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車最終停在了一家24小時書店咖啡館外。
“你需要喝點東西定定神?!彼蝗莘终f地下了車,薇薇只好跟上。
午夜的書店只有零星幾個顧客,大多是熬夜備考的學(xué)生。秦墨選了個最隱蔽的角落,點了兩杯熱可可。
“現(xiàn)在,說說發(fā)生了什么。”他將一杯推到她面前,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薇薇捧著溫暖的杯子,猶豫著該透露多少。秦墨雖然是老板,但終究是外人。
“個人私事,不太方便說?!彼罱K選擇保留。
秦墨點點頭,出乎意料地沒有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薇薇苦笑,“說實話,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突然被扔進迷宮,每個人都給我指不同方向,卻沒人告訴我出口在哪里?!?/p>
“或許因為指路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出口?!鼻啬粲兴?,“或者,他們不想讓你找到。”
這句話讓薇薇心中一凜。她抬頭仔細打量秦墨。今晚他的出現(xiàn)太過巧合,真的是沈皓文通知他的嗎?
“老板,你為什么會和沈皓文有聯(lián)系?”
秦墨啜了一口可可,“藝術(shù)圈很小,收藏家更少。沈皓文最近開始涉足這個領(lǐng)域,我們自然有交集?!彼畔卤?,“更重要的是,他付錢讓我關(guān)照你?!?/p>
薇薇差點被可可嗆到,“什么?”
“從你入職那天起?!鼻啬届o地說,“他預(yù)付了你一年的薪水,要求我給你工作機會并在必要時提供幫助?!?/p>
薇薇感到一陣眩暈。所以連這份工作都是沈皓文安排的?那秦墨對她的賞識也是假的?
“為什么現(xiàn)在告訴我?”她聲音發(fā)緊。
“因為今晚的事情表明,游戲升級了?!鼻啬蚯皟A身,“而我,不喜歡被人當棋子用?!?/p>
薇薇警惕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沈皓文預(yù)付薪水時,說你是他一個需要幫助的遠親。”秦墨的眼神變得銳利,“但今晚看來,遠不止如此。林家大少爺親自帶人追捕你,這已經(jīng)超出了普通家事范疇?!?/p>
他頓了頓,“所以我需要知道真相,才能決定是否繼續(xù)蹚這渾水。”
薇薇沉默良久。她需要盟友,而秦墨看起來是眼下最可靠的選擇。最終,她決定透露部分真相。
“沈皓文可能是我表哥。而林家二十二年前的孩子抱錯,可能不是意外?!?/p>
秦墨挑眉,“比我想象的精彩。所以這是一出豪門陰謀???”
“更像是懸疑劇,因為誰在演戲誰在說真話,我完全分不清?!鞭鞭眹@氣,“每個人都告訴我別相信別人,但自己又滿口謊言。”
秦墨若有所思地攪拌著可可,“在這種情況下,我建議你相信最不可能欺騙你的人?!?/p>
“誰?”
“利益無關(guān)者?!鼻啬赶蜃约海氨热缥?。沈皓文付錢讓我?guī)湍悖珱]付錢讓我騙你。所以我對你說實話的成本最低?!?/p>
這個邏輯意外地說服了薇薇。她深吸一口氣,“那么,作為利益無關(guān)者,你建議我下一步怎么做?”
秦墨想了想,“首先,你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顯然你的公寓不再安全了?!?/p>
薇薇這才想到這個問題。林浩知道她住在哪里,今晚之后肯定會去找她。
“我可以去住酒店...”
“不?!鼻啬珦u頭,“林家能找到你。我有個空置的工作室,你可以暫時住那里?!?/p>
薇薇猶豫了,“這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反正空著?!鼻啬酒鹕?,“更重要的是,我投資了你一年薪水,不希望這筆投資打水漂。走吧,趁天還沒亮?!?/p>
秦墨的工作室位于一棟老式公寓的頂樓,寬敞明亮,滿是畫作和藝術(shù)書籍。最讓薇薇安心的是,這里有嚴格的門禁系統(tǒng)和保安。
“冰箱里有吃的,浴室有熱水。安心住下,有事打電話?!鼻啬粝妈€匙,沒有多待就離開了。
送走秦墨,薇薇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有林浩的,有林父的,甚至有一個是林楚楚的。但沒有沈皓文的。
她猶豫著是否該給沈皓文發(fā)個消息,最終還是放棄了。今晚的信息太過震撼,她需要時間整理思緒。
周美云可能是她生母...這個念頭讓她胃部翻騰。二十二年的冷漠相待,難道都是為了掩蓋真相?如果真是這樣,那周美云的心機該有多深?
而沈皓文...她的表兄。這個身份解釋了他為何關(guān)注林家的事,卻無法解釋他為何要同時接近她和林楚楚。除非...
薇薇猛地坐起身。除非沈皓文不是在兩個女孩間搖擺不定,而是在執(zhí)行某個計劃。一個需要他同時取得兩人信任的計劃。
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
凌晨三點,薇薇依然無法入睡。她起身倒了杯水,無意間瞥見書架上的一本相冊。好奇心驅(qū)使下,她取下來翻看。
相冊里是秦墨與各類藝術(shù)家的合影,時間跨度很大。薇薇一頁頁翻看,突然停在一張十幾年前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秦墨還很年輕,站在一家畫廊前,手臂搭在另一個男人肩上。那個男人...
薇薇的心跳幾乎停止。那是年輕時的林父!照片下的標注寫著:“與摯友林建國于墨韻畫廊開業(yè)日”。
秦墨和林父是朋友?那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份?為什么從未提起?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明日上午十點,城西圣心教堂。獨自來。關(guān)于你生母楊婉清的事?!槿恕?/p>
薇薇盯著短信,感覺又一個陷阱在向她招手。但關(guān)于生母的信息太過誘人,她無法拒絕。
這一夜,她輾轉(zhuǎn)難眠。
次日早晨,薇薇向秦墨請了假,沒有說明真實原因。九點五十分,她站在了城西圣心教堂門口。
這是一座有著百年歷史的老教堂,彩繪玻璃窗在晨光中熠熠生輝。薇薇推開沉重的木門,內(nèi)部空曠而安靜,只有一位老修女在打掃祭壇。
“您好,我在等人...”薇薇輕聲說。
老修女抬起頭,笑容慈祥,“是薇薇小姐嗎?有人留了東西給你?!彼龔募缐氯〕鲆粋€信封,“對方說你會來。”
薇薇接過信封,心中疑竇叢生,“留信的人長什么樣?”
“一位紳士,半小時前來的?!崩闲夼葎澲按餮坨R,很斯文?!?/p>
這描述既像沈皓文又像林浩。薇薇道謝后走到角落長椅坐下,小心地打開信封。
里面是幾張泛黃的文件復(fù)印件和一張字條。文件是二十二年前的醫(yī)院記錄,顯示楊婉清確實在林家做保姆,且與林夫人同時期生產(chǎn)。
但最令人震驚的是出生證明:林夫人產(chǎn)下的是死嬰,而楊婉清生下的女嬰健康狀況良好。
字條上寫著:「周美云用死嬰替換了健康女嬰,將楊婉清的女兒據(jù)為己有。你的生母因此精神崩潰,不久后離世。想知道更多,今晚八點老地方見?!胍嫦嗟娜恕?/p>
薇薇的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紙張。所以周美云不僅調(diào)換了孩子,還間接導(dǎo)致了楊婉清的死亡?而林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夭折了嗎?
她感到一陣惡心,沖進洗手間干嘔起來。二十二年的生活建立在如此可怕的謊言之上,讓她不寒而栗。
走出教堂時,陽光刺得她眼睛發(fā)痛。薇薇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林家別墅附近。
她站在街角,望著那棟熟悉的建筑。曾經(jīng)的家,如今看來如同華麗的牢籠,里面囚禁著多少秘密和謊言?
一輛車緩緩?fù)T谒磉?。車窗降下,露出周美云驚訝的臉。
“薇薇?你在這里做什么?”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但眼中閃過一絲不同尋常的情緒。
薇薇直視著她,突然問:“你認識楊婉清嗎?”
周美云的臉色瞬間蒼白,手指緊緊抓住方向盤,“誰告訴你的?”
“所以你真的認識她。”薇薇步步緊逼,“她是我生母,對嗎?而你做了什么?”
周美云驚慌地四下張望,“閉嘴!不準在這里胡說八道!”她壓低聲音,“有些事你不知道比較好,為了你自己好?!?/p>
“為了我好?”薇薇忍不住提高聲音,“還是為了你好?因為你偷了別人的孩子,害死了她的母親!”
“你什么都不知道!”周美云幾乎是尖叫出來,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強壓情緒,“聽著,離開這里,別再追問過去的事。否則你會后悔的。”
“像楊婉清一樣后悔嗎?”薇薇冷冷地問。
周美云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她猛地升起車窗,疾馳而去。
薇薇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周美云的反應(yīng)幾乎證實了那些指控。那么今晚的約會,她去還是不去?
回到工作室,薇薇試圖理清思緒。她需要建議,但不知道該信任誰。最終,她撥通了沈皓文的電話。
響了幾聲后,接聽的卻是林楚楚。
“喲,假千金姐姐?”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找我的皓文有事嗎?”
薇薇的心沉了下去,“請他接電話?!?/p>
“不好意思,他在洗澡呢?!绷殖p笑,“不過我可以轉(zhuǎn)達。畢竟,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對吧?”
薇薇直接掛斷了電話。那一刻,她做出了決定:今晚要去赴約,無論是陷阱還是真相,她都要面對。
傍晚七點,薇薇做好準備。她在衣服內(nèi)袋藏了一支錄音筆,手機設(shè)置了緊急呼叫,目的地共享給了秦墨——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保險措施。
七點五十分,她再次站在廢棄紡織廠外。這一次,她更加警惕,仔細觀察四周后才進入。
廠房內(nèi)比昨晚更加昏暗,只有月光從破窗透入。薇薇打開手電,小心前進。
“我來了?!彼舐曊f,“出來吧?!?/p>
陰影中走出一個人影。當對方面容在月光下清晰時,薇薇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沈皓文,不是林浩,而是——林父。
“爸爸?”她難以置信。
林建國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手中拿著一個文件袋,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薇薇。
“我就知道你會來?!彼曇羯硢?,“你和你母親一樣倔強?!?/p>
薇薇的心猛地一跳,“你認識我母親?”
林建國苦笑,“婉清是我的表妹,我怎么會不認識?”他深吸一口氣,“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照顧你,薇薇。把你留在林家,讓你叫爸爸,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p>
薇薇感到天旋地轉(zhuǎn),“所以你知道?一直都知道真相?”
“直到最近才完全確定。”林建國痛苦地搖頭,“美云藏得太好了。直到楚楚回來,我做了一次DNA檢測...”
“那你為什么不說出來?”薇薇聲音顫抖,“為什么讓我被趕出家門?為什么讓周美云逍遙法外?”
“因為證據(jù)不足!而且...”林建國突然停住,警惕地轉(zhuǎn)頭,“有人來了?!?/p>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林建國急忙將文件袋塞給薇薇,“拿好這些,是關(guān)于你母親和當年真相的證據(jù)?,F(xiàn)在快走,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們見面!”
“可是...”
“快走!”林建國幾乎是推著她向后門方向,“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皓文那孩子。他接近楚楚是為了調(diào)查,但他的目的不單純!”
薇薇被迫向后門跑去,手中緊握那個文件袋。就在她即將沖出后門時,突然聽到林建國一聲悶哼。
她回頭一看,驚恐地發(fā)現(xiàn)林建國倒在地上,一個黑影站在他身邊。
“爸爸!”她失聲驚呼。
黑影轉(zhuǎn)向她,月光照亮了他的臉——是沈皓文。
他手中拿著一根棍子,眼神冰冷得陌生。
“對不起,薇薇。”他輕聲說,“但你不能知道真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