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竟然是個讀書人。
給我洗澡的時候,還給我講什么“見其生不忍見其死”云云,我實在不想聽。
一邊掙扎,一邊“老吳嗷嗚嗷嗚,老吳****”的叫。
就差說人話罵他了。
暮春的晚上還是很涼,加上剛洗了澡,我身上的燥熱倒是好了很多。
冷風吹來,濕漉漉的我還瑟瑟發(fā)抖起來。
他將我抱進房,裹在一件棉衣里,只露出頭來。
這個家很小,桌椅陳舊,卻非常干凈。
他洗完我,又忙著洗他的衣服和鞋子,然后收拾背簍里的藥材。
一刻沒停下來。
里屋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
“硯兒,你回來啦?”
他手里繼續(xù)干著活兒,嘴上應和著:“是我回來了。把阿娘吵醒了?”
那人是他寡母,臥病在床。
他采的那些草藥就是給她治病的。
我轉過頭去,遠遠看見他母親的臉,那竟是以前與我熟識的小女孩。
那時候,她頭上梳著雙發(fā)髻,也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她經常和她阿爹一起到山上來挖草藥,順便采些蘑菇野果子。
我遠遠望見過幾回。
有一次,我吃多了薄荷,醉倒成貓身,被老狐貍趁機報復,咬掉了頭上好幾塊毛。
幸虧小姑娘用棍棒驅走了狐貍。
要不然我就成了禿頂貓了。
后來她踩中了獵人的繩索,被倒吊在了樹上,我化成人形出手相救。
從此,只要她上山,我都會找她一起玩。
她叫我阿姐,會給我?guī)⒛镒龅募t棗餅子。
我會帶她找那些她想要的藥材,帶她去喝最清甜的泉水。
我問:“翠竹,如果我不是人,你會不會怕我,不和我玩了?”
她只是傻兮兮的笑:“難道阿姐真是仙女嗎?仙女又不會害人。”
直到有一天,她長成了大姑娘,要嫁人了。
我替她高興,送了她一只青簪。
那是碧水河底的青玉做的,夏日戴在頭上,可解暑熱煩惱。
我親手在簪子上刻了無憂花。
“翠竹,阿姐希望你發(fā)上簪花,一生無憂?!?/p>
再后來,她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
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我又一次看到了她。
只是,她的命已經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