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被“請”到了長風集團總部大樓的最頂層。不是陰森的審訊室,
他父親林正雄那間巨大得能跑馬、占據(jù)整層視野、如同王座般俯瞰著整個城市森林的辦公室。
沒有安保人員跟隨,厚重的紅木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和窺探,
只剩下父子二人,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林正雄背對著他,
站在巨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如星河般的城市夜景,將他的背影拉得極長,
如同一座沉默而壓抑的山岳,散發(fā)著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感。窗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輪廓,
紋絲不動?!疤幚砀蓛袅??”林正雄的聲音響起,平淡無波,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像是在問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是否已經歸檔入庫,而非關乎人命和驚天秘密。
林風站在空曠的辦公室中央,腳下昂貴柔軟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手心微微出汗,
那枚小小的U盤像一塊燒紅的炭,緊緊貼著皮膚,帶來持續(xù)的灼痛感。
“現(xiàn)場確認是意外短路,加上陸離的助手小陳操作嚴重失當,引發(fā)了設備故障和局部起火,
間接導致了志愿者A的情緒失控和后續(xù)悲劇。小陳已被控制,
對非法操作和試圖銷毀關鍵證據(jù)的行為供認不諱。李銳的‘失憶’,經過專家會診,
初步診斷為遭受巨大精神刺激后引發(fā)的創(chuàng)傷性應激障礙反應,與研究所的實驗項目本身無關。
”林風的聲音平穩(wěn)得像在朗讀一份精心修飾過、邏輯嚴密的審計報告,每一個字都經過斟酌。
他隱去了陸離的遠程裝置,隱去了那份足以致命的“深淵”日志,
把所有足以引爆危機的臟水,
精準無比地潑到了那個已經消失無蹤、死無對證的小陳身上——完美的事故鏈,
合理的替罪羊。林正雄緩緩轉過身,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刻的溝壑,如同干涸的河床,
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深處的每一絲波動。他盯著林風,
目光沉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探究,
像在評估一件剛剛完成高風險任務的工具?!瓣戨x呢?” 聲音不高,卻像一柄重錘,
直接敲在林風繃緊的心弦上?!八??”林風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沒什么溫度、近乎疲憊和無奈的笑容,
“一個除了實驗數(shù)據(jù)和公式啥子都不曉得的書呆子,被自己助手坑慘了而已,
估計到現(xiàn)在還沒完全搞清狀況。技術能力嘛,”他刻意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確實頂尖,獨樹一幟,‘忒彌斯’項目的基礎框架和核心算法離不開他,不能停。
”“頂尖?”林正雄從鼻腔里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走到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坐下,
身體陷入寬大舒適的真皮座椅中,如同盤踞在巢穴里的猛獸。
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冰涼的紅木桌面,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八穷w腦子,
就是個裝滿了TNT的破罐子。當年‘秩序之盾’搞出來的殘次品,沒想到隔了這么多年,
自己又滾回來了。”語氣平淡得像在評價一件性能不穩(wěn)定、即將報廢的實驗儀器,
充滿了輕蔑和冷酷的實用主義。林風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一只冰冷鐵手狠狠攥住,
擠壓得生疼!老頭子果然知道!而且用的是“殘次品”這種充滿貶低和物化意味的詞!
一股刺骨的寒意夾雜著翻騰的怒火直沖頭頂,
他幾乎控制不住臉上肌肉的抽動和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鞍郑阍缇蜁缘盟钦l?
當年那個實驗…”林風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細微顫抖,
喉嚨干澀得像吞了沙?!斑^去的事,提它做啥子!”林正雄粗暴地打斷,
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仿佛被觸碰了逆鱗,
“重要的是現(xiàn)在!他的研究,有核心價值!
尤其是那種…能影響人想法、讓人變得‘聽話’的技術?!彼眢w微微前傾,
目光如同實質般沉沉壓在林風身上,帶著赤裸裸的攫取欲和控制欲,“把它掌握在我們手里!
小風,這才是關鍵!
至于陸離這個人…”他做了一個極其冷酷、如同抹去灰塵般的抹脖子手勢,
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冰冷的算計,“…工具而已。用好了,
是把趁手的神兵利器;用不好…”他嘴角向下撇了撇,露出一個殘酷而現(xiàn)實的弧度,
“…就讓他徹底消失。懂我的意思了?”林風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四肢百骸都凍僵了。老頭子不僅知道陸離的來歷,還想榨干他最后一點利用價值,
將他視為可以隨意使用和丟棄的工具!然后,就像處理一塊用臟的抹布一樣,把他徹底抹掉!
他想起陸離摘下眼鏡后那雙空洞絕望、如同破碎玻璃的眼睛,
想起日志里那個被綁在實驗臺上、只有七歲、眼神驚恐茫然的孩子,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喉嚨口涌起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拔叶??!绷诛L垂下眼瞼,
濃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和冰冷的殺意,“我會處理好?!甭曇舻统?,
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沉重。“很好?!绷终鬯坪鯘M意了,靠回寬大的皮椅里,揮了揮手,
像驅趕一只煩人的蒼蠅,“去吧。記到起,你是林家的接班人,
莫讓一些沒得用的…婦人之仁,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