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我問你，咱們宗門那塊測心石，是干嘛的？”
蕭北辰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本能的莊重。
“檢測心性，以防邪魔外道混入，守護宗門道心純正。”
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戒律。
“說得好！”
葉璇璣清脆地打了個響指。
她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KPI’，衡量的是弟子的‘行’，是外在的貢獻。”
“而‘測心石’，守護的正是弟子的‘心’，是內(nèi)在的根本。”
“我們可以把測心石的考核，變成常態(tài)，一年一測?！?/p>
“誰為了KPI不擇手段，道心出了問題，測心石下，一照便知！”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錘，狠狠砸在蕭北辰搖搖欲墜的認知上。
“若有人為了功績不擇手段，心生雜念，道心蒙塵，測心石的光芒騙不了人?！?/p>
“屆時，他功勞再大，也得給我把吃下去的獎勵，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然后滾去戒律崖面壁！”
“讓他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究竟是在修仙，還是在修魔！”
葉璇璣微微前傾，盯著他。
“‘行’為表，‘心’為里?！?/p>
“兩者結(jié)合，才是完整的考評體系。”
“既能督促進取，又能防微杜漸。”
她緩緩坐直身體，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拋出了最后一擊。
“大師兄，現(xiàn)在，你還覺得這與我宗道心相悖嗎？”
蕭北辰徹底啞火了。
他的劍心識海之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無數(shù)的念頭在里面瘋狂翻滾、沖撞，卻偏偏理不出一絲頭緒。
他的道心和處世準則，在葉璇璣這套環(huán)環(huán)相扣、邏輯自洽的歪理……不，是理論面前，被砸得稀碎。
然后，又被她用一種他無法理解，卻又無法反駁的方式，強行拼湊了起來。
排斥、憤怒、警惕……
種種情緒在他胸中劇烈翻滾。
最后，卻只剩下一種不得不承認其有效性的，深深的痛苦與掙扎。
他幾乎是逃一樣地沖出了葉璇璣的洞府。
夜風(fēng)凜冽，如刀刮面。
可蕭北辰感覺不到冷。
他只覺得渾身都在燒，是從神魂最深處燒起，燒得他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他踉蹌地坐在問心崖邊，抽出那柄象征著宗門首席弟子的古劍“問心”，橫陳于膝上。
冰冷的劍身映著清冷的月光，也映出他自己那張寫滿茫然與掙扎的臉。
“荒唐……”
“簡直是荒唐……”
他喃喃自語，試圖用這四個字，筑起一道抵御那套歪理邪說的最后防線。
可那道防線，一觸即潰。
葉璇璣的聲音，仿佛帶著魔性，在他腦海里反復(fù)回響。
“窮！”
“戰(zhàn)力平庸！”
“沒排面！”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無情的重錘，狠狠砸在他那顆名為驕傲的道心上。
他試圖靜心凝神，運起宗門心法。
可往日里清澈如鏡的靈臺，此刻卻亂成了一鍋沸粥。
“KPI……”
“SWOT……”
“核心競爭力……”
這些古怪的字符，像一群桀驁不馴的魔頭，在他的識海里橫沖直撞，攪得天翻地覆。
他甚至忍不住低頭，看向膝上那柄寒光凜凜的問心劍，腦子里冒出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
問心劍……
你的KPI是什么？
是每年斬殺妖魔的數(shù)量？
還是每次出鞘解決戰(zhàn)斗的耗時？
亦或是……
“單位靈力輸入傷害轉(zhuǎn)化程度”？
“噗——”
一口氣沒順上來，蕭北辰喉頭一甜，險些當場走火入魔。
他痛苦地閉上眼。
一夜無眠。
當?shù)诙烨宄康牡谝豢|曦光刺破云層，照亮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時，蕭北辰緩緩站了起來。
他眼中的迷茫、痛苦、掙扎，都已褪去。
只剩銳利如劍鋒的清明。
道心沒碎。
只是換了內(nèi)核。
……
葉璇璣的洞府。
她正啃著一個靈氣充裕的朱果，盤算著今天去后山摸魚，順便抓只肥兔子改善伙食。
一道高大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洞府門口，擋住了所有的晨光。
葉璇璣抬起頭，差點被一口果核噎住。
是大師兄。
一夜不見，他仿佛脫胎換骨。
往日的溫潤內(nèi)斂，被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銳意所取代。
整個人如同一柄剛剛開鋒，渴望飲血的絕世兇劍。
“小師妹?！?/p>
蕭北辰開門見山，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葉璇璣眨了眨眼，警惕地把啃了一半的果子藏到身后。
“大師兄，你……你不會是道心破碎，想不開來拉我當墊背的吧？”
“我可先說好，打不過你，但我會喊。”
蕭北辰根本沒理會她的插科打諢。
他徑直走進來，雙眼灼灼地盯著她。
那眼神里，燃燒著一種葉璇璣無比熟悉的火焰。
是剛聽完老板畫的驚天大餅，準備燃燒自己、照亮公司，發(fā)誓要奮斗到地老天荒的卷王之魂！
“師妹，此法驚世駭俗，為防動蕩，我們先在太虛峰內(nèi)部試行，如何？”
葉璇璣：“……”
完了。
我好像……親手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卷王縫合怪。
【叮！】
冰冷的機械音在她腦中響起。
【檢測到宿主對關(guān)鍵情節(jié)人物‘蕭北辰’完成認知層面的重塑。】
【情節(jié)偏離度+1%。獲得偏離點：470點?！?/p>
歸元宗，議事大殿。
氣氛莊嚴肅穆。
唯有大師兄蕭北辰的聲音，帶著一種狂熱的激情，在大殿內(nèi)激烈回蕩。
“宗主，各位長老！”
“我宗之所以常年于六宗大比中敬陪末座，根源不在功法，不在心性，而在于我們?nèi)鄙僖惶卓茖W(xué)、高效、可量化的管理體系！”
“也就是……KPI！”
蕭北辰唾沫橫飛地闡述著他從葉璇璣那里學(xué)來的“先進理念”。
什么“閉環(huán)管理”、“底層邏輯”、“賦能弟子”。
要讓KPI在全宗試行。
一連串的新鮮詞匯，砸得滿座長老暈頭轉(zhuǎn)向。
三長老葉知秋秀眉微蹙，試圖從這些詞匯中參悟出什么高深道法。
四長老趙希夷則低頭撥弄著手指，仿佛在心算這“K-P-I”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幾道符箓才能畫出來。
唯有古板的大長老楚懷真，一張臉已經(jīng)黑如鍋底。
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動搖宗門萬年基業(yè)的歪理邪說！
高坐主位之上的宗主莫問塵，依舊是那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單手支著下巴，靠在寬大的椅子里。
他沒看慷慨激昂的蕭北辰，眼神反而饒有興致地飄向殿外。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層層墻壁，看到那個正在自己洞府里，悠哉悠哉喝茶的小弟子。
“哦？KPI？”
莫問塵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聽起來……有點意思。”
“宗主英明！”
蕭北辰大喜過望。
“荒唐！簡直荒唐！”
大長老楚懷真氣得胡子都在抖。
“宗主！修行講求道法自然，循序漸進，豈能用這般生硬的條條框框束縛弟子？此乃舍本逐末！”
“大長老此言差矣！”
蕭北辰立刻反駁，氣勢絲毫不弱。
“這KPI并非束縛，而是目標！是動力！是讓每一位弟子的努力，都能被看見，被量化，被獎勵的明燈！”
眼看兩人就要爭執(zhí)起來，莫問塵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行了，都別吵了?！?/p>
他打了個哈欠。
“北辰說的，也并非全無道理。”
“這樣吧，此事不宜大動干戈，便先在太虛峰試試?！?/p>
“看看效果?！?/p>
“是！弟子領(lǐng)命！”
成了！
蕭北辰心中狂喜。
果然如小師妹所料，先提出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激進方案，再由決策者主動“駁回”，最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退而求其次”的結(jié)果。
而這個結(jié)果，從一開始，就是他真正的目標！
這一手，不僅讓太虛峰獲得了試點的權(quán)力，更在所有長老心中，提前埋下了一顆名為“KPI”的，必將生根發(fā)芽的種子。
蕭北辰激動地躬身行禮。
他感覺自己肩上扛起了振興宗門的萬鈞重任，即將開創(chuàng)歸元宗一個全新的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