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荒郊開了家“孟婆連鎖面館”，專做陰間的生意。午夜十二點開張，
為那些心有執(zhí)念、不愿投胎的鬼魂提供一碗“續(xù)時面”，好讓他們保持理智，
不至于化為惡鬼。這天，我剛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端給老主顧林巧，
店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一個渾身精英范兒的男人，身后跟著幾個跟班，徑直走到我面前。
“這碗面，我買了。”他指著林巧面前那碗面，眼神輕蔑。我皺眉：“不好意思，
這里不招待活人?！薄芭蕖２徽写钊四氵€招待死人??？一個小破店還搞饑餓營銷那一套。
”男人冷笑一聲，他把手機懟到我臉上，屏幕亮得刺眼，上面一長串零：“別跟我廢話，
開個價。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對我說不。信不信我把你店給鏟平了?！蔽疑砼缘墓砘炅智?，
默默飄過來，和我一起瞪大眼數(shù)著那串零。個、十、百……億。我靠，是個狠人。
我無奈：“好吧，我晚飯還剩半個肉夾饃給你加熱。收你一萬好了。”林巧誠懇的點點頭，
向我豎了一個大拇指。1“你特么有病吧。”顧澤川看著我拿出的半個肉夾饃。
而且肉已經(jīng)吃沒了，只剩下半個饃?！懊掀趴偟陮９╆栭g店員吃的，一個月也就一次，
有功德……”顧澤川一根手指一下一下戳我的頭?！艾?shù)?，老子讓你看余額，是讓你震驚，
不是讓你坑！”“我要吃這碗面?！蔽艺嬲\的解釋這碗是“續(xù)時面”，專供特殊客人。
“特殊客人？”顧澤川掃了一眼空蕩蕩的座位，眼中滿是譏諷，“裝神弄鬼的把戲罷了。
”他身后的朋友們爆發(fā)出哄笑聲?！按ǜ?，這破店估計是想搞欲擒故縱呢?！薄皩Π?，
現(xiàn)在的網(wǎng)紅店都這套路，故意營造神秘感?！薄翱催@破樣子，連個像樣的裝修都沒有，
還敢拿捏。”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嘲笑聲刺耳。顧澤川徹底失去耐心。
他從錢包里抽出一疊厚厚的現(xiàn)金，直接砸在吧臺上。鈔票散開，紅色的毛爺爺鋪了一桌子。
“一萬塊！把這碗面給我，再給我和我朋友們上四碗一樣的！”我心里一緊，看向林巧。
林巧坐在那里，魂體已經(jīng)開始不穩(wěn)，邊緣變得透明。她每個月只能維持這么久，
如果錯過今晚，下個月她可能就撐不住了。“先生，真不是錢的問題，是規(guī)矩。
”顧澤川被我的拒絕徹底激怒。他一把奪過我手里的菜單，當場撕得粉碎。揪起我的衣領。
本就矮小的我，只能腳尖著地。“規(guī)矩？”他語氣冰冷，“在江城，我顧澤川的話就是規(guī)矩！
”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囂張的人。就算是最兇惡的厲鬼，看在孟婆老大的面子上，
也沒有對我如此無禮。林巧看出了我的為難。她緩緩站起身，魂體搖搖欲墜，
朝我無聲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可以等。我內(nèi)心五味雜陳。這姑娘死了這么久，還是這么善良。
續(xù)時面的原材料都是孟婆總店統(tǒng)一配送的，本是十分珍貴的。
后廚倒是還有些普通面條……“面可以再給你?！蔽乙а劳讌f(xié)，“但你得稍等，
我必須先服務完那位客人。”我指了指林巧的座位。顧澤川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
空無一人的座位讓他臉色更加難看。“你他媽是在耍我嗎？”他一腳踢翻旁邊的椅子，
椅子撞到墻上發(fā)出巨響?！拔易詈笳f一遍，立刻把面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林巧的身影越來越淡，我能感覺到她在拼命維持最后的魂力。我輕聲說了聲：對不起。
我端起那碗面，放到了顧澤川面前。2我趕緊要去前臺做下一份給林巧。顧澤川嗤笑一聲，
坐下來?！熬淳撇怀猿粤P酒?！彼呐笥褌兒翢o顧忌地在店里大聲喧嘩，
其中一個直接點燃雪茄。嗆人的煙味彌漫開來。我看著幾個鬼魂客人不適地皺眉，
魂體都黯淡下去。心里涌起一陣煩躁。這群活人，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更過分的還在后面。
一個朋友嫌桌子油膩，隨手拿起我為老鬼準備的紙錢元寶擦桌子。
我瞪大眼睛：“那是——”話沒說完，他已經(jīng)把那疊元寶扔在地上，用腳狠狠踩滅了煙頭。
我心臟一縮。那是老鬼準備燒給他夭折孫子的“零花錢”！老鬼攢了半年，
就等著今晚燒給孩子?！安痪褪屈c破紙錢，回頭賠你一百倍。”幾個人哄笑起來。
我感到店里的陰氣瞬間加重。角落里幾個鬼魂都投來不善的目光，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做生意的，忍一忍就過去了。繼續(xù)煮我的面。
顧澤川拿出手機，向朋友們炫耀最近的“戰(zhàn)利品”。手指滑動間，打開一個加密相冊。
屏幕里全是一個女孩的私密照片。我下意識別過頭，不想看這些惡心的東西。
“看我怎么搞定這個蠢女人的?！鳖櫇纱ǖ靡庋笱螅跋仁腔ㄑ郧烧Z，再來點小恩小惠，
這些單純的女大學生最好騙了。”“川哥厲害啊，這女的長得還挺水靈?！薄笆前。?/p>
就是胸小了點?！薄昂俸伲@家店的老板也是個飛機場，不然我還能憐香惜玉。
”幾個人肆無忌憚的點評著照片，話語越來越露骨。我緊緊握拳，指甲掐進掌心。
顧澤川更加興奮：“拍下這些照片后，她就完全受我控制了。想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聽話就威脅公布?！薄澳呛髞砟兀俊薄翱上睦硭刭|(zhì)太差，根本玩不起?！彼Z氣輕佻，
毫無悔意，“最后居然想不開跳樓了。”“跳樓？死了？”“死了。不過也好，
省得我處理后續(xù)麻煩?！睅讉€人爆發(fā)出更大的笑聲。我的目光下意識瞥向坐在他對面的林巧。
她的魂體在劇烈顫抖。整個人從半透明變得更加虛幻，邊緣開始模糊。我心頭一跳。不對勁。
林巧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她一直是店里最溫和的鬼魂，從不惹事，也不會輕易情緒波動。
可現(xiàn)在她的魂體幾乎要散開了?！八懒司退懒?，反正也沒什么價值?！鳖櫇纱ɡ^續(xù)說著，
“這種女人，活著也是浪費空氣?！绷智赏蝗徽酒鹕?。她的魂體徹底不穩(wěn)，
時而清晰時而透明，眼中涌現(xiàn)出我從未見過的憤怒。“你說誰沒有價值？
”3顧澤川愣了一下，四處張望：“誰在說話？”他看不見林巧。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巧的雙眼變成純黑色，周圍的溫度驟降。店里的蠟燭火焰開始劇烈搖擺?？?！不會吧。
我心里震驚，再次看向顧澤川的手機照片。照片赫然就是林巧的臉。
她就是顧澤川口中那個“跳樓”的女大學生。她原來一直失憶，記不起自己的過去。
“蘇老板，麻煩你讓開一下?！绷智赊D(zhuǎn)過頭看著我，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有點事要和這位先生談談?！钡昀锏年帤庠絹碓街?。其他幾個鬼魂也感受到了異樣，
紛紛退到墻邊。要化厲鬼了……顧澤川眉飛色舞地繼續(xù)炫耀著手機里的那些照片。突然，
屏幕開始閃爍。照片扭曲變形?！斑@破手機！老子三萬二買的?！鳖櫇纱ㄅ牧伺钠聊?，
以為是手機故障。林巧猛地抬起頭。她的眼睛空洞溫和，血色迅速填滿瞳孔。
“顧澤川……”聲音尖銳刺骨。顧澤川的幾個朋友嚇得從椅子上彈起來，驚恐地四處張望。
“誰？誰在叫我？”顧澤川卻什么都看不見，他以為是我在搞鬼?！把b神弄鬼！
”他猛地起身，一把揪住我的頭發(fā)，“是不是你在音響里放了錄音？信不信我一個電話，
讓你這破店明天就變廢墟！”他搶過我的手機，瘋狂翻找所謂的遙控器APP。
結(jié)果只看到一堆外賣訂單和追劇軟件?！袄洗?，這女的營業(yè)執(zhí)照上寫的法人是孟婆！
”一個手下跑到前臺搜找，拿著我的證件大笑，“絕對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
”“一個用假執(zhí)照開黑店的神棍，也敢在我面前?；樱俊鳖櫇纱ㄒ话褜⑽彝频乖诘?。
我重重摔在地上，膝蓋撞到桌角，疼得眼淚直冒。但我顧不上疼痛。林巧已經(jīng)徹底黑化了。
她的魂體開始凝實，周圍的空氣冰冷刺骨。店里的蠟燭全部熄滅，
只剩下詭異的綠光在她身上閃爍。其他幾個鬼魂都退到墻邊，瑟瑟發(fā)抖?！澳憧熳甙?！
你得罪了貴客！”我心里著急。“閉嘴！”顧澤川一腳踹在我肋骨上，“還敢威脅我？
”我疼得蜷縮在地上。顧澤川以為我求饒，笑得更加猖狂。“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
今天你不把那個'客人'叫出來讓我開開眼，誰也別想走。”他的朋友也跟著起哄：“就是，
讓我們見識見識什么叫貴客！”“估計又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裝神弄鬼騙錢！
”我拼命搖頭，聲音顫抖：“她不是我能叫出來的，而且你見了她，就真的完了！
”4林巧的怨氣越來越重，她的記憶徹底恢復了。她想起了顧澤川是怎么騙她的，
怎么拍下那些照片的，又是怎么威脅她的。最后，她想起了自己站在天臺上那絕望的一刻。
“你說我沒有價值……”林巧的聲音越來越尖銳，
“你說我活著也是浪費空氣……”顧澤川的朋友們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擠在一起。“老大，
這里太邪門了，我們走吧！”“走什么走！”顧澤川紅著眼，“就是個破店主在裝鬼！
”他從桌上抓起一個酒瓶，狠狠砸向我：“再裝神弄鬼試試！”“老子用錢就能砸死你。
”酒瓶在我頭頂炸開，玻璃碎片劃破我的臉頰。猝不及防，我大腦一片懵。
她緩緩飄向顧澤川，魂體散發(fā)出濃重的怨氣。顧澤川忽然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后退一步。
“怎么突然這么冷？”他看不見林巧，但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林巧停在他面前，
伸出蒼白的手?！邦櫇纱?，你記得我嗎？
”她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怨恨：“那個被你逼死的人?！鳖櫇纱ǖ氖謾C屏幕突然亮起。
上面赫然出現(xiàn)了一張照片。那是林巧生前的照片，她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得很甜美。但現(xiàn)在，
照片里的女孩正在哭泣，眼淚混著血從屏幕上流淌下來。顧澤川驚恐的扔了手機。
“我、我、我是唯物主義，世上哪有什么鬼！”他示意手下從車里拿來一桶汽油，
作勢要點燃我的面館。“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在江城惹了我顧澤川的下場！
”汽油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汽油潑在我的桌椅上，心如刀絞。
鬼界競爭壓力極大，我是拼了老命花了無數(shù)功德，才得到分店店長的位置。就在這時，
空氣突然凝結(jié)了。林巧的身影開始變得凝實，從一團模糊的影子，
漸漸顯現(xiàn)出一個穿著白裙的輪廓。徹骨的寒冷從腳底直沖頭頂。店里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
桌椅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晃起來。玻璃杯一個接一個地炸裂，碎片四處飛濺。
顧澤川的朋友們終于意識到不對勁?！袄洗?，這里太邪門了！我們快走吧！”“什么情況？
魔術嗎？”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雙腿發(fā)軟，緊緊抱在一起。顧澤川強作鎮(zhèn)定，
但他不斷后退的腳步已經(jīng)暴露了內(nèi)心的恐懼?！把b神弄鬼！肯定是這女的搞的鬼！
”他嘴上硬氣，手卻在發(fā)抖。林巧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她穿著那件白色連衣裙，
曾經(jīng)溫和的臉龐現(xiàn)在寫滿了怨毒。5她緩緩抬起手，指向顧澤川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