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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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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東宮的燭火次第亮起,卻驅(qū)不散殿內(nèi)沉沉的低氣壓。

玉衡坐在床沿,指尖反復絞著衣角,綠玉般的眼睛里滿是焦慮。方才傅霖那句“青巖關(guān)告急”像塊巨石壓在他心頭,他清晰地記得幻境里那片遮天蔽日的兵甲,記得血色染紅的關(guān)隘,還有宋宴轉(zhuǎn)身時決絕的背影——那背影里,藏著赴死的孤勇。

“殿下不能去?!庇窈忄哉Z,聲音帶著哭腔,“去了就回不來了……”

“誰說本殿回不來?”

宋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已換了身玄色勁裝,腰間佩著長劍,往日里略顯松散的發(fā)髻束得一絲不茍,整個人透著凜冽的鋒芒。他走到床邊,見玉衡眼圈泛紅,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又胡思亂想什么?”

“我沒有胡思亂想!”玉衡猛地抬頭,綠玉眸子里盛著淚光,“我真的看到了,青巖關(guān)有埋伏,好多好多人……”

宋宴的指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他不是不信玉衡的預見,只是君命如山,何況他心里清楚,這場“馳援”本就是場鴻門宴。青巖關(guān)守軍精良,怎會突然告急?怕是父皇與靖王聯(lián)手,想借此將他調(diào)離京城,再尋機發(fā)難。

“有些事,躲不過?!彼窝缡栈厥郑Z氣平靜,“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他轉(zhuǎn)身走到案前,鋪開一張青巖關(guān)地形圖,指尖劃過幾處關(guān)隘:“青巖關(guān)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真有埋伏,必在黑風口。那里是必經(jīng)之路,兩側(cè)是懸崖,最適合設伏?!?/p>

玉衡湊過去,看著圖上那個用朱砂標出的“黑風口”,心頭的不安更甚?;镁忱锏难?,似乎就從那里漫延開來。

“那怎么辦?”他急道,“我們繞開那里行不行?”

“繞不開?!彼窝鐡u頭,“黑風口是通往青巖關(guān)的捷徑,若繞道,至少多走三日。等我們到了,青巖關(guān)早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到時候父皇問責,本殿百口莫辯?!?/p>

玉衡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綠玉般的眼睛里滿是無措。他活了百年,從未涉足過人間的權(quán)謀爭斗,此刻看著宋宴沉穩(wěn)的側(cè)臉,才明白“伴君如伴虎”四個字,藏著怎樣的刀光劍影。

“殿下,我跟你一起去。”玉衡突然開口,語氣異常堅定。

宋宴皺眉:“胡鬧!戰(zhàn)場兇險,你去做什么?”

“我能幫你!”玉衡急道,“我能預見危險,我能提醒你!”他怕宋宴不同意,又補充道,“我不會拖后腿的,我會變……變回狐貍,藏在你懷里,不占地方。”

宋宴看著他執(zhí)拗的樣子,心里又氣又暖。這狐貍明明膽小得很,卻偏要往刀光劍影里闖,傻得讓人心疼。

“不準?!彼窝绨迤鹉?,“東宮需要人守著,你留下?!?/p>

玉衡的眼圈瞬間紅了,他知道宋宴是為他好,可一想到幻境里的畫面,他就無法安心。他猛地抓住宋宴的衣袖,聲音帶著哽咽:“殿下,求你了……帶上我吧。要是你出事了,我……”

后面的話沒說出口,眼淚卻先掉了下來。滾燙的淚珠落在宋宴的手背上,像火一樣灼燒著他的皮膚。

宋宴的心猛地一顫,他看著眼前這個哭得稀里嘩啦的狐貍,終究是狠不下心。他嘆了口氣,伸手擦掉他的眼淚:“別哭了,像只被雨淋濕的貓。”

玉衡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望著他,眼里滿是期待。

“帶上你可以,但必須聽我的話,不許亂跑,不許擅自行動。”宋宴的語氣依舊嚴厲,眼底卻已軟了下來,“若是做不到,現(xiàn)在就給我滾回窩里待著?!?/p>

玉衡連忙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我都聽殿下的!絕不亂跑!”

宋宴看著他破涕為笑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轉(zhuǎn)身對傅霖吩咐:“去備兩匹快馬,再準備些傷藥和干糧。對了,把那件銀狐披風帶上?!?/p>

傅霖應了聲“是”,看玉衡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無奈。他家殿下向來殺伐果斷,如今卻被一只狐貍磨得沒了脾氣,這要是傳出去,怕是要驚掉一片人的下巴。

收拾妥當已是深夜,宋宴帶著玉衡和傅霖,悄無聲息地出了東宮。夜色如墨,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玉衡穿著宋宴給的厚棉襖,縮在他身后,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像只受驚的小獸。

“冷嗎?”宋宴勒住韁繩,回頭問他。

玉衡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有一點?!?/p>

宋宴笑了笑,解開自己的披風,披在他身上。銀狐的絨毛裹住玉衡,帶著淡淡的暖意,還有宋宴身上清冽的龍涎香。玉衡的臉頰瞬間紅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抓緊了?!彼窝绲穆曇粼陲L雪中傳來,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三匹快馬疾馳在雪夜里,馬蹄踏碎積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玉衡趴在馬背上,透過披風的縫隙看著宋宴的背影,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保護好殿下,絕不能讓幻境里的事情發(fā)生。

不知跑了多久,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傅霖指著前方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殿下,前面就是黑風口了?!?/p>

宋宴勒住馬,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兩側(cè)的懸崖。崖壁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看起來平靜無波,可宋宴卻敏銳地察覺到一絲異樣——太安靜了,連鳥叫聲都沒有。

“小心點?!彼窝绲吐暤?,“傅霖,你在前邊探路,我跟在后面。玉衡,抓緊我?!?/p>

玉衡連忙點頭,雙手死死地抱住宋宴的腰。他能感覺到宋宴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像一張拉滿的弓。

三人剛進入黑風口,突然聽到“咻”的一聲銳響,一支冷箭從懸崖上射了下來,直逼宋宴的面門!

“殿下小心!”傅霖大喊一聲,揮劍格擋。

“鐺”的一聲脆響,冷箭被打落在地。幾乎就在同時,兩側(cè)的懸崖上滾下無數(shù)巨石,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從雪地里鉆了出來,手持利刃,朝他們撲來。

“果然有埋伏!”宋宴眼神一凜,拔出長劍,“傅霖,護好玉衡!”

“是!”傅霖應聲,將玉衡護在身后,與黑衣人纏斗起來。

宋宴策馬向前,長劍揮舞間,寒光凜冽,黑衣人一個個倒下,卻又源源不斷地涌上來。玉衡縮在傅霖身后,看著宋宴在刀光劍影中穿梭,綠玉般的眼睛里滿是恐懼。他能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一股強烈的殺意鎖定了宋宴!

“殿下!左邊!”玉衡大喊一聲,聲音因恐懼而變調(diào)。

宋宴聞言,猛地側(cè)身,一支毒箭擦著他的脖頸飛過,釘在后面的樹干上,箭尾還在嗡嗡作響。

“謝了?!彼窝缁仡^對玉衡喊了一聲,隨即又投入戰(zhàn)斗。

玉衡的心跳得飛快,他緊緊盯著戰(zhàn)場,綠玉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他能看到那些黑衣人下一步的動作,能感覺到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殺機。

“殿下!右邊有弓箭手!”

“傅霖小心!身后有人偷襲!”

玉衡的聲音不斷響起,清脆而急促,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戰(zhàn)場上的陷阱。宋宴和傅霖跟著他的提示,避開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險,漸漸占據(jù)了上風。

可黑衣人實在太多了,殺了一批又來一批,仿佛無窮無盡。宋宴的手臂被劃了一刀,鮮血染紅了玄色的勁裝,動作也慢了下來。

玉衡看著那道傷口,心疼得厲害。他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紅繩結(jié)不僅能預見危險,還能在危急時刻引動百年修為化作屏障,只是動用后會暫時退回原形,損耗些許靈力。

他看了眼宋宴浴血奮戰(zhàn)的背影,又摸了摸頸間發(fā)燙的紅繩結(jié),綠玉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決絕。

“殿下,閉眼!”

玉衡大喊一聲,突然掙脫傅霖的保護,沖向宋宴。他頸間的紅繩結(jié)驟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綠光,百年修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將他與宋宴牢牢護在中央。那些砍來的刀劍、射來的冷箭撞上屏障,瞬間被彈開,發(fā)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攻勢頓時緩了下來。

宋宴驚訝地回頭,只見玉衡的身體在綠光中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綠玉般的眼睛里滿是吃力。他正想開口,卻見玉衡身子一軟,竟直直倒了下來。

“玉衡!”宋宴連忙伸手接住他,卻見懷中人漸漸縮小,化作一只雪白的狐貍,只是此刻的小白雙眼緊閉,呼吸微弱,顯然耗損過度。

“小白!”宋宴心頭一緊,指尖撫過它柔軟的皮毛,摸到頸間那枚依舊溫熱的紅繩結(jié)。

傅霖趁機揮劍逼退身前的黑衣人,策馬靠近:“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殿后,您先帶小白走!”

宋宴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小白揣進懷里,用披風裹緊。懷中小小的身軀帶著微弱的暖意,像一團火苗,支撐著他幾乎透支的體力。

“靖王、趙珩……”宋宴抬頭望向黑風口深處,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這筆賬,本殿記下了?!?/p>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長劍在身側(cè)劃出一道凜冽的弧線,逼退圍上來的黑衣人,朝著青巖關(guān)的方向疾馳而去。披風在風雪中獵獵作響,懷里的小白輕輕動了動,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

傅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握緊手中的長劍,朝著黑衣人悍不畏死地沖了上去。

風雪更急了,黑風口的廝殺聲在山谷中回蕩。宋宴伏在馬背上,感受著懷里微弱的呼吸,眼神堅定如鐵。他不僅要活著,還要帶著小白一起活著回去,要讓那些藏在暗處的人知道,他宋宴的人,誰也動不得。

前路縱有千難萬險,他亦無所畏懼。


更新時間:2025-08-23 08:1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