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p>
非金的嘶嚎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炸響在靈魂深處,尖銳得如同玻璃碎片刮擦著每一根神經(jīng)。量骨尺點中那血眼符文的瞬間,反饋回來的并非實體撞擊感,而是一種……活物被刺中要害般的、劇烈的痙攣和瘋狂的排斥力!
鐘子期虎口崩裂,量骨尺脫手飛出,“當(dāng)啷”一聲撞在墻角,尺身上流淌的銀光瞬間熄滅,變得黯淡無光。他整條手臂乃至半邊身體都徹底麻木,被那邪鈴爆發(fā)出的、飽含痛苦與暴怒的陰寒沖擊波狠狠掀飛,再次重重砸在墻壁上,喉頭一甜,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前陣陣發(fā)黑。
但那聲凄厲的嘶嚎和邪鈴瞬間的紊亂,確確實實爭取到了一線生機(jī)!
抓向他面門的烏青鬼手,在半空中劇烈地、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五指痙攣般開合,終究沒能落下。
床上,那具尸僵的軀體更是如同觸電般猛地一彈!一股更加濃郁、粘稠、顏色幾乎完全漆黑的尸血,猛地從右肩繃帶的污漬中心噴射而出,濺落在床褥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響,冒出帶著濃烈惡臭的白煙。
“嗬……嗬……”
占據(jù)軀殼的“東西”喉嚨里發(fā)出混亂不堪的、漏風(fēng)般的咆哮。那雙怨毒的眼睛里,暴怒和貪婪依舊,卻明顯混雜了一絲被突然打斷、遭受反噬的驚疑不定和……劇烈的痛苦?它似乎無法再精準(zhǔn)地操控這具正在加速僵死、并從內(nèi)部開始崩壞的身體,動作變得更加扭曲和不協(xié)調(diào),試圖轉(zhuǎn)向鐘子期,脖頸卻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聲,難以轉(zhuǎn)動。
有效!那一下,哪怕只是意念的吶喊和量骨尺的最后一擊,確實刺痛了它!干擾了它對師父軀殼和那邪鈴的掌控!
鐘子期掙扎著想爬起,卻渾身劇痛,筋骨如同散架,冰冷麻木感深入骨髓,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艱難萬分。絕望再次如同冰水澆頭——他拼盡一切,甚至窺見了那煉獄般的真相,卻依舊無法改變?nèi)魏问?。他連動彈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東西”重新穩(wěn)定下來,然后……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和冰冷徹底吞噬的邊緣,他的目光,無力地掃過墻角那盞之前被師父鬼語提及、早已熄滅蒙塵的舊油燈。
燈?
影子在吃燈?
那詭異的低語再次回響。之前純粹的恐懼中,此刻卻仿佛摻雜進(jìn)了一絲……被量骨尺強(qiáng)行貫入的、屬于“丈量”和“界定”的冰冷理性?
為什么是燈?這屋里唯一的燈……
他的視線猛地定格!
不是油燈本身!
是油燈投射在后方墻壁上的……影子!
因為剛才的撞擊,墻角堆放的雜物移位,窗外鉛灰色的天光從一個新的角度照射進(jìn)來,恰好將那盞舊油燈的輪廓,清晰地投射在了布滿污漬的墻壁上!
而那燈影……
不對!
那不是簡單的燈影!
在昏暗的光線下,那扭曲跳動的黑色燈影邊緣,似乎……粘連著另一小團(tuán)更加深邃、更加濃稠的獨立陰影!
那團(tuán)陰影極小,不過指甲蓋大小,緊貼著燈影的下緣,如果不仔細(xì)看,幾乎會以為是燈影本身的一部分或是墻壁的污漬。但它給人的感覺……不對!它似乎在自己極其輕微地、有規(guī)律地……蠕動?像一顆小心臟在收縮舒張?
而且,就在鐘子期注意到它的瞬間,他體內(nèi)那被陰寒怨毒侵蝕、幾乎凍結(jié)的靈覺,竟然極其微弱地刺痛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極其饑餓、極其陰邪的東西……舔舐而過!
是它?!
就是師父低語中的那個……“影子”?!那個在他窺見的意識畫面里,趴在師父殘魂腳下瘋狂啃噬靈魂碎屑的鬼東西?!
它竟然……真的依附在燈影之中?!或者說,它能潛伏在物體的陰影里?!
而此刻,那團(tuán)粘附在燈影上的詭異小陰影,似乎……躁動了起來?
是因為剛才邪鈴的劇烈反噬和嘶嚎?還是因為……這具尸僵軀體噴射出的、那蘊含著更濃烈死氣和邪鈴力量的……漆黑尸血?
那團(tuán)小陰影蠕動的幅度明顯加大了!它甚至……緩緩地、如同某種軟體生物般,從燈影的邊緣剝離出來了一絲絲,像是一縷黑色的煙絮,探向床鋪的方向——探向那正在不斷滴落、腐蝕著床褥的漆黑尸血!
一種更加本能、更加原始的貪婪和饑餓,從那團(tuán)小小的陰影中散發(fā)出來,清晰地被鐘子期瀕死的靈覺捕捉到!
它……想吃那個?!它被那蘊含著邪鈴力量和尸氣的黑血吸引了!
一個瘋狂、荒謬、卻帶著一絲詭異合理性的念頭,如同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攥住了鐘子期!
調(diào)虎離山?禍水東引?
不!是更直接的——投喂!
用這具身體產(chǎn)生的、那邪鈴也賴以維系的“養(yǎng)料”,去吸引那個更加詭異、潛伏在陰影中的“食客”!
這念頭如此危險,如此不可控,幾乎與自殺無異!但比起眼前立刻被撕碎的結(jié)局,任何變數(shù),哪怕是更深的深淵,也值得一試!
求生的欲望壓榨出最后一絲氣力。鐘子期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聲,用還能輕微活動的左手,瘋狂地在身邊碎裂的藥瓶瓦礫中摸索著!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件——是之前被打翻的、用來切割藥材的小銀刀!
他抓起銀刀,甚至來不及調(diào)整姿勢,就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朝著自己的左臂狠狠一劃!
“嗤!”
鮮血涌出,但此刻他失血過多,血液并不洶涌。他要的不是血,是疼痛!極致的、刺激神經(jīng)的劇痛!
“呃啊——!”劇痛如同強(qiáng)心針,瞬間擊穿了部分麻木和冰冷,讓他獲得了短暫操控身體的能力!
他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鎖定床上那具正因為反噬而暫時僵滯、不斷滲出漆黑尸血的軀體,尤其是右肩那恐怖的傷口。然后,他用一種近乎燃燒生命的嘶啞聲音,對著那團(tuán)正從燈影中剝離、探向黑血的詭異小陰影,發(fā)出了扭曲的、充滿引導(dǎo)性的尖嘯:
“看……看?。 ?/p>
“更好的……食物!”
“更新鮮的……尸髓……怨煞……”
“在……那里?。?!”
他的聲音扭曲變形,帶著蠱惑,帶著絕望的吶喊,指向那不斷滴落漆黑尸血的源頭!
幾乎在他聲音響起的瞬間——
那團(tuán)粘附在燈影上的小陰影猛地一滯,隨即,一種更加清晰、更加迫不及待的貪婪躁動傳遞出來!它徹底從燈影中剝離出來,化作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速度卻快得驚人的黑色流煙,無視了空間的阻礙,瞬間就撲到了床沿!
它并沒有實體,卻精準(zhǔn)地覆蓋在了那一灘正在不斷擴(kuò)大的、漆黑粘稠的尸血之上!
下一秒,讓鐘子期頭皮徹底炸裂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灘漆黑尸血,仿佛遇到了燒紅的烙鐵,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不是蒸發(fā),而是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食!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被抽離,沒入那團(tuán)覆蓋其上的、蠕動著的微小陰影之中!
那團(tuán)陰影的顏色,以驚人的速度變得更加深邃,更加凝實!仿佛一顆被迅速滋養(yǎng)的……黑暗之種!
“嗬……?!”
床上,那占據(jù)軀殼的“東西”似乎也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它發(fā)出了更加憤怒和……驚愕的嘶鳴!它能感覺到,某種屬于它(或者說邪鈴)的“東西”,正在被另一個更加詭異、更加貪婪的存在搶奪、吞噬!
那只僵滯的鬼手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不再是抓向鐘子期,而是帶著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抓向那團(tuán)正在瘋狂吸食尸血的黑影!
然而,那團(tuán)已經(jīng)嘗到“甜頭”、變得凝實了些許的黑影,反應(yīng)快得驚人!在鬼手抓到的前一刻,它如同有生命般猛地向下一沉,竟直接……融入了那灘尸血之中,或者說,融入了尸血下方、閻藏山正在僵死的軀體內(nèi)部!
它鉆進(jìn)去了?!
鬼手抓了個空,只在冰冷的空氣里留下幾道黑色的寒霧軌跡。
床上,閻藏山的軀體猛地一震!一種不同于之前尸僵和邪鈴控制的、更加詭異的蠕動感,開始從他右肩傷口下方、那不斷滲出黑血的區(qū)域……由內(nèi)向外地凸顯出來!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里面……筑巢!進(jìn)食!
那“東西”發(fā)出了混亂而暴怒到極點的咆哮,試圖重新掌控這具正在被內(nèi)外夾擊、加速崩壞的軀殼,卻明顯力不從心!邪鈴的嘶嚎聲也變得尖銳而急促,充滿了被打擾進(jìn)食的狂躁和一絲……被更低等存在冒犯的驚怒!
混亂!
徹底的、失控的混亂,在這具瀕死的軀殼內(nèi)外猛然爆發(fā)!
鐘子期癱在墻角,看著這遠(yuǎn)超預(yù)料、引狼入室般的恐怖景象,嘴角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絕望到極致的扭曲表情。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暫時沒被撕碎,卻似乎……釋放出了某種更可怕的東西。
而此刻,那枚緊貼著腕骨的陰鈴,在劇烈的震顫中,其上一—方才被量骨尺點中、顯露出血眼符文的地方,銅銹剝落得更多了。那扭曲的、如同閉合血淚眼睛的符文,在鈴身的瘋狂震顫中,似乎……極其極其細(xì)微地……睜開了一絲縫隙**。
縫隙深處,是無盡的、冰冷的……黑暗。
以及一絲被徹底激怒的、即將蘇醒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