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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青石板與他 Ashelly 12481 字 2025-08-23 07: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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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石板與他巷口的老槐樹又落了一層葉,青石板縫隙里嵌著的碎光被秋陽曬得發(fā)燙。

林小滿蹲在門檻上數(shù)螞蟻,辮梢的紅綢帶隨著動作輕輕晃,像只停不住的小蝴蝶。

隔壁的沈硯之背著半舊的帆布書包經(jīng)過,鞋跟叩擊石板的聲音清脆,驚得螞蟻四散奔逃。

“沈硯之!”小滿猛地站起來,紅綢帶掃過膝蓋上的塵土,“你書包里是不是藏了糖?

”少年停住腳,轉(zhuǎn)過身時陽光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他從書包側(cè)袋摸出顆水果糖,玻璃糖紙在陽光下折射出虹彩?!鞍⒁套尳o你的,

說是你昨天幫她摘了院里的石榴?!毙M剝開糖紙,橘子味的甜香漫開來。

她踮起腳把糖遞到他嘴邊:“你先舔一口。”沈硯之微微偏頭躲開,耳尖卻悄悄紅了。

“你吃吧,我不愛吃甜的?!彼D(zhuǎn)身要走,袖口被輕輕拽住。

小滿的指尖帶著剛摸過泥土的潮氣,像春天里新抽的柳芽,輕輕蹭過他的手腕?!懊魈焐蠈W,

你能幫我?guī)П尽栋餐缴挕穯??我把我的橡皮分給你一半?!彼鲋槪?/p>

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他“嗯”了一聲,腳步卻慢了半拍。

書包里的鐵皮文具盒輕輕撞著書脊,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像藏著個不肯安分的秘密。

那年他們七歲,槐花落滿了整條巷子,青石板的縫隙里長出星星點點的青苔。

十二歲的夏天來得格外早,蟬鳴剛起,小滿就被母親勒令剪掉了辮子。

她坐在理發(fā)店的轉(zhuǎn)椅上,看著鏡子里越來越短的頭發(fā),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藍布罩衣上。

回家時撞見沈硯之抱著籃球從外面回來,汗水浸濕了他的白襯衫,

勾勒出單薄卻已見棱角的肩膀?!澳泐^發(fā)……”他站在槐樹下,籃球在指尖轉(zhuǎn)了半圈,

突然停住。小滿把新剪的短發(fā)揉得亂糟糟,梗著脖子說:“涼快!”轉(zhuǎn)身要跑,

卻被他拉住胳膊。少年的手掌更大了些,帶著陽光曬過的溫度,燙得她胳膊發(fā)麻。

“挺好看的?!彼吐曊f,聲音里帶著點沒散去的喘息,“像……像故事里的短發(fā)公主。

”那天傍晚,小滿在自家窗臺發(fā)現(xiàn)一只玻璃瓶,里面裝著七顆彩色的玻璃珠,

每顆都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瓶口壓著張紙條,

是沈硯之清秀的字跡:“理發(fā)店的鏡子騙了你。”十五歲的沈硯之已經(jīng)比巷口的郵箱還高了。

他騎著半舊的自行車穿過巷子時,車鈴清脆地響,驚飛了槐樹上的麻雀。

小滿常常趴在二樓的窗臺上寫作業(yè),筆尖懸在練習冊上,目光卻追著那個穿藍白校服的身影,

看他在巷口的拐角處消失,又在下一個黃昏準時出現(xiàn)。期中考試的成績貼在公告欄上,

沈硯之的名字在紅榜最頂端,而小滿的名字藏在中間偏下的位置。

她捏著皺巴巴的成績單站在公告欄前,秋風卷著落葉打在她的褲腿上。

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是沈硯之,手里拿著本物理錯題集?!斑@里,”他翻開本子,

指尖點在一道力學題上,“你的受力分析少畫了摩擦力?!毕﹃柕慕疠x落在他的睫毛上,

像鍍了層光,“我整理了易錯點,你拿去看看?!毙M接過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挨得很近,

被夕陽拉得老長,像兩條不肯分開的魚。高三的教室永遠彌漫著粉筆灰和咖啡的味道。

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一天天減少,像沙漏里不斷墜落的沙粒。小滿的桌肚里總藏著一盒薄荷糖,

是沈硯之放在那里的,他說刷題到深夜時含一顆,能清醒些。而沈硯之的筆袋里,

永遠躺著一支草莓味的筆,是小滿在他生日時送的,筆桿上畫著兩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平安夜那天,晚自習結(jié)束后下起了雪。雪花落在路燈的光暈里,像無數(shù)飛舞的螢火蟲。

沈硯之撐開一把黑色的傘,把大半傘面都傾向小滿那邊。雪落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積起薄薄一層白?!皥竽膫€城市的大學?”小滿的身影被風雪裹著,有點發(fā)飄。

“還沒定?!彼唛_腳邊的積雪,“你呢?”“我想考南方的學校,聽說那里冬天不冷,

還有好多花?!彼鲆粓F白氣,看著它在空氣中慢慢散開。傘下的沉默持續(xù)了很久,

只有雪花落在傘面的簌簌聲。快到巷口時,沈硯之突然停下腳步,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融化成細小的水珠?!靶M,”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這漫天風雪,

“我也報了南方的大學?!蹦且豢?,小滿覺得心里有朵花悄悄綻開了,花瓣上還沾著雪,

卻燙得像團火。大學開學那天,沈硯之幫小滿扛著行李箱,穿過香樟樹濃密的綠蔭。

南方的九月依然暖熱,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襯衫的領口被汗水浸得有些透明?!暗搅?。

”他把行李箱放在女生宿舍樓下,從背包里拿出個保溫杯,“阿姨讓我給你帶的,

里面是冰糖雪梨,說南方濕氣重,讓你常喝。”小滿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

她看著他被陽光曬得微紅的臉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躲在槐樹下的少年,

遞過來的那顆橘子糖,糖紙在陽光下閃著虹彩。他們的大學隔著三條街,

沈硯之總會在沒課的下午騎著自行車過來,車筐里放著兩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

或者一袋剛出爐的板栗。他們會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黑天鵝慢悠悠地劃過水面,

直到夕陽把湖水染成金紅色。小滿生日那天,沈硯之帶她去了城市邊緣的天文臺。夜幕低垂,

繁星像撒在深藍色絲絨上的碎鉆。講解員指著獵戶座的腰帶,

說那三顆亮星永遠并排懸掛在夜空?!澳憧?,”沈硯之的聲音在寂靜的觀測室里格外清晰,

“就像我們?!毙M轉(zhuǎn)過頭,看見他眼里映著整片星空,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她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窗臺上的玻璃瓶,七顆彩色的玻璃珠在月光下泛著光,

像此刻他眸中的星子。畢業(yè)季來得猝不及防。答辯結(jié)束那天,

他們在學校的林蔭道上走了很久,像過去無數(shù)個黃昏那樣。風吹落了香樟葉,

落在小滿的發(fā)間。沈硯之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停在她的鬢角,遲遲沒有移開?!靶M,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拿到了設計院的offer,就在這個城市?!毙M抬起頭,

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眸里。那些藏在時光縫隙里的情愫,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

在這一刻突然清晰起來,像被月光照亮的湖面?!拔乙埠灹诉@里的中學,教語文。

”她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像風吹過初綻的花。他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溫柔的光,

像年少時那個站在槐樹下的少年,只是此刻的他,肩膀更寬了,眼神更深了。他伸出手,

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涼,被他溫熱的掌心緊緊裹住。那天的月光格外好,

透過香樟葉的縫隙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像撒了層碎銀。遠處傳來畢業(yè)生的歡笑和歌聲,

而他們站在寂靜的林蔭道上,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的溫柔?;亓死霞业哪骋惶?,

小滿穿著潔白的連衣裙,站在巷口的老槐樹下等沈硯之。他穿著休閑服,從街的那頭走來,

運動鞋踩在青石板上,聲音格外的好聽,像很多年前那個背著書包經(jīng)過的少年。

他走到她面前,替她拂去落在頭紗上的槐樹葉。“還記得嗎?”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

“七歲那年,你搶我的糖吃。”小滿笑了,眼里泛起淚光。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

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樹葉上的露珠折射出璀璨的光,像十二歲窗臺上的玻璃珠,

像十五歲公告欄前的夕陽,像十八歲雪夜里的路燈,像二十歲天文臺的星空。

巷子里的青石板被歲月磨得光滑,老槐樹的枝椏伸向天空,像一雙溫柔的手,

守護著這里的時光。那些兩小無猜的歲月,那些悄然生長的情愫,那些藏在細節(jié)里的溫柔,

終于在時光的澆灌下,開出了最絢爛的花。沈硯之牽著小滿的手,一步步走過青石板路,

走向巷口的光亮處。他們的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像兩條緊緊依偎的魚,

游向名為未來的河流。而老槐樹下,仿佛還蹲著那個扎紅綢帶的小女孩,仰著臉,

眼里映著穿白襯衫的少年,像映著整個世界的光。

第二章 窗臺的綠蘿與陌生的風搬進新家的第三個秋天,

小滿在陽臺種的綠蘿爬到了防盜窗上。深綠的藤蔓垂下來,在風里輕輕晃。

沈硯之正在廚房煮面,白瓷碗里臥著的溏心蛋冒著熱氣,蔥花的香氣漫過客廳,

和陽臺上的桂花香纏在一起?!皣L嘗咸淡?!彼酥孀叱鰜恚~角還沾著點面粉。

小滿正趴在茶幾上改學生的作文,紅筆在紙頁上劃出道道弧線。她抬起頭,

鼻尖蹭到他遞來的筷子,熱湯的霧氣模糊了眼鏡片?!坝悬c淡?!彼卣f,

舌尖嘗到蛋心的綿甜。沈硯之笑著拿走碗,轉(zhuǎn)身回廚房時,拖鞋在地板上蹭出輕微的聲響。

這聲音小滿聽了二十多年,從巷口青石板上的布鞋聲,到大學宿舍樓下的皮鞋聲,

再到如今晨光里的拖鞋聲,像根細細的線,把日子串得密密實實??删€也有磨損的時候。

從一只打碎的杯子開始的爭吵。周五晚上沈硯之加班到十點,帶著滿身的寒氣進門時,

小滿正坐在沙發(fā)上翻一本舊相冊。客廳只開了盞落地燈,暖黃的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

像蒙著層薄紗?!盎貋砹??”她抬頭,聲音里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

沈硯之脫鞋的動作頓了頓,看見茶幾上倒扣的相框——那是他們十八歲在雪夜里的合影,

兩個穿著臃腫棉襖的少年少女,共用一把黑傘,傘沿的積雪簌簌往下掉。“怎么不開燈?

”他走過去按亮開關,水晶吊燈的光漫下來,照亮了小滿眼角的細紋。她今年二十七歲,

笑起來的時候,眼下會浮出兩道淺淺的紋路,像他畫設計圖時不小心蹭出的鉛筆痕。

“等你啊。”她合上相冊,起身想去給他熱湯,手腕卻被他攥住。

沈硯之的指腹帶著繪圖筆磨出的薄繭,蹭得她皮膚發(fā)麻。“別等了,我在公司吃過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疲憊,像被雨水泡過的棉絮。小滿的手頓在半空,

湯鍋里的排骨湯還在微微沸騰,咕嘟咕嘟的聲響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我燉了三個小時?!彼p聲說,指尖冰涼。沈硯之松開手,轉(zhuǎn)身去拿換洗衣物,

“明天再喝吧,我累了?!彼哌M浴室的瞬間,小滿聽見自己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

不是很響,像玻璃杯掉在地毯上,悶悶的一聲,卻扎得人眼睛發(fā)酸。她走到廚房,

把滾燙的排骨湯倒進垃圾桶,瓷勺碰到桶壁的聲音刺耳,驚得陽臺上的綠蘿猛地晃了晃。

冷戰(zhàn)持續(xù)了三天。沈硯之依舊每天早上煮兩個溏心蛋,一個放在她的餐盤里,

一個留在鍋里;小滿還是會在他的公文包里塞一包薄荷糖,只是不再像從前那樣,

在糖紙一角畫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打破僵局的是學校組織的秋游。大巴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

小滿靠在車窗上打盹,發(fā)絲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有人輕輕替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她睜開眼,

看見陳嶼舉著相機對她笑,陽光透過鏡頭的鏡片,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沈設計師沒來?”陳嶼是學校新來的美術老師,笑起來的時候,

左邊嘴角會露出個小小的梨渦。小滿搖搖頭,把車窗簾往上拉了拉,“他忙。

”陳嶼在她身邊坐下,從帆布包里拿出個速寫本,筆尖在紙上沙沙游走?!澳憧矗?/p>

”他把本子遞過來,上面畫著她靠在車窗上打盹的樣子,線條輕快得像風,“你睡著的時候,

睫毛會動,像蝴蝶在扇翅膀。”小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沈硯之給她畫過無數(shù)次像,

在高中的錯題集背面,在大學的圖書館草稿紙上——他畫她咬著筆桿皺眉的樣子,

畫她捧著書本傻笑的樣子,卻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那些藏在畫里的溫柔,像埋在土里的種子,

她一直知道它們在,卻忘了它們也需要陽光。秋游回來的晚上,

小滿把陳嶼畫的速寫夾在日記本里。沈硯之正在書房改圖紙,臺燈的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

像年少時那個趴在課桌上刷題的少年。她走過去,想給他泡杯茶,

卻看見他電腦屏幕上跳出的設計圖——那是他們新家的陽臺,他在圖紙上添了個小小的花架,

旁邊用小字標注著:“小滿的綠蘿要爬上來了”。她的喉嚨突然哽住,

轉(zhuǎn)身時撞翻了書桌旁的垃圾桶,里面的廢紙散落一地,露出半截速寫本的紙角。

沈硯之抬起頭,目光落在那片紙上,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斑@是什么?”他的聲音很輕,

卻像冰錐扎在空氣里。小滿想去撿,卻被他先一步拿到手里。

速寫本上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陳嶼的簽名在右下角,像個挑釁的符號。

“同事畫的?!彼忉尩溃讣庠诎l(fā)抖。沈硯之把速寫本扔在桌上,

紙張劃過桌面的聲音尖銳。“哪個同事?”他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

“那個新來的美術老師?”小滿愣住了。她從沒跟他提過陳嶼的名字?!澳悴槲??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沈硯之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陌生,

“我去接你下班時,看見他跟你一起走出校門?!彼D了頓,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看同事?!睜幊诚穹e蓄了太久的暴雨,瞬間傾瀉而下。

他們翻出那些被時光掩埋的不滿——他說她總把他的付出當作理所當然,

她說他眼里只有圖紙沒有她;他指責她對著別的男人笑,她說他連她喜歡什么花都說不上來。

最后,小滿把那本舊相冊摔在地上,照片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時光?!吧虺幹?,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根本不懂我!”沈硯之沒說話,只是彎腰一張張撿那些照片。

他的手指在那張雪夜合影上停了很久,指腹輕輕摩挲著照片上兩個依偎的身影,

像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珍寶。然后,他轉(zhuǎn)身走進客房,關上了門。接下來的日子像蒙著層灰。

沈硯之依舊每天早上煮蛋,卻不再把她的那只剝好殼;小滿還是會替他熨燙襯衫,

卻故意把領帶系得歪歪扭扭。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擦肩而過,像兩條平行線,再也沒有交點。

陳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小滿的世界里。他會在她改作業(yè)到深夜時,

發(fā)來一張畫著星星的速寫;會在下雨天,

撐著一把明黃色的傘等在學校門口;會記得她不吃香菜,記得她喝奶茶要三分糖,

記得她隨口提過的那部老電影。這些細微的溫柔像藤蔓,悄悄纏上小滿的心。

她知道這樣不對,卻控制不住地貪戀這份被珍視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在巷口,

她總愛搶沈硯之的糖吃,不是因為多喜歡甜,只是喜歡看他無奈又縱容的樣子。那天,

陳嶼約她去看畫展。美術館的長廊里掛滿了印象派的畫作,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

在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斑。陳嶼站在一幅《睡蓮》前,側(cè)過臉對她說:“你看,

莫奈畫了一輩子睡蓮,其實是在畫他心里的光?!毙M的心猛地一顫。她想起很多年前,

沈硯之在天文臺指著獵戶座說:“就像我們?!蹦菚r他眼里的光,和此刻陳嶼眸中的溫柔,

竟有幾分相似。走出美術館時,下起了小雨。陳嶼撐開那把明黃色的傘,

把大半傘面傾向她這邊,像沈硯之很多年前做過的那樣。雨滴落在傘面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

“小滿,”陳嶼突然停下腳步,雨滴打濕了他的額發(fā),“我……”他的話沒說完,

因為小滿看見了街角站著的沈硯之。他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傘,和多年前那把很像,

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襯衫的肩膀處濕了一大片。他就那樣站在雨里,

看著她和陳嶼共用一把明黃的傘,像看著一幅與自己無關的畫。小滿突然覺得心慌。

她推開陳嶼的傘,沖進雨里,跑到沈硯之面前。他的睫毛上沾著水珠,眼神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你怎么來了?”她的聲音被雨水打得發(fā)顫?!敖o你送文件,”他從公文包里拿出個密封袋,

里面是她落在家里的教案,“阿姨打電話說你忘了帶?!彼盐募f給她,指尖冰涼,

“我走了?!彼D(zhuǎn)身的瞬間,小滿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比從前粗了些,

隔著濕冷的襯衫,她能摸到他脈搏的跳動,微弱卻固執(zhí),像他們之間那根快要磨斷的線。

“沈硯之,”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混著什么溫熱的液體,“我們回家好不好?

”沈硯之沒回頭,只是輕輕掙開了她的手。他走進雨幕里,黑色的傘在人群中漸漸變小,

像一滴墨暈染在宣紙上,最后消失不見。陳嶼走到小滿身邊,把傘重新舉到她頭頂。

“他好像誤會了?!彼p聲說。小滿搖搖頭,看著沈硯之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掏走了一塊。她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就像陽臺上的綠蘿,即使藤蔓依舊纏繞,

根莖處卻已悄悄生了銹。那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芥蒂,像窗臺上的灰塵,看得見,摸得著,

卻怎么也擦不干凈?;氐郊視r,客廳的燈亮著。沈硯之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擺著那本舊相冊,

照片被一張張放回原位,只是那張雪夜合影的邊角,多了道深深的折痕。他抬頭看她,

眼神里沒有憤怒,也沒有指責,只有一片沉寂的疲憊,像耗盡了所有星光的夜空。

“我們……”小滿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了。沈硯之合上相冊,站起身。

“我睡客房?!彼f,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他走后,小滿坐在沙發(fā)上,翻開那本速寫本。

陳嶼畫的星星還在紙上閃著光,可她看著看著,

眼里卻浮現(xiàn)出沈硯之在雪夜里為她撐傘的樣子,浮現(xiàn)出他在天文臺指著星空的樣子,

浮現(xiàn)出他在廚房為她煮面的樣子。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像誰在低聲哭泣。

陽臺上的綠蘿被風吹得劇烈搖晃,藤蔓纏繞著防盜窗,像無數(shù)雙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小滿突然捂住臉,哭出了聲。她好像弄丟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就在那些瑣碎的爭吵里,

在那個陌生的溫柔里,在彼此沉默的轉(zhuǎn)身里。而她不知道的是,書房里,

沈硯之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設計圖發(fā)呆。

那是他為她求婚而準備的禮物——一個帶飄窗的書房,窗臺上畫著兩個依偎看書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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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3 07:1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