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儀師太的劍鋒距離李青瑤的咽喉只有半寸。
白無塵的銀針撞偏劍勢的剎那,李青瑤終于看清——師父的瞳孔深處,有一線金芒游動,如同毒蛇。
"師父!"她聲音發(fā)顫,劍卻握得更緊,"您醒醒!"
靜儀師太面容冰冷,手腕一翻,劍招突變,峨嵋"素心十九劍"的殺招"玉碎昆岡"直刺白無塵心口!這一劍若是刺實,足以洞穿金石。
白無塵不躲不閃,反而迎身上前,指尖三枚銀針泛起幽藍寒光。
"嗤——"
劍尖刺入他左肩三寸,鮮血還未濺出,銀針已精準刺入靜儀師太耳后、頸側、眉心三處大穴。
靜儀師太身形一滯,眼中金芒劇烈閃爍,忽然噴出一口黑血,踉蹌后退。
"師父!"李青瑤急忙扶住她,卻被白無塵一把拉開。
"別碰那血!"
黑血落地,竟腐蝕出滋滋白煙,青石地面轉眼凹陷成坑。
靜儀師太跪倒在地,長發(fā)披散,再抬頭時眼中金芒已褪,只剩下渾濁的痛苦:"瑤兒...快走...山上的水..."
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抽搐,耳后皮膚鼓起一個游動的包塊,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皮下瘋狂竄動!
白無塵眼神一厲,五指成爪扣住靜儀師太后頸,另一手銀針快若閃電,沿著她脊椎連刺七穴。每刺一針,就有一道黑氣從針孔溢出,空氣中頓時彌漫著腐爛桃仁的苦腥味。
"七絕鎖魂針?"李青瑤震驚地看著這套失傳已久的秘術,"你怎么會——"
"閉嘴,按住她!"白無塵額頭滲出冷汗,最后一針直刺靜儀師太天靈蓋。
"啊——!"
靜儀師太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耳后皮膚猛地破裂,一條赤紅蜈蚣激射而出,背甲上的八卦紋路比先前所見更加清晰!
白無塵早有準備,袖中甩出一個瓷瓶,瓶口對準蜈蚣一兜,那毒蟲竟被收入瓶中。他迅速塞上浸過藥液的軟木塞,瓶中頓時傳來"滋滋"的腐蝕聲。
靜儀師太癱軟在地,呼吸微弱但已平穩(wěn)。李青瑤剛要松口氣,忽聽白無塵沉聲道:"你師父中的不是普通蠱毒,是'牽機引'。"
"牽機引?"
"苗疆禁術,以活人養(yǎng)蠱,中者先失心智,后化傀儡。"白無塵盯著瓷瓶中瘋狂撞擊瓶壁的蜈蚣,"但這只'血蟬蠱'被改良過...你看它背甲。"
李青瑤凝神細看,發(fā)現八卦紋路中隱約嵌著細如發(fā)絲的金線,隨著蜈蚣掙扎,金線竟如活物般蠕動!
"這是...金屬?"
"西域'傀儡絲'。"白無塵冷笑,"有人把苗疆蠱術和傀儡術結合了。你師父剛才說'山上的水',是什么意思?"
李青瑤臉色驟變:"峨嵋金頂的'玉女泉'!全派上下都飲此水!"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騰身而起,向山頂疾奔。
晨光初現時,他們趕到了玉女泉。
這本該是峨嵋禁地,此刻卻寂靜得詭異。泉眼旁的青石上,靜靜放著一個鎏金香爐,爐中青煙裊裊,融入泉水。
白無塵蹲下身,指尖蘸水一嘗,臉色頓變:"是'夢魂散',遇水無色無味,服者三日內漸失心智。"
李青瑤劍尖挑起香爐中的灰燼,發(fā)現幾片未燃盡的黑色鱗片:"這是..."
"黑水玄蛇的鱗片。"白無塵眼神凝重,"難怪能承載傀儡絲...有人在用香爐持續(xù)投毒。"
他忽然按住心口,那道爪形疤痕又泛起紅光:"不對...如果是持續(xù)投毒,你師父的癥狀不該發(fā)作得這么快..."
話音未落,泉眼深處突然傳來"咕咚"一聲悶響!
水面炸開,一條碗口粗的黑影破水而出,直撲李青瑤面門!
白無塵一把推開她,自己卻被那東西纏住右臂——竟是一條通體漆黑、眼泛金光的怪蛇!蛇身布滿詭異符文,每片鱗甲邊緣都閃著金屬寒光。
"傀儡蛇!"白無塵左手銀針刺向蛇眼,那蛇卻靈活避開,獠牙狠狠咬在他手腕上!
"白無塵!"李青瑤劍光如練,一劍斬斷蛇頭。
蛇頭落地后竟仍能活動,獠牙開合著向她腳踝咬來。她急忙后撤,卻見白無塵被咬的手腕已泛起蛛網般的黑線!
"別碰蛇血!"白無塵咬牙扯下衣帶扎住上臂,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腥臭藥丸吞下,"這蛇毒里混了傀儡絲...好狠的手段..."
李青瑤正要說話,忽然全身寒毛倒豎——泉眼周圍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數十條相同的黑蛇從石縫中鉆出,金眼森冷地盯住他們!
"退后!"白無塵突然劃破掌心,鮮血滴入泉眼,"既然他們喜歡玩毒..."
血入水的剎那,整個泉池突然沸騰!黑蛇群發(fā)出刺耳嘶鳴,紛紛翻滾著化為血水。
李青瑤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你的血..."
"以后解釋。"白無塵臉色蒼白如紙,"先解決香爐。"
他踉蹌著走向香爐,卻在這時——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來,直取他后心!
李青瑤揮劍格擋,箭矢被劈成兩半,箭桿中卻爆出一團紫色煙霧!
"閉氣!"白無塵拽著她急速后撤,卻見煙霧中走出七個黑衣人,每人臉上都戴著鎏金面具,胸口繡著八卦圖案。
為首之人沙啞道:"太陽神座下七殺使,奉命取二位性命。"
李青瑤劍指來人:"八卦教敢犯峨嵋,找死!"
"峨嵋?"黑衣人怪笑,"明日此時,世上再無峨嵋派!"
他猛地掀開斗篷,露出腰間懸掛的七個銅鈴。鈴鐺無風自動,發(fā)出攝魂魔音!
白無塵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他手腕上的蛇毒黑線竟隨著鈴聲瘋狂蔓延!
"白無塵!"李青瑤急忙扶住他,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金芒...
鈴聲越來越急,白無塵皮膚下的血管開始凸起,呈現出詭異的金色。
李青瑤突然想起藏經閣中一本禁書記載:"金脈現,傀儡成"...難道他也要...
"走..."白無塵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突然反手扣住她脈門,"快走!"
這一扣力道大得驚人,李青瑤腕骨幾乎碎裂。她驚愕地發(fā)現,白無塵的指甲正在變長、變尖,如同野獸利爪!
七殺使的冷笑回蕩在山間:"太陽神早就想見識下'天脈傳人'的血...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鈴聲驟變,白無塵突然仰頭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心口的爪形疤痕完全變成血紅色!他猛地轉身,金色瞳孔死死盯住李青瑤,五指成爪向她咽喉抓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李青瑤想起師父昏迷前的口型——不是"山上的水",而是..."水下的匣子"!
她冒險騰出左手,抓起地上斷蛇的尸體砸向泉眼!
"噗通!"
蛇尸入水,泉底突然射出七道青光,精準擊中七殺使的銅鈴!
"咔嚓!"
所有銅鈴同時碎裂,魔音戛然而止。
白無塵的利爪停在李青瑤喉前半寸,金色瞳孔劇烈收縮。趁這間隙,她一個肘擊撞開他,縱身躍入泉中!
冰冷的泉水瞬間淹沒頭頂。李青瑤睜大眼睛,看到泉底果然嵌著一個青銅匣子,匣面刻滿與黑蛇鱗甲上相同的符文。
她伸手去抓,指尖剛觸及匣子,忽然全身劇痛——那些符文竟活了過來,如同小蛇般順著手臂向她身上爬來!
就在符文即將爬上她脖頸的瞬間,一道白影破水而入。白無塵的手穿過符文,一把抓住青銅匣。
那些符文立刻調轉方向,瘋狂涌向他的手臂。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青灰色,但眼神已恢復清明:"上去...快!"
二人沖出水面時,七殺使已不見蹤影。白無塵跪在岸邊劇烈咳嗽,每咳一聲就吐出一口帶著金絲的黑色血塊。
青銅匣在他手中嗡嗡震顫,仿佛有生命般掙扎。
"這是...什么?"李青瑤喘著氣問。
白無塵擦去嘴角血跡,露出一個疲憊的笑:"瘟疫的源頭...也是救你師父的關鍵。"
他用力掀開匣蓋——
里面靜靜躺著一塊刻滿符文的龜甲,和半片染血的青銅面具。
面具上的紋路,與七殺使佩戴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加古老。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面具內側沾著幾根花白頭發(fā)...
李青瑤渾身發(fā)冷——那發(fā)色,與她師父靜儀師太的一模一樣!
"三日前,有人見過你師父嗎?"白無塵突然問。
李青瑤握緊劍柄:"有...朝廷派來剿匪的欽差,孫大人。"
"孫?"白無塵眼神一凜,"是不是叫孫無涯?"
"你怎么知道?"
白無塵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龜甲上的符文:"這不是普通的毒...是'種傀術'。"
他指向符文中心的一個古怪符號:"看到這個眼睛圖案了嗎?在巫族傳說中,這叫'幽冥目'。中毒者會先失去自我,再成為施術者的'眼睛'..."
李青瑤突然想起,師父這幾日確實經常站在高處遠眺,眼神空洞...
"你師父被種傀后,無意識地把這個匣子放進了泉眼。"白無塵合上匣子,"現在當務之急是——"
他突然噤聲,猛地轉頭看向山下。
李青瑤隨之望去,頓時血液凝固——
峨嵋七十二庵的方向,同時升起了滾滾黑煙!
鐘聲急促響起,卻只敲了六下就戛然而止。
"六鐘示警..."李青瑤聲音發(fā)抖,"有滅門之危!"
白無塵已經起身,將青銅匣塞入懷中:"走!"
二人飛奔下山,遠遠就聽到廝殺聲。山道上橫七豎八躺著峨嵋弟子,每個人耳后都有那道熟悉的紅痕...但最可怕的是,那些本該死去的弟子,此刻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持利刃砍向曾經的同門!
"傀儡大軍..."白無塵臉色難看至極,"他們加速了計劃。"
李青瑤一劍斬翻兩個撲來的傀儡弟子,突然腳下一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尼姑抓住她的裙角:"師姐...藏經閣...他們在找..."
小尼姑話未說完,后心突然刺出一截刀尖!
持刀者抬起頭,李青瑤如墜冰窟——竟是掌管戒律院的靜安師叔!
"找到...《幽冥錄》..."靜安師叔眼中金芒大盛,聲音卻充滿痛苦,"阻止...太陽神..."
她突然調轉刀鋒,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黑血噴涌而出,靜安師叔倒地前,用最后的力氣指向藏經閣方向。
白無塵拉起呆立的李青瑤:"現在你明白了嗎?這不是瘧疾,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傀儡瘟疫!"
藏經閣方向,一道金光沖天而起,隱約可見一個戴鎏金面具的身影凌空而立,手中捧著本泛著黑光的古籍...
"來不及了。"白無塵按住心口疤痕,眼中閃過決絕,"李青瑤,信我嗎?"
不等她回答,他突然咬破手指,在她眉心畫下一道血符:"以我之血,護你神魂。接下來無論看到什么...別怕。"
血符完成的瞬間,李青瑤眼前的世界突然變了——
她看到無數金色絲線從藏經閣方向蔓延開來,每根絲線都連接著一個峨嵋弟子...而絲線的源頭,是那本懸浮在半空的《幽冥錄》!
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自己和白無塵身上...也連著幾根若有若無的金線!
"看到了嗎?"白無塵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才是真正的...傀儡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