去的紋身,一道最惡毒的詛咒,永遠(yuǎn)地,刻在她的靈魂之上,成為她余生,一座新的、由她親手為自己打造的……
囚籠。
蘇晚沒有將那瓶代表著“生”的解藥,遞到那個早已在她腳下,徹底臣服的“神祇”手中。
她只是,緩緩地,蹲下身。
她拔開了那個小小的、密封的玻璃瓶塞。
然后,她將那瓶唯一的、珍貴的解藥,像丟棄一件再也用不上的、無足輕重的舊物一樣,輕輕地,放在了離墨司今那早已僵硬的、無法動彈的指尖,約一米遠(yuǎn)的地板上。
一米。
那是他此刻,永遠(yuǎn)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我不是你,墨司今?!?/p>
蘇晚緩緩地站起身,最后一次,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差點就將她徹底拖入地獄的男人。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陣來自遙遠(yuǎn)天國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風(fēng)。
“我不會決定,任何人的生死?!?/p>
她頓了頓,那雙早已被磨礪得如同最堅硬鉆石般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沒有憐憫,沒有嘲弄,只有一種,最終的、近乎于神性的、絕對的公平。
“但這瓶解藥,和你那可悲的、骯臟的求生意志之間……”
“……還有,整整一米的距離?!?/p>
她看著他那雙因為她這句宣判,而瞬間被巨大的、新的絕望所徹底淹沒的、深淵般的眼睛。
看著他開始用盡全身最后那點可憐的、殘存的力氣,像一條最卑微的、被斬斷了脊骨的蠕蟲,徒勞地、一點一點地,試圖向著那個小小的、裝著“生”的希望的玻璃瓶,爬去。
蘇晚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用一種近乎于冷酷的、不帶任何溫度的語調(diào),為這場由她親手開啟的、關(guān)于人性的、最后的“賭局”,落下了最終的、也是最殘忍的判詞:
“能不能活下去……”
“……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19章:普羅旺斯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