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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爹怎么還不來救我?都過了這么久!”

薛誠在牢中早已心神不寧,每一天都如坐針氈。

支撐他的,是對父親手眼通天的信任。

可這么多天過去,竟毫無動靜……

突然,沉穩(wěn)的腳步聲打破牢房的死寂。

一個黑袍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提食盒。

“爹?!”

薛誠驚喜萬分,忍不住喊出聲。

“閉嘴!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大嗎?”

黑袍下傳來怒斥,薛誠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唉,爹會救你,今天來是讓你安心。你沒亂說話吧?”

薛賈嘆息,打開食盒。

肉香撲鼻,薛誠許久未嘗葷腥,撲上去大快朵頤。

知道有救,他眼神陰狠,邊吃邊說:“那臭道士,等我出去,定讓他生不如死!”

“爹放心,我一個字沒多說,只推說這是誤會。”

“對了,啥時候救我……”

話未說完。

薛誠雙眼瞪圓,難以置信地看向父親,喉嚨發(fā)出咯咯聲。

他死死抓住薛賈的褲腳。

怎么也想不到,親爹竟給他下毒!

薛賈眼中閃過不忍,但很快被狠厲取代。

“你可知此事已驚動陛下?你讓多少大人顏面盡失?”

“事關(guān)重大,我留你,其他大人也不會留你!”

“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偏撞上太子,差點讓我等萬劫不復(fù)!”

薛誠的手無力垂落。

薛賈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離去。

他還得通知那些同僚。

此事處理干凈,死人不會開口,高枕無憂。

秦淮河畔,小院中。

“小道長,又見面了。”

朱棣收斂燕王的威嚴(yán),朝張培元點頭示意。

“沒想到道長比我先見到四弟?!?/p>

朱標(biāo)笑著走入,目光在門外停留片刻。

張培元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裝作不知,坐下道:“兩位殿下深夜造訪,定是有事相求,比如……查案?”

朱標(biāo)與朱棣對視一眼,坐下點頭:“道長果然神機(jī)妙算。”

“雖有元陽符護(hù)身,但我查案多有不便,薛氏罪行累累,不知要查到何時?!?/p>

“請道長出手推算,早日將薛氏等毒瘤鏟除!”

朱標(biāo)語氣疲憊。

每日與冤魂打交道,滋味著實不好受。

冤魂記憶斷續(xù),怨氣纏身,換作常人早已崩潰。

幸虧他心志堅韌,又有元陽符護(hù)體。

“若道長肯出手,本王必有重謝!”

“道長似不喜金銀,我那有些古意盎然的物件,可供挑選。”

朱棣鄭重拱手。

身為北平之主,他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王爺。

因姚廣孝的緣故,他對玄門略有研究,收藏了不少古物。

“謝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p>

張培元嘴角微揚。

即便沒報酬他也會出手,但既然送上門,他不嫌寶貝多。

燕王,真是好人!

“殿下慷慨,我也得有所回報。”

他拂塵輕揮,一枚玉符懸在朱棣面前。

“這符有何用?”

見識過元陽符的神奇,朱棣興趣大增。

“此為通靈符,功效簡單?!?/p>

張培元笑道:“燕王不好奇冤魂長啥樣?不過提醒一句,上戰(zhàn)場時記得取下此符!”

朱棣一愣。

這通靈符,竟能讓他看見鬼魂?

他轉(zhuǎn)頭一看,朱標(biāo)剛好返回,身后跟著一團(tuán)模糊身影。

那身影衣衫破爛,披頭散發(fā),面色慘白如雪,卻五官清秀。

像是個大家閨秀,眼中似含淚水。

死氣濃重,怨氣不輕。

一進(jìn)門,便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幽怨。

但她生前應(yīng)是良家女子,并無害人之意,否則怕已成厲鬼。

“小翠見過道長?!?/p>

發(fā)現(xiàn)張培元能看見自己,小翠驚訝不已。

更驚奇的是,燕王握著玉符,竟也投來詫異目光。

這……全靠這位年輕道長?

真是高人!

“小女子生前記憶模糊,勞煩道長推算?!?/p>

小翠盈盈一拜。

“你本名周翠,南直隸人氏?!?/p>

張培元查看她的過往,嘆道:“你家在南直隸開了一間當(dāng)陽樓,規(guī)模不小,父母尚在?!?/p>

“當(dāng)陽樓……南直隸……”

周翠渾濁的眼神,在張培元點撥下逐漸清明。

他繼續(xù)道:“某日你瞞著父母外出,后面的事……我就不說了。”

周翠虛幻的身軀劇烈顫抖,肩膀聳動。

“爹……娘……”

“女兒錯了,不該偷跑出去……”

痛苦與悔恨似要化作淚水,卻已無法流淚。

她的哭聲帶著奇異磁場,讓周圍人不由心生憐憫。

朱棣和朱標(biāo)心頭一震,竟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不是你的錯?!?/p>

張培元拂塵一甩,清朗嗓音化解幽怨。

良久,周翠平靜下來,停止哭泣。

“道長,翠兒明白了?!?/p>

張培元柔聲道:“錯的是那些貪官污吏,放心,貧道會讓他們罪有應(yīng)得?!?/p>

“接下來,我要說你在船上遭遇的事?!?/p>

周翠眼中閃過恐懼。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即便已死,仍讓她心悸。

但她咬牙堅定道:“小道長,我自己說!”

人死后,若執(zhí)念深重,便會在人間徘徊。

這份執(zhí)念支撐她未去投胎。

“好?!?/p>

張培元神色平靜,心中輕嘆。

周翠開口:“我被擄上船后,被迫伺候達(dá)官顯貴?!?/p>

“我不從,那賊人便羞辱折磨我,有時還將我和不屈的姐妹關(guān)在一起,不給吃喝?!?/p>

“后來我親眼見一個姐姐為搶饅頭掐死了另一人,我……就屈服了?!?/p>

“從此,我每天陪不同的客人,甚至不如青樓女子?!?/p>

“那些客人初來斯文,幾次后便露出禽獸本性,癖好愈發(fā)惡心。”

周翠面上閃過恨意,瞥了朱標(biāo)和張培元一眼,才壓下情緒。

“我一直想逃出去報官,所以暗中記下聽到的齷齪事?!?/p>

她說了許多官員與富商的丑聞。

包括他們的長相、受賄金額和規(guī)矩。

比如宮中采買生意,疏通七品官需兩千兩白銀。

五六品官出手,價格翻倍。

更高層的權(quán)貴,直接索要三成利潤。

“我還聽說,薛氏有個賬本,記錄了官員與薛氏的交易,用來牽制權(quán)貴?!?/p>

“見過賬本的,只有蕓姐。她也是被擄來的女子,后來成了薛誠的姘頭,管理我們,折磨手段比賊人還狠?!?/p>

周翠竹筒倒豆子般,將花船上的見聞全盤托出。

包括她的死因。

她逃到上元報官,卻發(fā)現(xiàn)縣令是花船???。

縣衙不是救贖之地,而是虎口。

送回花船途中,她萬念俱灰,跳入秦淮河。

此后渾渾噩噩游蕩,直到遇見朱標(biāo)。

不知為何,她本能跟隨朱標(biāo)入宮。

今日被帶到張培元處,記憶才完全蘇醒。

“放心,那縣令不會有好下場,花船上的惡客,也不會只是死那么簡單?!?/p>

張培元安慰道。

“謝道長!”

周翠一拜,恨意轉(zhuǎn)為信任。

朱棣瞥了張培元一眼,察覺他眼中一絲異色。

不止是死?

世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那賬本?!?/p>

朱標(biāo)瞇眼道:“若找到蕓姐,道長能否算出賬本藏處?”

案子逐漸清晰。

朝堂上有人為薛氏說話,定因那賬本!

若找到賬本,便是鐵證!

張培元卻搖頭:“蕓姐?殿下找不到她了?!?/p>

“為何?”

“她已不在人世,知道得太多?!?/p>

張培元冷笑道:“她自以為美色能迷住薛誠,想當(dāng)花船女主人,卻不知見過賬本那一刻,她便注定被除。”

“至死,她仍不悔改?!?/p>

他目光轉(zhuǎn)向門外,語氣冰冷:“是不是,蕓姐?”

誰?

蕓姐?!

一股森寒氣息蔓延,溫度驟降。

順著張培元目光,朱標(biāo)與朱棣望向門口。

看到那身影,兩人瞳孔猛縮。

門口站著一道身影,身著囚服,地上留下腥臭水漬。

這是……蕓姐?

張培元不僅喚醒了周翠的記憶,也喚醒了蕓姐。

但惡人生性如此,死后亦然。

周翠僅是幽怨,蕓姐卻滿懷不甘與怨恨。

“是昨晚那不愿離去的怨靈?”

朱標(biāo)臉色微變。

他頭頂?shù)娜藲馑票粵_散,若非元陽符護(hù)體,怕是連話都說不出。

朱棣卻不受影響,手按腰間寶刀,隨時準(zhǔn)備出手。

蕓姐穿著囚服,正是她死時的模樣。

她被溺死,渾身濕漉,臉上布滿疤痕,似為掩蓋身份。

“她不是怨靈,是厲鬼?!?/p>

張培元拂塵輕甩,起身道:“她死后害過人,接近殿下只為找替身,昨晚因燕王在,她不敢動手?!?/p>

被揭穿,蕓姐疤痕密布的臉變得猙獰。

頭發(fā)如蠕蟲般蔓延。

她今日又害人,怨念更盛。

但她仍忌憚朱棣和張培元。

目標(biāo)依舊鎖定朱標(biāo)。

若能害死大明太子,她死后也能為禍一方!

?!?/p>

清脆聲響。

張培元屈指一彈,淡金光芒飛射而出。

上百枚銅錢釘住發(fā)絲。

每算一卦,他收一枚洪武通寶,附有大明國運與天機(jī)之力。

雖非法器,但勝在數(shù)量多。

“困!”

張培元輕喝。

銅錢光芒大盛,金線串聯(lián)。

發(fā)絲瞬間燃盡。

蕓姐驚恐想逃,觸及金線便冒黑煙。

“小道長,又救我一命!”

朱標(biāo)松口氣,驚嘆不已。

上次張培元出手,他昏迷未見,今日才見識這神異手段。

若沒來找張培元,他怕是難逃一劫。

“姚師有這等本事嗎?”

朱棣看著張培元鎮(zhèn)壓厲鬼,暗自比較。

“我若沒遇殿下,會否也成這樣?”

周翠雖為鬼魂,仍瑟瑟發(fā)抖。

張培元不理兩人所想,平靜看向蕓姐,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說,世道為何如此不公?”

“但我要告訴你,你今日下場,全是自找!”

蕓姐跪伏在地,疤痕臉上滿是祈求:“憑什么有人生來富貴?”

“道長,別信周翠胡言,我也是受害者啊!”

她聲淚俱下,頗有幾分真。

連周翠都愣住,懷疑自己是否誤會。

張培元冷笑:“鬼話連篇!幾個女子逃走,都是你告密抓回?!?/p>

“你死因簡單,抄錄賬本想威脅薛氏,攀上高位,其他可憐女子只是你向上爬的工具?!?/p>

“賬本藏在秦淮河畔柳樹下,對不對?”

“你的怨念從不是花船,而是你內(nèi)心的貪婪,你與薛氏本是一丘之貉!”

她死后害過數(shù)人,還想騙他?

癡心妄想!

蕓姐被揭穿,徹底瘋狂,鬼氣森然,欲殊死一搏。

但在張培元面前,她毫無機(jī)會。

“收!”

他掐訣,洪武通寶光芒暴漲,金線驟緊。

如雪入滾油,蕓姐身上黑煙四起。

噗的一聲。

這助紂為虐的厲鬼,徹底魂飛魄散。

銅錢也失去靈性,黯淡無光。

“得算百次命才能補(bǔ)回?!?/p>

張培元嘆息。

洪武通寶只能當(dāng)消耗品。

幸好蕓姐道行不深,否則他得大出血。

“殿下,花船上死去的女子超千人,化為厲鬼的不少。”

“不化解怨念,今日之事還會接連發(fā)生?!?/p>

“此案需盡早了結(jié)!”

張培元直言。

怨魂若未遇朱標(biāo),可能去害人報仇。

到時,他可沒那么多銅錢可用。

“明白了?!?/p>

朱標(biāo)點頭,肅然道:“立刻派人取賬本!”

“有了賬本,最遲明日,案子必將水落石出,給所有受害百姓一個交代!”

張培元倚在門邊,目送朱棣與朱標(biāo)的車馬漸漸消失在街角,眼底藏著一抹捉摸不透的光。

朱標(biāo)的命格,硬是被他從鬼門關(guān)前拽了回來。

第一道劫難,長年與陰魂為伍,陽氣盡喪,命隕黃泉。

幸好他早有準(zhǔn)備,元陽符一出,化解了這場危機(jī)。

至于第二劫,方才那厲鬼蕓姐,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次風(fēng)波平息,老朱怕是還得再來找我?!?/p>

“朱標(biāo)的劫數(shù),說白了,不就是大明氣運的縮影嗎?”

“只要他明白,我不僅能保住朱標(biāo),還能讓大明的國祚再延綿些年,他自然會對我刮目相看?!?/p>

“姚廣孝、劉伯溫,各有各的道,我張培元,又何必循他們的路?”

張培元的野心,從未遮掩。

給凡人算命,哪有改一國命數(shù)來得暢快?

他要借大明的氣運,踏上自己的道!

朱標(biāo),不過是大明命途多舛中的一環(huán)罷了。

“若老朱得知,大明國祚不過短短二百余年,他會作何表情?”

張培元仰頭望天,星光閃爍如訴,他長舒一口氣。

七日后,這樁案子將徹底落幕。

屆時,朝堂上下牽連的官員,連同所有涉案之人,都得血債血償。

為了那一天,他還得再做些準(zhǔn)備。

……

當(dāng)晚,朱標(biāo)依張培元所言,取來賬本,連夜送至朱元璋的寢殿。

寢殿內(nèi),沉寂得仿佛時間都停滯了。

許久,朱元璋低啞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蔣瓛!”

“臣在!”蔣瓛快步入內(nèi),恭敬候命。

“召集錦衣衛(wèi),分作十三隊,將薛家、刑部侍郎、應(yīng)天府尹、上元縣令……”

朱元璋一口氣點了數(shù)十個名字,語氣冰冷。

頓了頓,他沉聲下令:“這些人,全部拿下,立即押往刑部大牢!”

以他們的罪行,賬本為證,殺無赦也理所當(dāng)然。

可他還有疑問未解。

比如,那些贓款藏在何處?

這幾天查下來,單一個薛家牽扯的利益,足以讓朱元璋瞠目結(jié)舌。

堪比大明數(shù)年稅賦!

他想問,這些人為何如此貪婪?

是衣食無憂不夠,還是大明律法不夠嚴(yán)?

明知后果如此,為何還有人前赴后繼以身試法?

思來想去,朱元璋找不到答案,嘆息中帶著一絲迷霧。

他轉(zhuǎn)頭看向朱標(biāo),低聲問道:“標(biāo)兒,今日張小道長真一招滅了那厲鬼?”

比起他,朱標(biāo)與張培元接觸更多,或許能窺見此人真面目。

朱標(biāo)點頭,語氣沉重:“若非小道長出手,兒臣怕是兇多吉少……”

“引魂、煉符、誅鬼……”朱元璋喃喃自語,張培元的影子在他心中越發(fā)神秘。

這整件事,仿佛全是他一手促成。

巧合嗎?那天張培元偏偏在江東口買玉石,偏偏撞上薛家之子薛誠。

一切仿佛天意,要將罪證送到他手中。

換作旁人,朱元璋或許信是巧合。

可張培元能掐會算,連大明國祚都能推演,何況區(qū)區(qū)一日之事?

越想越覺得,這絕非偶然。

張培元,怕是故意為之,要借此除掉貪官污吏!

這對國家和百姓有益,可他為何如此行事?

僅僅因為看不慣?

朱標(biāo)忽道:“父皇,聽說這類奇人異士,不僅能掐會算,在治國安邦上也頗有建樹?!?/p>

“換句話說,像張小道長這樣的人,會不會……精通屠龍之術(shù)?”

最好的例子,不就是朱棣身邊的姚廣孝?

這些異人,能透過時間迷霧,預(yù)見數(shù)十年后的災(zāi)禍,甚至亡國之危!

平心而論,張培元救朱標(biāo),不也是變相救大明,擋住了靖難之變?

他能救人,自然也能以同樣手段,削減大明氣運!

說這是屠龍術(shù),還真不夸張!

“屠龍術(shù)……”朱元璋瞇起眼,意味深長。

張培元并非他遇到的第一個會此術(shù)之人。

還有道衍,以及那位青天先生劉伯溫!

……

“屠龍術(shù)”三字,初次入耳。

雖讓朱元璋略感不適,卻貼切得讓人無法反駁。

劉伯溫不就助他屠了元朝那條龍?

姚廣孝不也在幫老四鋪路,欲成真龍?

那張培元呢?他的圖謀又是什么?

朱標(biāo)的話,像一盞明燈,點亮了朱元璋心中的迷霧。

劉伯溫或許知曉屠龍術(shù),也用過,卻從不敢言明。

怕是忌憚天威吧。

可張培元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不懼泄露天機(jī),不怕帝王猜忌。

他的底氣,究竟何來?

他真會那屠龍術(shù)嗎?

朱元璋敲著桌案,沉聲道:“處決貪官時,邀張小道長同往?!?/p>

“標(biāo)兒,你親自去請!”

……

兩日后,奉天殿。

朱元璋站在玉階上,背對百官,面容隱在陰影中,無人能窺。

群臣面面相覷,心底發(fā)寒。

看不清帝王神色,他們只能偷瞄四周,發(fā)現(xiàn)朝堂上許多熟悉位置空空如也。

“把人帶上來。”朱元璋聲音如雷,殺氣逼人。

鐐銬聲嘩啦作響。

昨日還高高在上的官員們,今日卻如喪家之犬,被押入殿中。

他們跪得整整齊齊,面色如土。

“朕手中,握著一份罪狀。”朱元璋轉(zhuǎn)過身,目光如刀,直刺跪在最前的薛賈。

“標(biāo)兒,念!”

罪狀遞到朱標(biāo)手中,他朗聲道:“御史秦通,勾結(jié)薛家,收賄八千兩白銀?!?/p>

“府丞李升福,收賄一萬兩,明知薛家罪行,卻包庇縱容,對秦淮河畔之事視而不見!”

“上元縣令王子共,為薛家撐腰,草菅人命數(shù)十,收賄七千兩!”

……

名字一個個被念出,在大殿內(nèi)回蕩。

念完,滿殿寂靜,落針可聞。

其余罪臣瑟瑟發(fā)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薛賈卻像認(rèn)命般,一動不動,宛如死尸。

朱元璋緩步走下臺階,每一步都重如千鈞。

“薛賈,當(dāng)年朕看你兢兢業(yè)業(yè),才允你告老經(jīng)商?!?/p>

“誰知你貪得無厭,拉攏朝臣,貪污受賄不說,還敢圈禁良家女子,供你們淫樂!”

“今日,不剝皮實草,如何對得起天理?”

“所有涉案之人,滿門抄斬!”

“罪魁薛賈,剝皮實草,誅三族!”

……

聽到判決,罪臣們臉上只有恐懼與茫然。

恐懼,因他們深知被朱元璋抓住的下場。

茫然,因他們不知自己如何暴露。

明明天衣無縫,薛賈甚至親手殺了薛誠,斷絕后患。

朝中毫無風(fēng)聲,他們卻被一網(wǎng)打盡。

仿佛真有神仙托夢,給了陛下證據(jù)。

“陛下,罪臣知罪難逃?!毖Z抬頭,盯著冷面朱元璋,忍不住問:“可罪臣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紕漏?不解此惑,臣死不瞑目!”

朱元璋動作太快,抓人無需審訊,便知罪行。

錦衣衛(wèi)再強(qiáng),也不可能如此神速吧?

“舉頭三尺有神明,還有朕的眼睛!”朱元璋冷哼。

這話,不僅是說給罪臣,也是警告殿內(nèi)每一個人。

“死不瞑目?拖下去,擇日問斬!”

錦衣衛(wèi)上前,將罪臣拖走。

“陛下圣明!”

“明察秋毫!”

……

殿內(nèi)百官噤若寒蟬,后背發(fā)涼。

如此大案,陛下說查就查得滴水不漏!

以往刑部、大理寺辦案,總有蛛絲馬跡。

這次,卻連他們都毫無察覺。

莫非陛下真會掐算天機(jī)?

幸好他們沒與罪臣同流合污。

看著朱元璋一人震懾滿朝,朱標(biāo)與朱棣對視,嘴角微抽。

父皇真是好大的威風(fēng)。

可這案子,分明是張小道長一手算出來的!

……

當(dāng)晚,朝廷告示貼滿應(yīng)天府。

薛家花船案,震動市井,茶肆街頭議論紛紛。

“怪不得采花賊抓不到,原來是薛家次子!”

“難怪秦淮河花船被兵圍了,原來藏著這等腌臜事!”

“幾十個官員,上百人牽連,明日菜市口問斬,真是痛快!”

“陛下心系百姓,這么多大官,說殺就殺,查案過程定是曲折萬分?!?/p>

“陛下日理萬機(jī),還要跟貪官斗智,圣明??!”

……

百姓相約午門,菜市場雞蛋青菜被搶購一空。

他們卻不知,老朱查案幾乎全程“掛機(jī)”。

真正推動這一切的張培元,此刻剛結(jié)束修行。

秦淮河邊,夏末湖風(fēng)吹得柳枝搖曳。

一輛簡樸馬車停在小院門前。

朱標(biāo)與朱棣聯(lián)袂而至,推門而入,頓覺暑氣全消,院內(nèi)清涼。

張培元收斂氣息,睜開眼。

朱標(biāo)與朱棣對視他目光,似覺天地旋轉(zhuǎn),玄機(jī)無窮。

但那感覺轉(zhuǎn)瞬即逝。

“小道長道行又深了!”朱標(biāo)由衷贊嘆。

張培元修為越高,他離鬼門關(guān)就越遠(yuǎn)。

“借殿下吉言。”張培元淡笑。

這七日,他已將篡改天機(jī)的力量盡數(shù)煉化。

神魂可離體片刻,距分神境僅一步之遙。

到那時,魂魄可驅(qū)物,手段不再局限于符篆。

“父皇今日處決貪官,請小道長一同前往?!敝扉Φ?。

“走吧。”張培元點頭。

……

三人登上馬車。

“小道長,這是我搜羅的幾件古物,請笑納?!敝扉Υ蜷_盒子。

內(nèi)有幾件古物,或完整,或布滿歲月裂痕。

張培元目光一掃,已知來歷。

這些東西,竟會落在朱棣手中?

“這些古物來歷不明,小道長可挑一件。”朱棣帶點小心思。

他弄不清這些物件底細(xì),姚廣孝又藏著不說,想借張培元探清。

張培元輕笑,拿起一尊巴掌大的銅獸爐:“殿下聽說過南疆巫蠱嗎?”

“這香爐是南疆之物?”朱棣一愣。

“正是。”張培元故作嚴(yán)肅,“此為萬毒鼎,蠱師將毒蟲置入煉制,七七四十九次方成,點燃后散發(fā)無形毒霧,殺人無蹤。”

“此鼎在第三十五次煉制失控,毒氣蔓延,毒死整個部族……”

朱棣臉色大變,想起自己常把玩此物,不寒而栗。

“四弟,小道長逗你呢。”朱標(biāo)無奈搖頭。

張培元笑道:“燕王放心,這鼎千年前的毒已散,不重新煉制,拿來當(dāng)香爐都行?!?/p>

朱棣黑著臉,心想趕緊把這東西扔了。

張培元又拿起一盞油燈,神色罕見凝重。

“此物,是其中最珍貴的?!彼馈?/p>

“何來歷?”朱棣急問。

若萬毒鼎都如此珍貴,這油燈難道更了不得?

張培元摩挲燈身,感慨:“此燈名七星燈,主人是兩位殿下耳熟能詳之人——諸葛武侯?!?/p>

……


更新時間:2025-08-23 03:0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