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淵啟蝕塵光**
冰冷的死寂吞噬了廢墟。江嶼白離去時沉重的腳步聲早已消散在暮色深處，只留下那句“燒掉三毛錢”、“別再碰塵封的”如同寒冰咒語，凍結(jié)了每一寸空氣。林曉禾蜷縮在污穢的地上，喉嚨的劇痛和腦中系統(tǒng)紊亂后的微弱嗡鳴是唯一的生命跡象。
許久，她才掙扎著坐起，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墻壁?；椟S的煤油燈光線微弱，映照著東北角那堵藏著三毛錢和微小齒輪刻痕的墻壁，也映照著她眼中殘留的驚悸與茫然。
燒掉錢？
她掙扎著爬過去，手指顫抖著探入那條冰冷的、油膩的墻縫。指尖觸到那兩張折疊起來的毛票——一毛和兩毛。她將它們摳了出來，紙幣邊緣沾滿了黑黃的油污。
真的要燒掉嗎？這是她用屈辱和掙扎換來的、契約要求的分成，是她“知識資本化”的第一個冰冷果實。燒掉它，就像燒掉那點微弱的證明。
腦中系統(tǒng)在紊亂后似乎陷入了某種低功耗的沉寂，只有最基礎(chǔ)的生命體征監(jiān)控還在運行：
【宿…主…生…理…機…能…：…低…迷…（…能…量…儲…備…41%…）…】
【頸…部…組…織…損…傷…：…輕…度…淤…血…腫…脹…（…建…議…冷…敷…）…】
她看著手中污穢的毛票，又看向那盞搖曳的煤油燈。最終，她咬咬牙，將兩張毛票湊近了跳動的火苗。橘黃色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紙幣的邊緣，迅速將其卷曲、碳化，化為幾縷青煙和一小撮灰燼。
三毛錢契約金，化作了冰冷的墟燼。江嶼白的命令執(zhí)行了。但這片空間的“塵封”感，卻更加沉重地壓了下來。
林曉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墻壁上江振華教授的箴言和公式草圖，又落回少年江嶼白刻下的那個微小齒輪印記上。一個模糊的念頭在混亂的思緒中頑強浮現(xiàn)：七號車間…力場失控數(shù)據(jù)…江振華的簽名…強制執(zhí)行日期…床底鐵盒夾層…
這些被系統(tǒng)失控窺探到的碎片，拼湊出一個模糊而恐怖的輪廓——江嶼白的父親，那位儒雅的教授，似乎卷入了一場危險的、被迫終止的、甚至可能帶來死亡禁忌的實驗！而江嶼白，偷藏了關(guān)鍵的證據(jù)殘頁！
這個廢鋪，這個緊貼公家墻根的角落，這個承載著父子掙扎與傳承的“知識場域”，難道真的連接著那個恐怖的“七號車間”？
一股寒意夾雜著無法抑制的探究欲，如同藤蔓般纏繞住林曉禾的心臟。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不再是為了尋找錢，而是模仿著剛才江嶼白的動作，指尖顫抖著，拂過那塊刻有微小齒輪印記的磚石邊緣。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刻痕時——
【滋…！…空…間…錨…點…共…振…加…強…！…】
【檢…測…到…高…密…度…‘…塵…封…知…識…場…’…殘…余…能…量…！…】
【‘…知…識…資…本…化…’…核…心…?！瓑K…異…?！睢S…！…能…量…汲…取…速…率…提…升…500%…！…】
【警…告！…外…部…能…量…源…含…有…未…知…‘…蝕…性…’…特…質(zhì)…！…】
腦中沉寂的系統(tǒng)猛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近乎貪婪的尖嘯！一股冰冷而強大的吸力，仿佛從她意識深處伸出無數(shù)無形的觸手，透過她的指尖，瘋狂地攫取著那塊磚石印記、甚至整個墻壁所連接的“塵封場域”中彌漫的殘余能量！
林曉禾感覺自己的指尖像是插進了冰窟與熔爐的交界！極致的冰冷與詭異的灼熱感交替肆虐！她驚駭?shù)叵胍榛厥?，卻發(fā)現(xiàn)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原地！只能眼睜睜“感受”著那股帶著強烈“蝕性”的、混雜著破碎知識印記和沉重情感烙印的冰冷洪流，洶涌地灌入她的腦域！
【知…識…殘…片…融…合…中…：…‘…非…線…性…力…場…拓…撲…?！汀ā瓪垺薄?/p>
【情…感…烙…印…融…合…：…‘…極…度…?！U…警…示…’…、…‘…深…沉…悔…痛…’…（…源…點…：…江…振…華…）…】
【‘…蝕…性…’…能…量…轉(zhuǎn)…化…啟…動…！…核…心…邏…輯…模…塊…‘…知…識…資…本…化…’…開…始…異…構(gòu)…進…化…！…】
“呃啊——！”
劇烈的、不同于以往的撕裂痛楚席卷了林曉禾！這一次的痛苦，仿佛靈魂被投入了強酸池，被那“蝕性”能量腐蝕、溶解、又強行重組！她眼前不再是猩紅的亂麻，而是翻滾的、粘稠的、如同墨汁般翻滾的黑暗！黑暗深處，閃爍著破碎的、冰冷的公式殘片和扭曲的情感光影！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狂暴的融合徹底吞噬、意識沉淪的瞬間——
“咔嚓…嘩啦…！”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機械轉(zhuǎn)動聲，伴隨著碎石滾落的聲響，猛地在她身側(cè)炸開！
林曉禾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得一個激靈，強行從蝕骨痛楚中拉回了一絲意識！她驚恐地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緊挨著那堵刻有齒輪印記墻壁的地面——那塊之前堆滿垃圾和破桶、被她清理出來放置爐子的角落——此刻竟然向下塌陷出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彎腰進入。一股更加陳腐、冰冷、帶著濃重金屬銹蝕和某種奇異臭氧味道的氣息，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巨獸呼吸，從洞口深處噴涌而出！
洞口邊緣，碎裂的水泥塊和扭曲變形的、銹跡斑斑的金屬鉸鏈暴露出來。顯然，這是一道極其隱蔽、年久失修的暗門！剛才系統(tǒng)瘋狂汲取“塵封場域”能量引發(fā)的劇烈共振，或者她無意中觸碰了某個“開關(guān)”，竟意外地激活了這塵封的入口！
煤油燈微弱的光線，如同膽怯的觸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僅僅照亮了入口處向下延伸的幾級布滿灰塵和苔蘚的水泥臺階，便迅速被下方深邃粘稠的黑暗吞噬。
【空…間…錨…點…核…心…確…認…！…】
【‘…塵…封…知…識…場…’…源…點…鎖…定…！…】
【檢…測…到…大…量…高…密…度…‘…蝕…性…知…識…’…及…‘…實…驗…殘…留…物…’…能…級…！…】
【‘…知…識…資…本…化…’…核…心…?！瓑K…進…化…速…率…激…增…！…】
【強…烈…建…議…：…宿…主…立…即…進…入…探…索…！…】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狂熱！那剛剛?cè)诤狭恕拔g性能量”的核心模塊，如同饑餓的饕餮，瘋狂地渴望著洞口下方散發(fā)出的、更濃郁更本源的“塵封”氣息！
林曉禾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她看著腳下那深不見底、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暗入口，又感受著腦中系統(tǒng)那無法抗拒的、帶著腐蝕性渴望的指令。
這就是“塵封”的核心？江嶼白父親當年秘密研究的場所？甚至…是連接“七號車間”的起點？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江嶼白的警告猶在耳邊：“別再碰那些‘塵封’的…” 那里面藏著死亡禁忌！
但腦中那個正在“蝕性”進化、散發(fā)著冰冷貪婪的系統(tǒng)，卻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推著她的后背！契約的枷鎖，系統(tǒng)的進化需求，以及深埋在心底那被無數(shù)次壓迫后滋生的、不顧一切的瘋狂探究欲……如同三股力量，在她體內(nèi)激烈撕扯！
她顫抖著，撿起地上那盞昏黃的煤油燈。搖曳的火苗，在洞口噴出的冰冷氣流中瘋狂抖動，仿佛隨時會熄滅。
深淵已啟（淵啟），散發(fā)著蝕骨的光芒（蝕光）與塵封的黑暗（塵光）。
進，還是退？
林曉禾站在洞口邊緣，煤油燈微弱的光芒在她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她最后看了一眼廢鋪的污穢與壓抑，又低頭凝視著腳下那吞噬光線的黑暗。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腐朽與冰冷氣息的空氣，如同奔赴刑場的囚徒，又像撲向火焰的飛蛾，一步踏出，踩上了向下延伸的、布滿濕滑苔蘚的水泥臺階。
身影，連同那點微弱的光，迅速被下方濃稠如墨的黑暗徹底吞沒。
“咔嚓…嘩啦…”
身后，那扭曲變形的金屬鉸鏈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呻吟，塌陷的洞口邊緣，碎石緩緩滑落，仿佛要將入口重新掩埋。
廢墟內(nèi)，重歸死寂。只有墻壁上，“知識是唯一的鑿子，能破開現(xiàn)實的頑石！”的箴言，在昏黃的光線下沉默著，像一個無言的見證者，又像一個冰冷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