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嗆得人鼻子發(fā)癢。
外婆趴在病床邊睡著了,眼圈紅腫,即使在睡夢里,眉頭也緊緊擰著,枯瘦的手還死死攥著林晚的衣角。
林晚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昏迷的虛弱。
醫(yī)生檢查后說的“情緒激動導(dǎo)致應(yīng)激反應(yīng),輕微舌咬傷,身體無大礙”的診斷,暫時安撫住了外婆。但林晚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張德貴那條毒蛇,絕不會善罷甘休。
警察來了,做了筆錄。但她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那道疤?張德貴完全可以說是工傷。下毒?糖果散落一地,就算撿回來檢測,他也能推脫是別人栽贓。煙頭燙傷?年代久遠,難以取證。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前世記憶里,張德貴藏在城西廢品站的那個鐵皮柜!那里面,有他從受害者身上剝下來的內(nèi)衣!還有……一些更駭人的“紀念品”!
那是能把他直接釘死的鐵證!
必須拿到!必須在張德貴想到轉(zhuǎn)移或銷毀之前拿到!
她小心地掰開外婆的手指,溜下病床。從外婆隨身帶來的舊布包里,翻出那小半瓶降壓藥。藥片倒在手心,用床頭柜上的不銹鋼杯子底,一點點、一點點地碾成細膩的粉末。
動作又輕又快,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然后,她深吸一口氣,溜出了病房。
……
城西廢品站。
遠遠就能聞到那股混合著金屬銹蝕、塑料腐爛和莫名酸臭的味道。高高的圍墻頂上拉著生銹的鐵絲網(wǎng)。
前世的記憶清晰無比——圍墻東北角有個狗洞,被一堆廢棄輪胎半掩著。
林晚摸過去,心里卻猛地一沉。
狗洞還在。
但洞口的鐵柵欄門上,竟然掛著一把嶄新的、結(jié)構(gòu)復(fù)雜的“狼狗鎖”!粗壯的鋼梁,嚴絲合縫地卡死在門框上!
這鎖……前世根本沒有!
是重生帶來的變動?張德貴提高了警惕?還是廢品站老板自己加的?
她暗罵一聲,湊近鐵門縫隙往里看。
這一看,更是頭皮發(fā)麻!
院子里,三條體型壯碩、肌肉虬結(jié)的比特犬正懶洋洋地趴著曬太陽!它們耳朵殘缺,身上布滿猙獰的舊傷疤,眼神兇戾,一看就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場生死斗的狠角色!
物理鎖升級!生物防線升級!
張德貴,或者這廢品站老板,真是做足了虧心事!
怎么辦?
林晚的目光掃過街對面那個冒著熱氣的包子鋪。
有了!
她跑去買了三個最大最油的大肉包。躲在墻角,小心翼翼地將碾好的降壓藥粉一點點塞進包子的肉餡里,混合均勻。
心跳得飛快。外婆的降壓藥,劑量不小,希望能放倒那三條惡犬!
回到廢品站墻外,她踮起腳,瞄準院內(nèi)空地,用力將三個加料的肉包子拋了進去!
噗!噗!噗!
包子落地。
三條斗犬警惕地豎起耳朵,鼻頭聳動,慢慢圍了過去。試探性地嗅了嗅,然后猛地叼起,狼吞虎咽!
林屏住呼吸,心里默數(shù)。
一秒,兩秒,十秒,三十秒……
一條狗晃了晃腦袋,打了個哈欠。另一條趴了下來,眼皮開始打架。最后一條最壯的,掙扎著走了兩步,終于也軟倒在地,發(fā)出沉重的鼾聲。
藥效發(fā)作了!
機會!
林晚立刻繞回狗洞。狼狗鎖打不開,但狗洞下面的土地因為常年雨水沖刷,似乎凹陷了一點。她趴下身,拼命用手刨開松軟的泥土和垃圾,硬生生從鐵柵欄和地面之間,刨出一個狹窄的縫隙!
顧不上臟臭,她咬緊牙關(guān),像條泥鰍一樣往里硬擠!
生銹的鐵柵欄邊緣刮破了她的衣服,狠狠在她小腿上劃了一道!
“嘶——!”尖銳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溫?zé)岬难查g涌了出來。
她顧不上看,拼命一蹬腿,整個人終于滾進了院子。
成功潛入!
根據(jù)記憶,她瘸著腿,飛快地挪到那個巨大的廢鐵堆后面,找到了那個半埋在地下的、銹跡斑斑的鐵皮柜。
柜門沒鎖!太好了!
她猛地拉開柜門——
一股濃烈的霉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里面亂七八糟塞著一些破銅爛鐵,但在最底層,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里,她摸到了!
柔軟的,蕾絲的,還有……細小的、硬硬的骨頭狀物品?!
她來不及細看,一把將整個塑料袋拽出來,塞進自己寬大的校服里兜住。
證據(jù)到手!
快撤!
她忍著腿上的劇痛,轉(zhuǎn)身就往狗洞跑。
就在此時——
“吱嘎——!”
廢品站的大鐵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用鑰匙打開!
一個穿著臟兮兮迷彩服、滿臉橫肉的光頭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同樣膀大腰圓、眼神兇狠的男人!
“媽的,那批銅線壓價太狠了……嗯?!”
光頭老板一抬眼,正好看見拖著傷腿、懷里鼓鼓囊囊正要鉆狗洞的林晚!
四目相對!
“操!小逼崽子!敢偷到老子頭上!”光頭老板瞬間暴怒,一眼就瞥見那個被拉開的鐵皮柜,眼睛頓時紅了!“老子弄死你!”
他順手抄起墻邊一根一米多長的粗螺紋鋼筋,帶著兩個同伙就撲了過來!
林晚魂飛魄散!老板怎么會提前回來?!還帶了人!
她不顧一切地往狗洞鉆!
但慢了!對方速度太快!
眼看那根閃著寒光的鋼筋就要砸下來——
林晚眼角余光瞥見旁邊那輛龐大的、用來壓縮垃圾的卡車后斗剛剛啟動,正在緩緩閉合,準備進行壓縮作業(yè)!
絕境求生!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改變方向,朝著那巨大的壓縮車斗沖去!
在鋼筋帶著風(fēng)聲砸落的前一秒,她縱身一躍!
整個人跳進了那深不見底、充滿惡臭的壓縮車斗里!
“哐當(dāng)!”鋼筋狠狠砸在車斗邊緣,火星四濺!
幾乎同時——
嗡——?。?!
壓縮車斗的自動裝卸程序被徹底觸發(fā)!巨大的液壓桿開始發(fā)出恐怖的轟鳴聲,兩側(cè)厚重的鋼鐵壓縮板緩緩地、不可抗拒地向中間合攏!
要將里面所有的垃圾——包括林晚——壓成餅狀!
“媽的!瘋子!”外面的光頭老板和同伙也嚇傻了,沒想到這小姑娘這么狠,直接跳壓縮車!
車斗內(nèi),黑暗,窒息,無法形容的惡臭瞬間將林晚包裹!
各種腐爛的垃圾、破碎的玻璃、尖銳的金屬片擠壓著她!校服里的那個黑色塑料袋在掙扎中掉了出來!
她拼命想抓住,但壓縮板的力量太大了!
就在她手指即將觸碰到袋子的瞬間——
噗嗤——!
壓縮板合攏!液壓軸無情地碾過!
那袋藏著關(guān)鍵證物的內(nèi)衣,連同里面可能存在的可怕“紀念品”,瞬間被巨大的壓力撕扯、擠壓、粉碎!化作一堆無法辨認的纖維碎片,混合進了骯臟的垃圾漿液里!
證物……毀了!
林晚的心瞬間沉入冰底!絕望席卷而來!
但求生的本能讓她在最后關(guān)頭,摸到了車斗最底部為了排出污水而設(shè)計的柵欄式排污口!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撬開銹蝕的柵欄,不顧一切地往外爬!
壓縮板就在她頭頂上方合攏,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她大半個身子剛擠出了排污口,整個人就脫力地滾落在地,重重摔在廢品站外的泥地里。
渾身沾滿了壓縮車里滲出的、黑乎乎、黏膩膩的液體,里面混著疑似醫(yī)療廢料的紗布、針頭碎片,散發(fā)著病原體的惡臭。
小腿上的傷口泡在這污穢里,鉆心地疼。
她癱在泥濘中,望著廢品站的高墻,校服里空空如也。
證據(jù)沒了。
拼死搏殺,換來一場空。
還有……滿身的污穢和巨大的感染風(fēng)險。
冰冷的雨水,開始滴落,打在她蒼白絕望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