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農(nóng)村的習(xí)俗，結(jié)婚頭一晚要“做夜”。
經(jīng)過半下午的緊趕慢趕，一群老秦家的叔伯兄弟幫忙搭棚子、壘灶臺、擺放桌椅板凳、采購食材等等，總算做足了宵夜的準(zhǔn)備工作。村里請來的流水席大師傅有條不紊的做著各色菜肴，一幫婦女在旁邊洗刷打下手，忙得熱火朝天。
“噼里啪啦……”
傍晚時分，秦山河叼著煙，點燃了一掛丈余長的鞭炮。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徹秦家村，硝煙滾滾，炮紙飛濺。
這是辦喜事的信號，聽到動靜的村民們面帶笑容，陸續(xù)趕往秦水根家。村里難得辦一回喜宴，他們要去隨禮沾沾喜氣。
炮聲停歇后，一群小屁孩蜂擁而上，個個嘻哈興奮地蹲在地上尋找漏網(wǎng)之魚。別說，還真有沒炸響的小鞭炮。某個小屁孩如獲至寶，飛快地揣進衣兜，還警惕著其他孩子來爭搶。
秦二叔意氣風(fēng)發(fā)地坐在大門旁邊的書桌后，充當(dāng)執(zhí)筆先生。來一位客人隨禮，他就立馬做好登記。身后的子侄們見狀，立馬笑著散煙招呼往棚子里引。
沒過太長時間，秦淮茹家的大院子就擠滿了客人。大家三三兩兩或坐或站，邊咵天邊等著開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嘴里說著最誠摯的祝福。
“水根哥這下可風(fēng)光了，女婿是城里來的！”
“淮茹這閨女從小就俊，配得上好人家！”
“城里女婿就是不一樣，看這穿著多體面！”
“淮茹真有福氣，以后就是城里人啦！”
……
秦水根一家在村里勤勤懇懇，人緣很不錯。幾乎全部的村民都來了，非常給面子。秦水根感覺老臉都笑僵了，卻依舊樂此不疲。陳北本想幫著老丈人招待賓客，奈何老秦心疼他這個寶貝女婿，死活不讓。陳北無奈，只好陪著一幫堂兄弟，邊抽煙邊閑聊。
閨房中的秦淮茹，身邊圍滿了大姑娘小媳婦?？粗碇录t衣、新皮鞋的新娘子，她們滿眼羨慕，恨不得自己能取而代之。但同時又隱隱自豪，這是她們秦家村最出眾的姑娘。秦淮茹給她們帶來了榜樣——誰說農(nóng)村土妞不能迷倒城里男人的？
有些膽大的少婦湊到秦淮茹耳邊傳授著悄悄話，羞得她臉紅耳赤，低著頭說不出話。
在這大喜的晚上，秦家人個個身穿新衣，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到了吉時，秦二叔宣布開席。賓客們自覺地圍桌而坐，隨著豐盛的酒菜端上來，大家顧不上客套，紛紛伸筷爭搶著各種美食。個個吃得滿嘴流油，直呼過癮。
吃到一半的時候，秦水根領(lǐng)著倆兒子敬酒，“感謝大伙來捧場，我先干為敬！”他仰脖喝下杯中酒，酒液順著嘴角流下都沒察覺。難得的大喜日子，有些愛熱鬧的村民逮著老秦灌酒，非要他再喝三杯。要不是秦家叔伯兄弟多，輪流替他擋酒，老秦真招架不住。
接連三輪流水席，才招待完所有賓客。一直打醬油的陳北，默默算了下，估計擺了近三十桌。他毫不在意，人越多，他越開心。
宵夜散場后，陳北在秦淮茹的服侍下躺到了她的閨床上。不是他故意作賤自家小媳婦，而是他確實喝多了。雖然沒醉到不省人事，但腦殼依舊昏昏沉沉。
“當(dāng)家的，咱家擺酒虧大了，二叔收的禮錢還不到三十塊。真不該聽你的大操大辦，實在劃不來?！鼻鼗慈阕诖策叄街t潤的小嘴埋怨。
虧大了？
計較這些干嘛？陳北看著小媳婦嬌俏又不滿的模樣，感覺哭笑不得。
“行了，村里人能有幾個錢？淮茹，不要計較那么多。你沒看到爸媽有多開心嗎？只要兩老順心，花再多也值得。你男人能掙錢，好日子還在后頭，你就瞧好吧?！标惐蔽罩∠眿D嬌嫩卻帶著些許粗糙的小手，柔聲安慰。
秦淮茹也就是心疼錢，說說而已。聽了自家男人的話，她心里的這點計較早散了，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
“當(dāng)家的，渴不渴？頭很疼吧？你也不知道躲著點，他們讓你喝，你就傻到來者不拒，真是的。要不我去給你弄點醒酒湯？”秦淮茹看自家男人揉著額頭，邊數(shù)落邊不忘關(guān)心。
陳北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不渴，淮茹，不用麻煩了，去睡吧。我好困，不跟你聊了，明天還要忙呢！”
給男人掖好被子，秦淮茹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她其實真不想離開，但父母嚴令不能破壞規(guī)矩，只好無奈照辦。
回到父母的房間，母親和大嫂已經(jīng)等候多時。
“淮茹，小北還好吧？媽做了醒酒湯，你給他端一碗去?！蓖趿サ胗浿鴮氊惻?，看閨女回來連忙關(guān)心詢問。
“媽，不用了，北哥都睡著了，乖得很。”秦淮茹擺擺小手，笑著回答。
喝多了就睡，真是個好習(xí)慣！
不像有的人喝多就發(fā)酒瘋，還下豬娃。比如她們家的兩個頂梁柱，剛剛就吐得稀里嘩啦，真是沒眼看。
王柳芝悻悻的說：“小北是個好的，淮茹，你可要多上心服侍。你看你爸和老大，媽都不稀得說他們?！?/p>
“呵呵，妹子，妹夫喝醉就睡覺，嫂子就喜歡這好習(xí)慣。不像你大哥，醉得跟死豬一樣，你不知道有多埋汰！”汪蘭芬也跟著吐槽自家男人。
雖然大兒媳說的是大兒子，但王柳芝聽著很不舒服，她直接不耐煩的打斷兒媳婦發(fā)揮，要不然，大兒媳婦能絮絮叨叨說半天。大兒媳婦人不壞，就是那張嘴有時候惹人嫌。
有些事，她必須要給自己閨女交待清楚。
“行了行了，幾個爺們睡下了就別再說了?；慈惆。奂医裉祀m然風(fēng)光無限，但媽思前想后感覺還是太招搖了。等去了城里，你可得適當(dāng)提醒下小北，財不露白，咱該裝窮還得裝窮，得聰明點。還有明天，估計會更熱鬧，你可別再讓小北喝多了。醉酒難受得很，媽心疼！”
母親的提醒很及時，秦淮茹暗暗記在了心里。再聯(lián)想到四合院里那幫人的品行，她愈發(fā)覺得母親有先見之明。
“媽，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鼻鼗慈泓c頭保證。
汪蘭芬湊到小姑子耳旁，又教了些羞人的私房話，王柳芝也不時插上幾句。這一晚，娘仨聊天聊到了很晚才睡。
休息了一晚，陳北神清氣爽。
擔(dān)心女婿宿醉難受，王柳芝特意煮了一大鍋小米粥。陳北心里暖暖的，接連喝了三大碗。一家人吃完簡單的早餐，就開始忙碌當(dāng)天的準(zhǔn)備工作。
比起昨晚，今天的確更加熱鬧。村里好多人家?guī)缀跏侨页鰟?，倒不是為了蹭酒席，而是想讓家人一睹新人的風(fēng)采。
臨近開席的時候，陳北出來撒糖。他也是舍得，大把大把的糖果往外灑，像下雨似的。喜得一幫小屁孩嬉笑著哄搶，差點為此打起來。
中午這頓更豐盛的酒席，讓一眾賓客吃得心滿意足。好多上了年紀的老人舍不得當(dāng)場吃掉，紛紛借來小碗打包帶回家給孫輩。這個年代的人大多顧臉面，打包了就不好意思再在席上大快朵頤，沒人會干那連吃帶拿的丟人事。
值得一提的是敬酒環(huán)節(jié)，一對新人在秦水根老兩口的帶領(lǐng)下挨桌敬酒。原本想灌新郎的賓客，被秦淮茹杏眼一瞪，再看到她身后虎視眈眈的秦家眾兄弟，只好訕訕地偃旗息鼓。
吃完酒席后，一幫賓客也沒急著走。在大家的見證下，一對新人對著偉人的畫像宣誓，然后齊齊跪下給老兩口敬茶。
“爸，媽，請喝茶?！标惐钡穆曇魩е\懇和激動，秦淮茹卻紅了眼眶，聲音有些哽咽不舍。
喝了茶，老兩口微笑著遞出了紅包。秦水根還在兀自強忍淚水，王柳芝已經(jīng)忍不住哭了出來。
親閨女嫁人了，嫁的還是頂好的城里人家，以后就是別家的人了。老兩口滿心難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親戚們勸了好一會，老兩口才重新露出笑臉。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院子里，照得滿地的炮紙碎屑閃閃發(fā)光，空氣中還殘留著飯菜香和硝煙味，這是秦家村最溫暖的喜慶味道，也是陳北和秦淮茹幸福生活的嶄新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