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舊鎮(zhèn)歸客林硯把行李箱的拉桿壓到最低時，云溪鎮(zhèn)的風正裹著水汽撲過來，
帶著點紡織廠特有的、洗不掉的染料味。
這味道他記了八年——八年前父親林建國“意外”墜樓的第二天，母親就是抱著他，
在滿是這味道的客運站里，哭著踏上了去滬市的大巴?！靶』镒?，要去沈府那邊？
”拉客的三輪車師傅湊過來，車斗里的藍布坐墊被太陽曬得發(fā)燙，“最近鎮(zhèn)上查得嚴，
外來車不讓隨便進，我送你過去，十塊錢，比打車劃算?！绷殖廃c頭，把行李箱塞進車斗。
師傅一擰油門，三輪車在青石板路上顛了顛，兩旁的白墻黑瓦往后退，墻根下的青苔濕滑，
像藏著沒說出口的秘密。
他盯著手機屏幕——滬市科技大學“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AI合規(guī)調研”的項目群里，
組長正發(fā)著注意事項，最后特意@他：“林硯，你老家就是云溪鎮(zhèn)，
調研沈氏紡織廠時多費心，他們家的AI環(huán)保系統(tǒng)，據說連市監(jiān)局都查不出問題。
”林硯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沒回消息。他口袋里揣著個舊U盤，
是上周整理母親老箱子時翻到的——外殼磨得發(fā)亮，側面刻著父親的名字縮寫“LJG”，
插在電腦上顯示加密，只有回到云溪鎮(zhèn)的特定IP段才能解鎖。
父親當年是沈氏紡織廠的技術主管，專管生產數據系統(tǒng)，他死前三天，
曾給母親發(fā)過一條沒頭沒尾的消息：“染料池的數據不對勁，我得去廠里再核對。”“到了！
”三輪車停在沈氏紡織廠后門，師傅朝里努努嘴，“看見沒？
那棟紅頂小樓就是沈浩的辦公室，這小子現(xiàn)在比他爹還橫，前幾天還有個工人說漏嘴，
說廠里的廢水直排河溝，轉天就被開除了?！绷殖幐读隋X，看著三輪車走遠，
才拎著行李箱往廠區(qū)方向走。門口的保安室里，兩個保安正對著電腦打牌，
屏幕右下角彈出個AI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提示框，顯示“環(huán)保數據正常，廢水處理率100%”。
他掃了眼系統(tǒng)界面——是啟智集團的LOGO，界面代碼的排布方式，
和他去年在AI倫理大賽上拆解過的“數據偽裝算法”幾乎一模一樣。“站?。「墒裁吹?？
”保安突然抬頭，眼神警惕。林硯掏出學生證和調研函：“滬市科技大學的，
來做AI合規(guī)調研，提前和你們沈總打過招呼?！北０步舆^函件翻了翻，
又對著他的學生證看了半天，突然笑了：“哦，林硯是吧？沈總特意交代過，
讓你直接去辦公樓三樓會議室?！彼D了頓，語氣里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
“你爸以前也是我們廠的吧？老員工都記得，可惜了?！绷殖庍o了口袋里的U盤，
指尖泛白：“謝謝。”辦公樓的樓梯間里，
廠的“榮譽墻”——“省級環(huán)保先進企業(yè)”“AI技術應用示范單位”的牌子掛滿了整面墻，
照片里沈浩穿著西裝，和啟智集團的高管并肩而立，笑容刺眼。他走到三樓拐角時，
突然聽見會議室里傳來聲音，是沈浩的語氣，帶著不耐煩：“啟智那邊怎么說？
滬市科大的人來了，別出岔子?！薄胺判纳蚩?，”另一個聲音諂媚，“數據都改好了，
就算他們查，也只能看到偽造的后臺，真數據我們存在離線硬盤里，藏在燃料池的控制室里，
沒人能找到?！薄斑€有那個林硯，”沈浩的聲音頓了頓，“他爸當年的事，
沒留下什么尾巴吧？別讓他查出什么?！绷殖幍男呐K猛地一沉，剛要后退，
會議室的門突然開了。沈浩站在門口，穿著黑色T恤，脖子上的金鏈子晃得人眼暈，
看見他時，挑了挑眉：“喲，林大學生來了？挺準時?！彼砗蟮哪腥嘶琶Π咽謾C揣進兜里，
眼神躲閃。林硯壓下心里的翻涌，扯出個平靜的笑：“沈總，麻煩了。”“不麻煩，
”沈浩側身讓他進去，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力道重得像警告，“畢竟，
咱們也算‘故人之子’，我肯定得好好‘配合’你的調研。
”會議室的窗戶正對著廠區(qū)的燃料池，池子里的水泛著詭異的深紫色，
和AI系統(tǒng)里顯示的“清澈達標”完全不符。林硯坐下時，目光掃過沈浩放在桌上的手機，
屏幕亮著，是和啟智集團高管的聊天記錄，最后一條是：“盯緊林硯，他要是敢亂查，
就按老辦法處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舊U盤，
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八年前父親沒說完的話，沒找到的真相，這次，
他一定要查清楚。第2章 數據迷局會議室的空調風有點涼，吹得林硯后頸發(fā)緊。
沈浩把調研資料往他面前一推，塑料文件夾在桌上滑出輕響，
眼神卻沒離開他的臉：“林大學生，咱們開門見山。廠里的AI環(huán)保系統(tǒng)是啟智集團定制的，
從數據采集到上傳全自動化，市監(jiān)局上個月剛查過，沒問題。
”林硯指尖點了點資料首頁的“廢水處理率100%”，抬眼時語氣平靜：“沈總，
我想先看系統(tǒng)后臺的實時數據，不是這份匯總報告。”“后臺？”沈浩往后靠在椅背上，
手指敲了敲桌面，“那得找技術部的人調，他們現(xiàn)在忙著檢修設備，要不先看車間？
染料池、廢水處理站，都能去。”他話里帶著繞開的意思，眼神卻在試探林硯的反應。
林硯沒接話，反而拿出手機，調出提前準備的簡易檢測程序：“不用麻煩技術部，
我?guī)Я撕弦?guī)檢測工具，連接系統(tǒng)就能看實時數據流。沈總既然說沒問題，應該不介議吧？
”這話堵得沈浩臉色微變，旁邊的助理趕緊打圓場：“林同學，系統(tǒng)權限得沈總審批，
我們做不了主。要不先去車間？正好讓您看看實際處理流程，比看數據直觀。
”林硯心里清楚，他們是在拖延時間，說不定已經在后臺做了手腳。但他沒戳破，
起身拎起電腦包：“行，先去車間。不過檢測程序我會一直開著，等權限批下來，隨時能連。
”走出會議室時，他故意放慢腳步，手機藏在口袋里，
悄悄錄下走廊里的對話——兩個穿工裝的工人正低聲議論：“昨晚又偷偷排廢水了，
啟智的人來調了數據，今天肯定查不出來?！薄靶÷朁c！上次老王說漏嘴，
被沈浩逼得辭職了?！避囬g里彌漫著刺鼻的染料味，比門口更濃。
廢水處理站的機器轟隆隆轉著，幾個工人戴著口罩，動作機械地往池子里倒藥劑。
沈浩指著透明的處理池：“你看，廢水進池后經過三次過濾，再檢測達標才能排出去，
全程AI監(jiān)控，不會有問題?！绷殖幎⒅刈永锏乃砻婵粗吻?，
池底卻沉著一層暗紫色的沉淀物。他假裝俯身看檢測儀器，手指悄悄蘸了點池邊的積水，
放進隨身帶的檢測管里，管內液體瞬間變成淺紅色——這是他特制的重金屬檢測劑，
顏色越深，污染越重?！吧蚩?，處理后的廢水排去哪里了？”林硯直起身，
把檢測管揣回兜里。“當然是排去市政管網，”沈浩說得斬釘截鐵，
“我們有正規(guī)的排污許可證，啟智的系統(tǒng)會實時上傳數據到環(huán)保局平臺，假不了?！闭f著，
林硯的電腦突然彈出提示音——是檢測程序有了反應。他低頭一看，
屏幕上顯示“數據流異常，存在二次篡改痕跡”，后面跟著一串代碼，
和他之前拆解的啟智“數據偽裝算法”完全匹配?！吧蚩?，權限批下來了嗎？”林硯抬眼，
語氣帶著點催促，“我的程序已經捕捉到數據流異常，現(xiàn)在連后臺，就能確認問題出在哪。
”沈浩的臉色徹底沉了，伸手攔住他：“林硯，別給臉不要臉！你爸當年就是太‘較真’，
才出了意外，你想走他的老路？”這話里的威脅毫不掩飾，旁邊的助理也上前一步，
擋住了通往辦公樓的路。林硯攥緊了電腦包，心里快速盤算——硬拼肯定不行，得先脫身。
他突然笑了笑，把電腦合上：“沈總誤會了，我就是按流程做調研。既然權限不好批，
那我先回鎮(zhèn)上的民宿，等您消息。”沈浩盯著他看了幾秒，沒再攔著：“最好識相點，
云溪鎮(zhèn)不是滬市，有些事，不是你一個學生能管的?！弊叱鰪S區(qū)時，
林硯感覺背后有視線盯著——是保安室里的保安，正拿著手機拍他。他沒回頭，
快步走到路邊，掏出手機給組長發(fā)消息：“沈氏紡織廠的AI系統(tǒng)有問題，
啟智集團參與數據篡改，我需要支援，另外，幫我查一下八年前林建國墜樓案的卷宗。
”剛發(fā)完消息，口袋里的舊U盤突然發(fā)燙——是靠近特定IP段的反應。
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染料池控制室，玻璃門里隱約能看到幾個鐵皮柜，
和父親當年照片里的場景一模一樣。林硯深吸一口氣，
把檢測管和手機放進包里——數據異常、工人的話、沈浩的威脅，還有發(fā)燙的U盤，
所有線索都指向那個控制室。今晚，他得再回一次沈氏紡織廠。
第3章 夜探控制室傍晚的云溪鎮(zhèn)下起了小雨，青石板路被澆得發(fā)亮，染料味混著雨水，
變得又悶又沖。林硯坐在民宿窗邊，
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代碼——白天捕捉到的數據流異常片段，被他拆解出了三個隱藏端口，
其中一個的IP地址，正指向沈氏紡織廠的染料池控制室。他摸出那個舊U盤，
此刻它不再發(fā)燙，卻像塊燒紅的烙鐵攥在手里。父親的照片就貼在U盤外殼內側，
是張泛黃的工作照，背景正是染料池控制室，父親手里拿著的筆記本，
封皮和他昨晚在資料里看到的“沈氏內部數據登記本”一模一樣?！暗贸靡惯M去。
”林硯把檢測管、迷你手電筒和撬鎖工具塞進沖鋒衣口袋，
又檢查了一遍手機錄音功能——白天被保安跟蹤的事讓他警惕，這次必須更小心。
民宿老板說過，沈氏紡織廠的夜班保安十點換崗，換崗間隙有十分鐘的空當，
是廠區(qū)防守最松的時候。九點五十，林硯撐著傘，繞到紡織廠后門。雨絲打在傘面上沙沙響，
掩蓋了他的腳步聲。后門的鐵門上掛著把大鎖，旁邊的圍墻不高，
墻根下堆著幾袋廢棄的燃料袋，正好能當墊腳。他深吸一口氣，踩著燃料袋翻上墻，
往下跳時不小心碰倒了袋子，發(fā)出“嘩啦”一聲?！罢l？”保安室的燈突然亮了，
林硯趕緊躲到旁邊的機器后面，屏住呼吸。透過縫隙，他看見兩個保安打著傘出來巡查，
手里的手電筒光柱掃來掃去，嘴里罵罵咧咧：“該死的雨，別是野貓吧。
”等保安走回保安室，林硯才貼著墻根往染料池方向挪。雨水順著帽檐往下滴，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