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深夜。
一個黑衣人帶著滿身夜露和血腥氣悄然返回,無聲地跪在沈凜面前,雙手奉上一本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邊緣破損卷曲的冊子。
“將軍,找到了。在邊關罪奴營舊址一處廢棄灶臺的磚石夾層里。守營的一個老吏嘴硬,屬下……用了刑,他才吐口。說是當年許小姐被送過去時,唯一貼身藏著的的東西,她似乎一直想找機會送出去,但看管太嚴,直到……直到后來她快不行了,才偷偷塞進那里?!?/p>
沈凜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接過了那本冊子。
油布揭開,里面是一本賬冊。封皮模糊,紙頁泛黃脆硬,邊緣有著深色的、疑似血跡的污漬,還有被水浸過又干涸的褶皺。
他深吸一口氣,就著昏黃的燈火,一頁頁翻看。
越是翻看,他的臉色就越是鐵青,眼底的風暴就越是駭人!
上面清晰地記錄著一筆筆龐大的軍餉和物資流向,最終的去處,都巧妙地指向了同一個地方——吏部尚書蘇府!而其中幾筆巨款匯出的時間,正好與當年構(gòu)陷他父親通敵的“證據(jù)”出現(xiàn)的時間吻合!
這不僅僅是一本賬冊,更是蘇家貪墨軍餉、構(gòu)陷忠良、通敵賣國的鐵證!
而許霧,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將這本足以打敗一切的賬冊,藏了十年!
“好……好一個蘇家!”沈凜猛地合上賬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閉上眼,胸口劇烈起伏,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冰封萬里的殺伐決斷。
他看向床上依舊昏迷的許霧,聲音低啞卻沉重:“你放心?!?/p>
這三個字,重逾千斤。
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出寢殿,聲音如同淬了寒冰,響徹在沉寂的夜空中:
“趙辰!點兵!” “持我令牌,調(diào)集京畿衛(wèi),包圍吏部尚書府!” “任何人不得出入,違令者,格殺勿論!”
“其余人,隨我——”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進宮面圣!”
夜色濃稠,沈府的大門轟然洞開,火把如龍,甲胄森然的光芒劃破黑暗,馬蹄聲如奔雷般踏碎京城寂靜的夜。
一場醞釀了十年的風暴,終于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沈凜手持染血的賬冊,領著黑甲衛(wèi),馬蹄聲如驚雷碾過京城寂靜的御道。宮門在深夜被重重叩響,火把的光芒映亮他冰冷如鐵的側(cè)臉和眼底翻涌的滔天巨浪。
皇宮殿內(nèi),燈火通明。年邁的皇帝披衣起身,看著跪在下方,雙手呈上那本泛黃賬冊的沈凜,以及他身后那些殺氣騰騰的沈家舊部,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賬冊一頁頁翻過,殿內(nèi)靜得只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噼啪聲?;实鄣暮粑饾u粗重,看到最后,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筆墨紙硯俱跳!
“好!好一個蘇文淵!好一個國之蛀蟲!”天子之怒,伏尸百萬。老皇帝氣得渾身發(fā)抖,不是因為忠良被冤,而是因為這巨大的貪墨和欺瞞,將他這九五之尊也玩弄于股掌之間十年之久!
“沈?qū)④?,”皇帝看向沈凜,目光復雜,有愧疚,更有借題發(fā)揮的凌厲,“你受委屈了。沈老將軍……更是忠魂蒙塵!”
“臣,萬死不敢言委屈?!鄙騽C重重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聲音嘶啞卻字字鏗鏘,“只求圣上,還臣父親、還許相、還所有蒙冤之人一個清白!嚴懲國賊,以正朝綱!”
“準!”皇帝毫不遲疑,眼中寒光四射,“李福!即刻擬旨!著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查封吏部尚書府,一應人等打入天牢,嚴加審訊!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是!”內(nèi)侍總管臉色發(fā)白,連忙應下。
“沈凜,”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朕許你戴罪立功,協(xié)助三司,清查此案!朕要看看,這朝堂之上,還有多少魑魅魍魎!”
“臣,領旨!”沈凜再次叩首,抬起頭時,眼底是壓抑到極致的血色和即將噴薄而出的復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