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鄉(xiāng)與異聞輪胎碾過青石板的脆響里裹著細碎的震顫,蘇青忽然聞到一股焦味。
不是汽車引擎過熱的糊味,是混著蛋白質(zhì)焦糊與布料燃燒的腥甜,
像有人把浸了煤油的發(fā)絲摁在燒紅的烙鐵上,那股氣味鉆得人鼻腔發(fā)緊。她猛地踩下剎車,
老式桑塔納的輪胎與青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尖叫,車身甩了半圈才穩(wěn)住,
車頭正對著橫跨青水河的老石橋 —— 橋欄上的綠藤像擰亂的麻繩纏得密不透風,
縫隙里卡著半片紅裙。布料邊緣蜷曲發(fā)黑,絲線在晨光里泛著油膩的光,
像剛從滾沸的豬油里撈出來,還滴著看不見的油星。蘇青推開車門時,
副駕上的手機震得幾乎要滑下去。她抓起手機,
母親哭啞的聲音立刻混著嘩嘩的水流聲砸進聽筒:“孟瑤…… 撈上來了…… 在老橋底下,
手里還攥著把燒變形的銅簪子……” 尾音被嗚咽掐斷時,聽筒里只剩河水拍岸的悶響,
一下下撞在蘇青耳膜上。風從河面卷上來,帶著濕冷的水汽撲在臉上,她盯著那半片紅裙,
忽然想起三天前離職報告上的簽名還洇著墨痕。本以為是回來療愈的,卻沒想剛踏上故土,
就被拽進了二十年前那場沒燒透的火里。鎮(zhèn)派出所的警車閃著紅藍燈光停在橋邊,
副所長李建軍正指揮輔警拉警戒線。他穿件洗得發(fā)白的警服,領口歪著,
露出鎖骨處淡粉色的疤 —— 蘇青忽然記起,小時候聽巷口老人說,
這疤是二十年前救火留下的,形狀像片蜷曲的枯葉?!疤K記者回來了?
” 他的聲音裹著濃重的煙味,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圈,最終落在那半片紅裙上,
“風刮來的破爛,別在意?!?說著就伸手去扯,紅裙碎片卻像生了根似的纏在藤上,
他猛一拽,布料撕裂的脆響里,幾滴深褐汁液順著藤葉滾下來,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蘇青的視線瞬間釘在他手背上。那不是植物的汁液。暗紅的污漬凝在他手背上,
邊緣泛著和紅裙碎片一樣的油膩光澤,像干涸已久的血混著油脂?!懊犀幨й櫱?,
說總夢到穿紅裙的女人在橋那頭招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
“張木匠、李寡婦失蹤前,也有人說過同樣的夢?!?李建軍的手指猛地蜷起來,
把手背藏進警服口袋,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兩下:“封建迷信,鎮(zhèn)上老人嚼舌根罷了。
” 他轉(zhuǎn)身朝橋底喊:“法醫(yī)什么時候到?” 橋底下傳來模糊的應答,
蘇青卻注意到他轉(zhuǎn)身時,后頸的皮膚繃得像塊拉緊的帆布,連汗毛都根根豎起。
警戒線外圍了些村民,交頭接耳的聲浪像被驚擾的蜂群,嗡嗡地裹著恐懼。
有人說孟瑤前幾天總往老橋跑,懷里揣著本帶鎖的日記;有人說凌晨看見橋洞里有火光,
還以為是流浪漢生火取暖;還有人壓低聲音提 “林秋燕”,
話音剛落就被旁邊的人狠狠掐了胳膊,疼得 “嘶” 了一聲。蘇青擠過去想問些什么,
村民們卻像被燙到似的散開,只有個豁牙的老太太望著老橋嘆氣,
聲音顫巍巍的:“二十年了,還是不肯走啊……”傍晚去孟瑤家整理遺物時,
那本帶鎖的日記從衣柜深處掉了出來。鎖鼻被撬得歪向一邊,邊緣留著新鮮的金屬劃痕,
像剛被老虎鉗擰過。最后一頁畫著支歪歪扭扭的銅簪,簪頭的牡丹缺了一角,
旁邊用紅筆寫著 “燒起來” 三個字,墨跡新鮮得發(fā)亮,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濕潤的光。
蘇青指尖輕輕碰上去,一陣黏膩感順著皮膚爬上來,像蹭到了半干的血痂。
她忽然想起今早李建軍手背上的污漬,胃里猛地一陣翻涌,忙捂住嘴跑到窗邊。
日記里夾著張劇團舊照。泛黃的相紙上,穿紅裙的女主角站在舞臺中央謝幕,
鬢邊的銅簪在鎂光燈下閃著冷光 —— 那簪頭的牡丹,赫然缺了一角,
和日記里畫的分毫不差。蘇青的呼吸驟然停住,手指撫過照片背面,
那里用鉛筆寫著日期:1998 年 7 月 15 日。她猛地翻開手機日歷,
屏幕上的數(shù)字刺得她眼疼 ——2018 年 7 月 15 日。窗外忽然起了風,
老石橋方向傳來隱約的嗚咽,像有人泡在水里唱歌,調(diào)子忽高忽低。蘇青攥著照片走到窗邊,
看見橋欄上的綠藤正詭異地扭動,像無數(shù)只手在拉扯。那半片紅裙被風卷得獵獵作響,
邊角翻飛間,竟像只攤開的血手,在漸濃的暮色里朝她緩緩招著。
第二章:初遇夢魘蘇青幾乎是攥著那本日記坐到天亮的。指節(jié)陷進硬殼封面的紋路里,
留下幾道白痕,窗外的嗚咽聲后半夜才漸漸歇了,像被青水河的水流卷走了似的。
晨光爬上窗臺時,她對著鏡子看見自己青黑的眼窩,
忽然想起李建軍昨天藏進警服口袋的手 —— 那手背上暗紅的污漬,
會不會和日記最后一頁的紅筆字跡是同一種東西?指尖仿佛又泛起那股黏膩的觸感,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她把劇團舊照塞進日記本夾層,又將那半片紅裙碎片折成小塊揣進兜里,
布料邊緣的焦痕硌著掌心,像塊帶刺的烙鐵。鎮(zhèn)口的油條攤飄著油炸面團的香氣,
幾個老人坐在小馬扎上聊天,看見她經(jīng)過時突然閉了嘴,眼神像浸了水的棉絮,
沉甸甸地壓在她背上,直到她走出老遠,才聽見身后又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派出所的木門虛掩著,露出條灰撲撲的縫。李建軍趴在辦公桌上打盹,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
里面那件洗得發(fā)灰的白背心松垮地貼在身上,鎖骨處的疤痕在晨光里若隱隱現(xiàn)。
蘇青剛推開門,他就猛地抬起頭,眼里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似的鋪開,
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有事?”“我想談談孟瑤的案子?!?蘇青把紅裙碎片拍在桌上,
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讓李建軍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八沼浝飳懙募t裙女人,
和之前失蹤的張木匠、李寡婦都有關(guān)系。還有這個 ——” 她掏出手機,
點開孟瑤發(fā)來的微信截圖,“她說夢到紅裙女人手里有銅簪,
和二十年前劇團林秋燕的那支一模一樣?!崩罱ㄜ姷氖种冈谧烂嫔锨贸黾贝俚墓?jié)奏,
指節(jié)泛白,突然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了口茶,茶水順著嘴角往下淌,他也沒擦?!疤K記者,
我知道你是城里回來的文化人,但別拿這些封建迷信當回事。
” 他起身時帶倒了身后的椅子,木頭撞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刺耳的響,“張木匠是跟人跑了,
李寡婦欠了賭債,孟瑤…… 孟瑤是失足落水?!薄笆ё銜鵁冃蔚你~簪?
” 蘇青往前逼了半步,胸口幾乎貼著桌沿,“你昨天在老橋邊說那是風刮來的破爛,
可這碎片邊緣的灼燒痕跡,分明是人為點燃的。還有林秋燕 ——”“夠了!
” 李建軍的聲音突然炸起來,桌上的暖水瓶被震得嗡嗡響,里面的水晃出了幾滴。
他脖頸上的青筋突突地跳,鎖骨處的疤痕在晨光里泛著詭異的粉色,像塊剛被揉過的嫩肉。
“提死人做什么?都過去二十年了!” 他伸手抓住蘇青的胳膊,力道大得像鐵鉗,
“我勸你趕緊回城里去,青水鎮(zhèn)的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碧K青被他推搡著趕出派出所,
木門在身后 “砰” 地撞上,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她站在臺階上回頭看,
窗玻璃里映出李建軍的影子,他正捏著那半片紅裙碎片湊到鼻尖,狠狠嗅了一下,
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在玻璃上看得一清二楚。中午去買紙錢的路上,蘇青遇見了裁縫鋪的王秀蓮。
女人蹲在門口擇菜,竹籃里的青椒蔫得打了卷,蒂把處泛著黑黃??匆娞K青過來,
她手里的擇菜刀 “當啷” 掉在石板上,人猛地往屋里縮,后背撞在門框上,發(fā)出悶響。
“王嬸,” 蘇青遞過那張劇團舊照,指尖捏著照片邊緣,“你認識林秋燕嗎?
”王秀蓮的手像被馬蜂蟄了似的一抖,竹籃里的青椒滾得滿地都是,有個還撞在門檻上,
發(fā)出悶響?!安弧?不認識。” 她的目光卻像粘在了照片上,嘴唇哆嗦著,
聲音細得像蚊子哼,“這衣裳是我做的,紅綢子還是托人從蘇州帶來的,
光染那顏色就等了半個月……” 話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嘴沖進屋里,
木門 “吱呀” 一聲關(guān)得死死的,從里面?zhèn)鱽礞i舌扣上的輕響。
傍晚的霧氣裹著水汽漫進鎮(zhèn)子時,蘇青的眼皮開始發(fā)沉。她躺在孟瑤家的舊床上,
剛合上眼就聽見水聲 —— 不是青水河那種嘩嘩的流動聲,
是水滴砸在石板上的 “嗒、嗒” 聲,節(jié)奏緩慢,像有人穿著濕鞋在屋里走,
從門口一直挪到床邊。她猛地睜開眼,黑暗里立著個紅影。紅裙女人就站在床尾,背對著她,
烏黑的長發(fā)垂到腰際,發(fā)梢還在往下滴水,落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洼。蘇青想喊,
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似的發(fā)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女人緩緩轉(zhuǎn)身 —— 臉上沒有五官,
只有一團翻滾的黑霧,脖頸處的皮膚焦黑開裂,像被烈火啃噬過的木頭,邊緣還卷著焦屑。
女人朝她抬起手,那只手的指甲縫里嵌著黑灰,掌心托著枚銅簪,
牡丹紋的缺口在黑暗里閃著冷光,和日記里畫的分毫不差。
“來啊……” 黑霧里飄出嘶啞的聲音,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
“幫我找……”蘇青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冷汗浸透了睡衣,貼在背上冰涼。
窗外的天剛蒙蒙亮,泛著魚肚白,她喘著氣摸向枕頭下,
指尖突然觸到一絲冰涼 —— 不是布料的觸感,是某種又滑又韌的東西,像根細麻繩。
她哆嗦著摸到臺燈開關(guān),暖黃的光線下,一根血紅的頭發(fā)纏在她的指尖。發(fā)絲粗得反常,
根部還沾著點黑灰,和昨天路過王秀蓮門口時,看見她燒紙火堆里的灰燼一模一樣。
蘇青跌跌撞撞地沖到書桌前,翻開那本夾著劇團舊照的日記。照片上的林秋燕正側(cè)過臉謝幕,
紅裙的裙擺掃過舞臺,
露出的腳踝處有顆小小的痣 —— 和剛才夢中紅裙女人腳踝處那處焦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這時,窗外傳來掃帚劃過青石板的 “沙沙” 聲。她撩開窗簾一角,
看見李建軍正站在巷口掃地,晨光里,他手里的掃帚桿上纏著一根頭發(fā),
血紅的顏色在灰撲撲的木桿上格外扎眼,和她指尖這根一模一樣。
第三章:老橋銅簪晨光將窗欞的影子拓在地板上時,蘇青指尖的紅發(fā)仍未松開。
發(fā)絲在指腹繞了三圈,黑灰簌簌落在掌心,像被碾碎的香灰。她忽然想起王秀蓮門口的火堆,
想起李建軍掃帚桿上的紅發(fā),這些零碎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
只差一根線就能串成駭人的形狀。她揣著從日記上拓下的銅簪素描,
踩著青石板路上的露水往老橋走。鞋跟敲在濕漉漉的石板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
驚飛了橋洞下棲息的麻雀。橋欄上的綠藤比昨日更瘋長了些,纏繞的藤蔓間,
那半片紅裙已經(jīng)不見,只留下道深褐色的印痕,像塊被血浸透的痂,
邊緣還粘著幾縷焦黑的絲線。蘇青蹲下身,指尖撫過藤蔓攀附的磚縫,
忽然觸到塊松動的磚石 —— 邊緣的水泥早已風化,用指甲一摳就簌簌往下掉灰,
露出里面暗沉的磚塊。她屏住呼吸往外撬磚石,指尖突然碰到冰涼堅硬的東西。是枚銅簪,
簪頭的牡丹缺著一角,與日記里的素描分毫不差。銅銹下藏著暗紅的痕跡,像凝固的血,
湊近了聞,隱約能嗅到那股熟悉的焦腥,和紅裙碎片上的氣味如出一轍?!澳阍谶@兒做什么?
”李建軍的聲音像塊冰砸在背后,蘇青猛地回頭,看見他帶著兩個輔警站在橋那頭,
警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嘴角。兩個輔警的手都按在腰間的警棍上,
眼神里的警惕像淬了冰,直勾勾地盯著她?!皳靷€東西?!?蘇青把銅簪攥進掌心,
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骨頭,指尖抵住簪頭的缺口,“李所長也來巡邏?
”李建軍的目光在她攥緊的手上打了個轉(zhuǎn),抬腳往這邊走,皮鞋踩在露水打濕的橋面,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像敲在鼓面上?!白罱惶?,多看看總沒錯。
” 他在離蘇青半步遠的地方停下,呼吸里混著煙味和薄荷牙膏的氣息,兩種味道攪在一起,
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手里拿的什么?給我看看。”蘇青慢慢攤開手,
銅簪在晨光里泛著冷光,牡丹缺角處的暗紅格外刺眼。李建軍的瞳孔驟然收縮,
喉結(jié)滾動的瞬間,蘇青清楚地看見他后頸的皮膚又繃緊了,像有什么東西要從皮下鉆出來,
連皮膚下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袄衔锛?,” 她故意說得輕描淡寫,
指尖在簪身輕輕摩挲,“說不定是哪個游客掉的,看著不值錢,也許對人家有意義。
”“青水鎮(zhèn)哪來這么多游客?!?李建軍的手指懸在銅簪上方,遲遲沒敢碰,指尖微微發(fā)顫,
“交公吧,算你拾金不昧?!薄斑€是先留我這兒吧,” 蘇青把銅簪揣進褲兜,
指尖隔著布料按住簪頭的缺口,那點尖銳的疼讓她保持清醒,“萬一失主來找呢?真交公了,
反倒不好找了?!?她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一個輔警攔住去路,對方的胳膊橫在她面前,
肌肉緊繃?!疤K記者,李所的話你沒聽見?”“讓她走?!?李建軍突然開口,
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透著股說不出的疲憊。他望著蘇青的背影,
直到那抹藍布衫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才低聲對輔警說,“盯緊點,別讓她再瞎跑。
”蘇青沒直接回家,繞路去了裁縫鋪。王秀蓮正站在門口燒紙,火盆里的紙錢蜷成灰蝴蝶,
打著旋兒往上飄,混著些沒燒透的紅布碎片,邊角還帶著鮮亮的紅。她看見蘇青,
手里的火鉗 “當啷” 掉在地上,火苗舔著她的布鞋尖,燒出個黑窟窿,她竟渾然不覺,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青的褲兜?!巴鯆穑@紅布……” 蘇青剛開口,
就被王秀蓮拽著胳膊往屋里拖。女人的手像把鐵鉗,指節(jié)硌得她生疼,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
“別問了!” 王秀蓮把她按在板凳上,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唾沫星子濺在蘇青手背上,
“那銅簪你從哪兒找到的?趕緊扔了!會招禍的!真的會招禍的!”“招什么禍?
” 蘇青盯著她,目光不肯移開,“像林秋燕那樣,被火活活燒死嗎?
”王秀蓮的臉 “唰” 地白了,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抓起桌上的剪刀就往蘇青面前遞,
刀尖閃著寒光:“剪了!把頭發(fā)剪了!紅頭發(fā)…… 看見就得剪……” 她突然捂住嘴,
眼睛瞪得滾圓,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瞳孔里映出門口的影子。蘇青順著她的目光回頭,
看見李建軍站在門口,門框的陰影把他劈成兩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處,
像個陰陽相隔的鬼。他手里捏著片紅布碎片,和火盆里的一模一樣,邊緣還沾著黑灰。
“王秀蓮,” 他的聲音平得像死水,聽不出情緒,“你跟她說了什么?
”王秀蓮突然癱坐在地上,剪刀 “哐當” 落在青磚地,發(fā)出刺耳的響,
在空蕩的屋里蕩出回音。蘇青的手悄悄摸向褲兜,銅簪的棱角硌著掌心,
像在提醒她 —— 這枚小小的金屬物件,藏著能把人燒成灰燼的秘密,
也藏著青水鎮(zhèn)二十年不敢說的往事。
第四章:劇團秘辛蘇青探尋老橋之謎(第一版).docx 和其他 1 文件很好,
請繼續(xù)輸出修改后的第四章正文王秀蓮癱在地上的樣子像攤被曬化的蠟,渾身軟塌塌的,
剪刀在她腳邊轉(zhuǎn)了半圈,刀尖偏偏指著門口的李建軍,寒光在青磚地上晃了晃。
蘇青趁機將銅簪往褲兜深處塞了塞,布料摩擦著簪頭的缺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像被細小的針尖扎著,反倒讓她腦子更清醒了些?!袄睢⒗钏?,我啥也沒說。
” 王秀蓮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每一個字都打著顫,她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剪刀,
指腹被刀刃劃開道血口,鮮紅的血珠立刻涌出來,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個勁地哆嗦,
“就是…… 就是勸蘇記者別瞎跑,鎮(zhèn)上最近不太平,免得惹禍上身……”李建軍沒說話,
只是盯著火盆里沒燒透的紅布碎片。那些碎片蜷在灰燼里,還剩點鮮亮的紅,
像沒燒干凈的血。晨光從他身后涌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道歪斜的影子,
手臂的輪廓張牙舞爪的,活像個蹲在門口的鬼?!巴鯆鸬暮靡馕倚念I了?!?蘇青站起身,
故意把腳步聲踩得很重,每一步都像敲在鼓面上,“不過我是孟瑤的朋友,她的事,
我不能不管?!彼T口走時,李建軍突然側(cè)身擋住去路。他的肩膀看著比昨天更寬,
警服領口的扣子崩開兩顆,露出的鎖骨疤痕在光線下泛著詭異的亮,像塊剛被油浸過的肉。
“蘇記者,” 他的呼吸噴在蘇青額頭上,帶著股煙味和鐵銹混合的怪味,嗆得人鼻腔發(fā)緊,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沒好處?!碧K青沒接話,側(cè)身從他胳膊底下鉆了出去。
走到巷口時回頭望,看見李建軍正彎腰對王秀蓮說著什么,王秀蓮的頭埋得很低,
后背劇烈地起伏,像只被捏住脖子的雞,連肩膀都在抖。鎮(zhèn)檔案室藏在老供銷社的閣樓里,
樓梯踏板朽得能透光,每踩一步都發(fā)出 “吱呀” 的呻吟,像隨時會塌下去。
管檔案的老張頭戴著副厚如瓶底的老花鏡,鏡片上蒙著層灰,
聽見蘇青要查二十年前的舊報紙,鏡片后的眼睛突然亮了,
像兩盞蒙塵的燈:“是為林秋燕的事吧?” 他從積灰的木箱里翻出捆報紙,
黃脆的紙頁一碰就掉渣,最上面那張印著 “青水鎮(zhèn)劇團倉庫失火” 的黑體字,
油墨早就發(fā)烏了,“那年頭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說是倉庫管理員操作不當,把布景引燃了。
”報紙上的照片模糊不清,只能看見團著黑煙的倉庫頂,像個燒糊的饅頭,
還有幾個穿著消防服的人影在底下忙。
蘇青的指尖劃過照片角落 —— 那個背著氧氣罐的消防員側(cè)臉,
下頜線的弧度和李建軍現(xiàn)在的輪廓幾乎重合,連抿嘴的樣子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管理員是誰?”“孟瑤她爹,孟富貴?!?老張頭往搪瓷缸里續(xù)了點熱水,
杯底的茶垢在水里轉(zhuǎn)著圈,“火災后沒幾天就帶著老婆孩子走了,有人說他是怕劇團索賠,
也有人說……” 他突然壓低聲音,往蘇青這邊湊了湊,老花鏡滑到鼻尖上,
“說他是被嚇走的,火根本不是他放的?!碧K青的心猛地一跳,
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您怎么知道?”“我有個遠房侄子當時在消防隊,
” 老張頭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貼到蘇青耳邊,“他說火是從倉庫里面燒起來的,
門窗都從里頭鎖死了,哪是什么操作不當?那侄子后來沒多久就調(diào)走了,臨走前跟我說,
這事邪乎得很,讓我別多問?!?他忽然往門口瞟了眼,把報紙往蘇青懷里一塞,
像扔什么燙手的東西,“別問了,真別問了?!彪x開供銷社時,
蘇青覺得懷里的報紙像塊烙鐵,燙得人骨頭疼。她沿著青石板路往老橋走,路過劇團舊址時,
看見墻根蹲著個穿藍布衫的老人,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
畫的是支歪歪扭扭的銅簪,簪頭缺著一角,和她兜里那枚一模一樣。“大爺,
您知道這銅簪的事?”老人猛地抬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絲驚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張開嘴,露出沒牙的牙床,發(fā)出 “嗬嗬” 的聲響 —— 原來是個啞巴。
啞巴指著地上的銅簪畫,又指了指劇團倉庫的方向,突然抓起地上的樹枝,
狠狠往自己脖子上劃了一下,動作又快又狠,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在演示什么可怕的事。
蘇青的后背瞬間爬滿冷汗,涼颼颼的像潑了冰水。她想起王秀蓮顫抖的手,
想起李建軍緊繃的后頸,
想起那根血紅的頭發(fā) —— 這些碎片突然在腦海里拼出個可怕的形狀,像團燒起來的火,
越燒越旺。她轉(zhuǎn)身往裁縫鋪跑,路過巷口時,看見李建軍的警車正停在王秀蓮家門口,
車門開著,里面空無一人,只有車座上落著片綠藤葉,邊緣還帶著濕意,
像是剛從老橋那邊摘來的。裁縫鋪的木門虛掩著,蘇青推開門,
看見王秀蓮正趴在縫紉機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著塊紅綢布,布料上繡著半朵牡丹,
針腳歪歪扭扭的,像串凝固的血珠?!八懒恕?王秀蓮的聲音含混不清,
眼淚把布料洇濕了一小塊,
“李建軍知道你在查…… 他說要像當年對林秋燕那樣……”話沒說完,
窗外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咚” 的一聲,震得窗欞都顫了。蘇青沖到窗邊,
看見李建軍正從墻頭上跳下來,警帽掉在地上,露出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像爬著幾條蚯蚓。
他抬頭看向蘇青的窗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手里緊緊攥著什么,
指縫間漏出點紅 —— 是那半片紅裙碎片,被他捏得皺巴巴的。
第五章:啞巴的線索王秀蓮的哭聲像被掐住的貓,卡在喉嚨里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
只剩嗬嗬的抽氣聲。蘇青抓起桌上的紅綢布塞進兜里,布料上的牡丹刺繡硌著掌心,
針腳扎得人發(fā)疼,倒像是在提醒她別松手。窗外的李建軍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警帽還歪在墻根,
帽檐上沾著片新鮮的綠藤葉 —— 葉尖還帶著水珠,顯然是從老橋那邊剛摘來的。
“他剛才在門外站了多久?” 蘇青的聲音發(fā)緊,指尖按在窗沿的裂縫上,
那里留著道淺褐色的劃痕,像被什么尖利的東西刮過,邊緣還沾著點綠藤的碎末。
王秀蓮哆嗦著搖頭,抓起剪刀就往紅綢布上戳,布料被戳出一個個小洞,鮮紅的棉線翻出來,
像道淌血的傷口?!盁恕?都該燒了……” 她的指甲縫里還嵌著黑灰,
是今早燒紙時蹭上的,此刻隨著動作簌簌往下掉。蘇青沒再追問。
她知道從嚇破膽的王秀蓮嘴里問不出更多,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啞巴老人。
供銷社的老張頭說過,啞巴曾在劇團當雜役,林秋燕出事那晚,他是最后一個離開倉庫的,
說不定見過些什么。鎮(zhèn)上的啞巴很好找。青水河下游的破廟里,他正蹲在香爐邊,
用樹枝扒拉著灰燼,指縫間漏下的灰末在風里打著旋??匆娞K青手里的銅簪,
啞巴突然渾身抽搐,像被電流擊中似的,
抓起地上的碎石子就在泥地上畫 —— 先是畫座橋,橋欄上歪歪扭扭繞著線,接著畫團火,
火苗舔著個方方正正的框,最后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倉庫,箭頭直指鎮(zhèn)西的方向,
筆尖戳得泥地都陷下去一小塊。“鎮(zhèn)西廢棄倉庫?” 蘇青指著畫中的倉庫,啞巴猛地點頭,
喉嚨里發(fā)出 “嗚嗚” 的哀鳴,手指在倉庫圖案上狠狠戳了戳,又指了指蘇青手里的銅簪,
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連后背的骨頭都看得一清二楚。
暮色漫進破廟時,蘇青才離開。她沿著河岸往鎮(zhèn)西走,青水河的水流得很急,
浪頭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fā)出 “嘩嘩” 的聲響,像有人在水底說話,
詞句模糊卻帶著股說不出的怨懟。路過老橋時,她看見橋欄上的綠藤又長了些,
纏繞的藤蔓間隱約有紅光閃過,像只藏在暗處的眼睛,在暮色里眨了一下。
廢棄倉庫藏在片荒草叢里,生銹的鐵門掛著把大鎖,鎖孔里塞滿了泥,顯然很久沒人動過。
蘇青繞到后墻,那里有個被踹開的破洞,邊緣的磚塊還帶著新鮮的裂痕,足夠一人鉆進去。
剛穿過洞口,一股濃烈的霉味混著焦味就涌了上來,嗆得人直咳嗽,
那味道和紅裙碎片、銅簪上的腥甜如出一轍,只是更濃重,像凝固了二十年的血。
倉庫里黑得像潑了墨,只有月光從屋頂?shù)钠贫绰┫聛?,在地上投下塊菱形的亮斑,
照著堆在中央的雜物。蘇青打開手機手電筒,
光柱掃過堆積的破爛 —— 生銹的鐵架、發(fā)霉的布景、還有些燒得只剩骨架的木箱,
箱板上還留著沒燒透的 “囍” 字,顯然是當年劇團的道具。墻角堆著堆燒焦的布料,
顏色暗紅,和王秀蓮火盆里的紅布碎片一模一樣,邊角都卷著焦黑的邊。她蹲下身翻找,
指尖突然觸到張硬紙。是半張戲票,邊緣被火燎得蜷曲,像只烤焦的蝴蝶,
上面的日期清晰可見:1998 年 7 月 15 日。
蘇青的呼吸猛地頓住 —— 孟瑤就是在二十年后的這天出事的,
手里還攥著和林秋燕同款的銅簪,兩個日子像被線串起來的針,狠狠扎進她心里。
戲票下面壓著個鐵皮盒,鎖早就銹死了,表面蒙著層黑灰。蘇青撿塊石頭砸開鎖扣,
里面裝著些劇團的舊物:褪色的海報上,林秋燕穿著紅裙站在 C 位,
鬢邊的銅簪閃著光;斷弦的月琴上還纏著半截紅綢;還有本演員簽到簿,紙頁黃得發(fā)脆。
她翻到 7 月 15 日那頁,林秋燕的名字簽在最上面,字跡娟秀,
末尾畫了個小小的牡丹圖案,和銅簪上的花紋一般無二。緊挨著她名字的,是李建軍的簽名,
字跡潦草,墨色深得像要滲進紙里,筆畫間帶著股說不出的狠勁。手電筒的光突然晃了下,
是外面的風灌進破洞帶起的氣流。蘇青猛地抬頭,看見倉庫門口站著個黑影。
那人背對著月光,身形很高,手里拎著根木棍,鞋跟踩在碎玻璃上,
發(fā)出 “嘎吱” 的輕響,在死寂的倉庫里格外刺耳。是李建軍。他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