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樓下了,馬上上去?!壁w宇的語氣沉穩(wěn),試圖安撫對方的情緒。
他掛掉電話,快步走向電梯。
電梯平穩(wěn)上升,轎廂里光可鑒人,倒映出他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
可他的內(nèi)心,卻遠不如表面這么平靜。
剛才在出租車上,他將下午的每一個步驟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確信自己的手法沒有任何疏漏。
“氣沖病灶”的反應他見過不少,有些客人甚至會當場疼得哭爹喊娘,但事后無一不是筋骨舒泰,一身輕松。
像熱芭這樣,時隔數(shù)小時后,疼痛反而急劇加重的,他還是頭一次碰到。
“?!钡囊宦?,電梯到達頂層。
走廊里安靜得過分,厚重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聲音。
他還沒走到套房門口,就看見房門虛掩著,里面的燈光透了出來。
小琳正焦急地在門口踱步,一看到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jīng)_了過來。
“趙師傅,你可算來了!”她的眼圈通紅,顯然是急壞了。
“什么情況?”趙宇一邊問,一邊走進套房。
房間里一片狼藉。
沙發(fā)上的抱枕被扔在了地上,茶幾上的水杯倒了,水漬在地毯上洇開了一片深色的痕跡。
熱芭正側(cè)躺在臥室門口的地毯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上還穿著白天的衣服,額前的碎發(fā)被冷汗浸濕,緊緊地貼在皮膚上,臉色蒼白得嚇人。
她緊咬著下唇,身體還在微微地發(fā)抖,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
趙宇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情況看起來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蹲下身,沉聲問道。
“就……就大概一個多小時前。”小琳六神無主地回答,“芭姐說洗完澡感覺好多了,還吃了點東西,結(jié)果看著看著劇本,就突然喊疼,然后就……就這樣了,我怎么扶她都不起來。”
趙宇沒有再問,他的視線落在熱芭痛苦的臉上。
“哪里疼?還是下午那個位置嗎?”
熱芭艱難地點了點頭,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像……更下面一點……疼得……鉆心……”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帶著明顯的顫抖,演技堪稱完美。
趙宇伸出手,示意小琳讓開。
“我先看看,你別慌?!?/p>
他的手指輕輕地覆上熱芭的后腰,隔著薄薄的衣料,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顫抖。
入手處,皮膚的溫度正常,并沒有炎癥該有的灼熱感。
他的手指順著脊柱緩緩下移,語氣專業(yè)而冷靜:“是這里嗎?”
“……嗯……”
“這里呢?”
“……也疼……”
趙宇的手指按壓了幾個腰部的關鍵穴位,熱芭都配合地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
但他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他的手不是機器,而是經(jīng)過系統(tǒng)和無數(shù)次實踐錘煉過的,對人體肌肉筋膜的感知力遠超常人。
在他的感知中,熱芭腰部的肌肉群雖然因為蜷縮的姿勢而有些緊張,但深層的筋膜卻是放松的,甚至比下午他剛來的時候還要松弛。
那股因為長期勞損而形成的,如同亂麻般盤根錯節(jié)的筋結(jié)點,已經(jīng)被他下午那一記重手給沖開了大半。
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不可能引發(fā)如此劇烈的疼痛。
一個人可以說謊,但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除非……她是在演。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趙宇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
一個日理萬機的頂流女星,三更半夜不睡覺,花這么大力氣,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慘狀,就為了騙他一個推拿師傅過來?
圖什么?
趙宇的手指停留在她腰間一個無關痛癢的部位,稍微用了一點力。
“這個點呢?”
“??!”熱芭立刻發(fā)出一聲驚呼,身體猛地彈了一下,“疼!就是這里!好疼!”
這一下,徹底證實了趙宇的猜想。
他按的那個位置,是正常的肌肉組織,別說發(fā)炎了,連個筋包都沒有,正常人被按一下最多只會覺得有點酸,絕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反應。
她果然是在演戲。
而且演技精湛,連她身邊最親近的助理都騙過去了。
趙宇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大概猜到對方的目的了。
白天他那副公事公辦、油鹽不進的態(tài)度,恐怕是傷到了這位天之嬌女的自尊心。
所以晚上才鬧出這么一出來,就是想把他再叫過來。
想通了這一點,趙宇心里那點擔憂和自責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混雜著無奈和好笑的情緒。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還在抹眼淚的小琳。
“小琳,你去給我倒杯熱水來?!?/p>
“???哦哦,好的!”小琳連忙點頭,轉(zhuǎn)身跑向廚房。
趁著這個空檔,趙宇俯下身,湊到熱芭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句。
“熱芭小姐,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p>
蜷縮在地上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熱芭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那里面哪里還有半分痛苦,分明是計謀被戳穿后的驚愕和慌亂。
趙宇直起身,臉上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的專業(yè)表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他看著地上那個還在努力維持痛苦人設的大明星,心里覺得更有趣了。
既然你這么喜歡演,那我就陪你演到底。
這時,小琳端著水杯跑了回來。
“趙師傅,水來了?!?/p>
趙宇接過水杯,沒有遞給熱芭,而是自己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極其嚴肅的口吻,對著還在地上裝死的熱芭說道:“你這個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復雜。”
“普通的推拿,怕是治不了根了。”
熱芭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小琳一聽這話,臉都嚇白了:“那……那怎么辦啊趙師傅?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壁w宇擺了擺手,視線落在熱芭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我有一套獨門的治療手法,專門針對這種深層的頑固痛癥。”
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繼續(xù)說:“不過,這個治療過程……需要絕對的安靜?!?/p>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一臉緊張的小琳。
“小琳,你先出去吧,在門口幫我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p>
“而且,”趙宇刻意加重了語氣,“接下來的治療,場面可能會有些……劇烈,我怕你看了會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