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兆初現(xiàn)七月十四的風(fēng),裹著舊城區(qū)特有的潮濕氣息,卷過青石板鋪就的冥紙街。
傍晚六點,夕陽把街尾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
枝椏間還掛著去年中元節(jié)沒燒盡的紙燈籠殘片,在風(fēng)里晃悠著,像只缺了半邊翅膀的鬼蝶。
蘇晚坐在香燭鋪的柜臺后,指尖沾著糯米漿,正糊最后一個紅衣紙人。十八歲的姑娘,
指尖纖細,動作卻熟練得不像個剛接手鋪子半年的人 —— 這鋪子是陳阿婆的,
三個月前陳阿婆突然說腰不好,把鋪子里的活計大半都交給了她。
蘇晚總覺得陳阿婆看她的眼神很怪,尤其是那只蒙著白翳的右眼,像是能穿透她的皮肉,
看到什么藏在骨頭里的東西。“嗤啦” 一聲,紙人的衣袖被漿糊粘住,蘇晚抬手去扯,
手腕上的銅鈴?fù)蝗?“叮鈴” 響了一聲。那銅鈴是她記事起就戴著的,紅繩磨得發(fā)毛,
鈴身刻著模糊的紋路,陳阿婆說這是她外婆留的,讓她千萬別摘。可這會兒既沒風(fēng),
她也沒動,銅鈴怎么會響?蘇晚皺著眉晃了晃手腕,沒等她想明白,
指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觸感 —— 像是有只冰冷的小蟲子,在紙人的手指上爬。
她猛地低頭,只見那紅衣紙人的右手食指,正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微微抽搐了一下。
紙人是死物,漿糊還沒干透,怎么會動?“晚丫頭,
” 里屋的門簾 “嘩啦” 一聲被掀開,陳阿婆端著一碗姜湯走出來,她的腳步很輕,
白翳覆蓋的右眼轉(zhuǎn)向蘇晚,聲音比平時沉了些,“別盯著那紙人看了,把姜湯喝了。
”蘇晚接過碗,溫?zé)岬挠|感順著指尖傳到掌心,卻壓不下心底的寒意:“阿婆,
紙人剛才動了,還有這銅鈴……”“噓?!?陳阿婆突然抬手按住她的嘴,
白翳下的左眼閃過一絲厲色,“別亂說話。今天是中元節(jié)前夜,臟東西都醒了。記住,
戌時三刻一到,就把鋪子門關(guān)上,不管外面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別應(yīng)聲,更別開門。
”蘇晚攥緊了碗沿,姜湯的熱氣氤氳在眼前,她想問為什么,可陳阿婆已經(jīng)轉(zhuǎn)身回了里屋,
門簾落下時,她好像聽到阿婆低聲說了句 “該來的,躲不過”。戌時三刻,
也就是晚上七點四十五分。蘇晚盯著墻上的掛鐘,分針一格一格挪到數(shù)字九的位置,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她忍不住走到窗邊,
撩起窗簾一角往外看 —— 冥紙街上的鋪子大多關(guān)了門,
只有街中間那家賣祭品的鋪子還亮著燈,一個醉漢抱著酒瓶子,
正把人家擺在門口的水果祭品往地上摔,蘋果滾了一地,濺上了泥點,
像是一顆顆摔破的眼珠子?!安偈裁垂砉?jié)!都是騙人的!” 醉漢的罵聲隔著窗戶傳進來,
蘇晚還沒來得及縮回頭,突然覺得后頸一涼 —— 像是有人對著她的脖子吹了口氣,
帶著股腐爛的紙灰味。她猛地回頭,鋪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一排排紙人立在墻角,
紅衣、白衣、青衣,一張張用朱砂畫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就在這時,
外面的喧嘩突然停了,醉漢的罵聲也沒了蹤影,整條街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蘇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快步走到門邊,想把插銷插緊,
卻透過門縫看到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景象 ——巷口的老槐樹下,不知何時立了個紅衣紙人。
那紙人的樣式,和她下午糊的一模一樣,可它的臉卻不是朱砂畫的,
而是用某種暗紅色的東西涂的,尤其是眼睛的位置,兩點殷紅像是剛滴上去的血,
正順著紙人的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一滴,“嗒” 地落在青石板上,
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是血淚。蘇晚的腿瞬間軟了,她踉蹌著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紙扎馬,
紙馬倒地的聲音在寂靜的鋪子里格外刺耳。她不敢再看門縫,顫抖著插上門銷,
又搬來柜臺后的木凳抵在門后,這才扶著墻,一步一步挪上閣樓。閣樓是她的住處,
只有一張床、一個書桌,窗戶對著冥紙街的后巷。蘇晚躺在床上,裹緊了被子,
可還是覺得冷,那股腐爛的紙灰味,好像順著窗戶縫飄了進來,繞在她的鼻尖不散。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突然被一陣 “沙沙” 聲驚醒。
聲音是從床前傳來的。蘇晚的心跳驟停,她僵著身子,
慢慢睜開眼 ——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床前的地板上,那里整整齊齊跪著一排紙人。
不是她下午糊的那一個,而是鋪子里擺著的所有紙人,紅衣、白衣、青衣,
十幾張朱砂臉對著她的床,像是在朝拜。更恐怖的是,最前面那個紅衣紙人,
腹部突然裂開一道縫,一截焦黑的東西從里面掉出來,“咚” 地砸在地板上。
蘇晚瞇著眼細看,那東西的形狀 —— 像是一截人的指骨,表面烤得焦黑,
還沾著點點暗紅色的污漬?!斑怠⑦?、叩。”窗戶突然傳來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音,
尖銳、刺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一點點摳玻璃。蘇晚猛地抬頭,
只見窗外倒掛著一個身影 —— 是那個紅衣紙人!它的頭朝下,
頭發(fā)(如果那能叫頭發(fā)的話,其實是紙做的)垂在玻璃上,朱砂畫的眼睛正對著她,
血淚還在淌,順著玻璃往下流,在月光下像兩條紅色的蛇。蘇晚再也忍不住,尖叫一聲,
用被子蒙住了頭。她能聽到自己的牙齒在打顫,銅鈴在手腕上瘋狂地響,“叮鈴、叮鈴”,
像是在預(yù)警,又像是在哭。不知過了多久,刮擦聲停了,紙人的沙沙聲也沒了。
蘇晚掀開被子一角,床前空蕩蕩的,地上的焦黑指骨還在,月光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一條扭曲的蛇。她知道,陳阿婆說的 “臟東西”,真的來了。而那截指骨,
或許就是某個答案的開始。第二章 荒廢祠堂第二天一早,蘇晚是被陳阿婆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頂著黑眼圈打開門,看到陳阿婆正站在閣樓門口,手里拿著掃帚,
白翳下的左眼盯著地上的焦黑指骨,臉色很難看?!鞍⑵牛蛲怼薄拔抑?。
” 陳阿婆打斷她,彎腰撿起那截指骨,指腹摩挲著焦黑的表面,聲音低沉,
“這是聚陰陣的引子。晚丫頭,你不能再待在鋪子里了,得去一個地方?!薄叭ツ睦铮?/p>
” 蘇晚追問。陳阿婆把指骨塞進她手里,那東西還帶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像是剛從冰窖里拿出來:“去東頭的荒廢祠堂。那里是冥紙街的陣眼,你外婆的事,
還有這紙人的秘密,都在那里。”蘇晚攥緊了指骨,她從沒見過外婆,陳阿婆也很少提,
只說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涩F(xiàn)在看來,外婆的事,恐怕沒那么簡單。冥紙街的東頭,
確實有一座荒廢的祠堂。蘇晚小時候跟著鄰居家的孩子去過一次,里面全是蜘蛛網(wǎng),
神像倒在地上,還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后來就沒人敢去了。她揣著指骨,
沿著青石板路往東走。中元節(jié)當(dāng)天的街道格外冷清,偶爾有幾個提著祭品的人走過,
臉色都很凝重,沒人說話。走到祠堂門口時,蘇晚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
門楣上的 “趙氏祠堂” 牌匾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風(fēng)里晃悠,
發(fā)出 “吱呀” 的響聲。她推開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祠堂里比她記憶中更破敗,神像的頭不見了,地上散落著碎瓷片,墻角的蛛網(wǎng)結(jié)得有碗口大。
蘇晚拿著手機照明,一步一步往里走,指骨在口袋里微微發(fā)燙,像是在指引方向。
走到祠堂中央,她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 不是她的,而是從神像后面?zhèn)鱽淼?,很輕,
像是穿著軟底鞋?!罢l在那里?” 蘇晚握緊了口袋里的指骨,聲音有些發(fā)顫。
神像后面走出一個少年,他穿著黑色的連帽衫,脖子上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
瞳孔是很淺的褐色,像是蒙著一層霧。少年手里拿著一把銅錢劍,劍身上的銅錢用紅繩串著,
在手機光下泛著冷光?!澳闶钦l?” 少年先開口,他的聲音很淡,沒有情緒,
“為什么會來這里?”“我叫蘇晚,是冥紙街陳阿婆鋪子里的。
” 蘇晚看著他脖子上的繃帶,總覺得那下面藏著什么,“陳阿婆讓我來的,
她說這里有聚陰陣的陣眼?!鄙倌甑难劬Σ[了瞇,
視線落在蘇晚的口袋上:“你口袋里有焦黑指骨?”蘇晚愣了一下,
把指骨拿出來:“你怎么知道?”“七日前,冥紙街的糕點鋪老板娘失蹤了,我一直在找她。
” 少年走到祠堂的供桌前,蹲下身,用銅錢劍撥開地上的灰塵,露出一塊深色的印記,
“這里是聚陰陣的陣眼,有人用活人生祭養(yǎng)鬼,那指骨,應(yīng)該是糕點鋪老板娘的。
”蘇晚順著他的手勢看去,那塊深色印記的形狀,竟然和一個人的輪廓一模一樣,
邊緣還殘留著燒焦的痕跡 —— 是人形焦痕。她的胃里一陣翻涌,
昨晚看到的紙人、血淚、指骨,現(xiàn)在都有了答案,可這答案比她想象的更恐怖。
“聚陰陣需要活人的魂魄養(yǎng)著,而陣眼在這里,說明養(yǎng)鬼的人,就在冥紙街。
” 少年站起身,褐色的眼睛看向蘇晚,“你手腕上的銅鈴,是鎮(zhèn)魂鈴,能驅(qū)邪,
可昨晚它響得那么厲害,說明對方的道行不淺。還有,你能看到紙人動,能看到紅衣紙人,
你有陰陽眼,對不對?”蘇晚愣住了。她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飄在墻角的黑影,比如跟著人的白色影子,陳阿婆說那是她眼花,可現(xiàn)在看來,
那根本不是眼花?!拔摇薄皠e否認?!?少年打斷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
遞給蘇晚,“這是護身符,你拿著。今晚子時是中元節(jié)的陰氣最盛的時候,
對方很可能會動手。你回鋪子里后,注意陳阿婆,她沒你想的那么簡單?!碧K晚接過符紙,
指尖傳來符紙的粗糙觸感,她想問少年叫什么,可少年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門口走,走到門口時,
他停下腳步,說了句 “我叫阿夜,有事可以到祠堂找我”,然后就消失在了門外。
蘇晚站在祠堂里,手里攥著符紙和指骨,人形焦痕的印記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陳阿婆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養(yǎng)鬼的人是誰?還有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阿夜沒說,
可她總覺得,那才是最關(guān)鍵的。第三章 槐木匣與冰棺回到香燭鋪時,
陳阿婆正坐在柜臺后算賬,看到蘇晚回來,白翳下的左眼閃了一下:“祠堂里的事,
阿夜都跟你說了?”蘇晚點點頭,把指骨放在柜臺上:“阿婆,糕點鋪老板娘的事,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還有聚陰陣,養(yǎng)鬼的人是誰?”陳阿婆放下算盤,伸手拿起指骨,
嘆了口氣:“晚丫頭,有些事,知道了對你沒好處??涩F(xiàn)在看來,你已經(jīng)卷進來了,
躲不掉了?!彼酒鹕?,走到里屋的衣柜前,打開衣柜,在最里面的隔板上敲了三下,
“咔噠” 一聲,隔板彈開,露出一個暗格。陳阿婆從暗格里拿出一個槐木匣子,
匣子上刻著復(fù)雜的花紋,還掛著一把銅鎖,鎖上銹跡斑斑,像是有些年頭了。
“這是趙家的傳家寶,也是封印厲鬼的關(guān)鍵。” 陳阿婆把槐木匣放在柜臺上,
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銅鑰匙,打開了鎖,“你外婆叫蘇玉寒,是趙家的媳婦,
也是當(dāng)年封印厲鬼的人?!碧K晚湊過去,只見匣子里放著一本泛黃的日記,
封面上寫著 “趙守義” 三個字,應(yīng)該是陳阿婆的曾祖父。日記的紙頁已經(jīng)脆了,
陳阿婆小心翼翼地翻開,里面的字跡是用毛筆寫的,有些模糊?!懊駠?,中元夜。
厲鬼出,屠半街。吾以雙目為祭,封厲鬼于地下祭壇,立冰棺,設(shè)移魂陣。
若百年后厲鬼破印,需至親血脈獻祭,方可重封。金剪刀為引,
生辰八字為憑……”蘇晚的心跳越來越快,她看到日記里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