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閨蜜,穿著我親手設計縫制的碎花裙,挽著我即將訂婚的男人,
站在了全廠表彰大會的領獎臺上。她領的獎,是我的。她身邊的男人,是我的。
底下的人都罵我抄襲,罵我不要臉??伤麄儾恢?,那條裙子的線頭,被我用烈酒浸泡過。
三天,只要三天,陽光一曬,酒氣蒸發(fā),那接縫處,就會綻開兩個鮮紅的字——“賊婆”。
01“周向晴,你還要不要臉!我們莉莉的設計稿,你都敢偷!”尖利刺耳的叫罵聲,
像一把淬了毒的錐子,狠狠扎進我的耳朵。我最好的閨M蜜錢莉莉,
此刻正穿著那條我熬了三個通宵才趕制出來的的確良碎花裙,一臉委屈地躲在高建軍懷里,
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而高建軍,那個三小時前還跟我海誓山盟,
說要娶我的男人,正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我。周圍黑壓壓的人群,
都是紅星紡織廠的工友,他們對著我指指點點,唾沫星子幾乎要將我淹沒。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著挺老實個姑娘,手腳這么不干凈?!薄翱刹皇锹铮?/p>
聽說她跟高工好事將近了,這是想走捷徑想瘋了?”“偷了莉莉的設計去評獎,嘖嘖,
這下好了,身敗名裂。”錢莉莉哭得更兇了,柔弱地拽著高建軍的衣角,“建軍哥,
你別怪向晴,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我們是最好的姐妹,我沒事的,
這個‘技術革新獎’,我不要了,給她吧……”她這副以退為進的白蓮花姿態(tài),演得是真好。
好到高建軍更加心疼,他摟緊了錢莉莉,對著我怒吼:“周向晴!你還要逼莉莉到什么時候!
你這種品行敗壞的女人,根本不配待在紅星廠!我宣布,我高建軍跟你,從現(xiàn)在開始,
一刀兩斷!”一句話,判了我的死刑。在這個時代,被單位開除,被男人退婚,名聲爛掉,
跟死沒什么區(qū)別。我看著他們,看著那條足以給錢莉莉帶來無上榮耀的裙子,
那是我用省吃儉用攢了半年的布票和積蓄,從滬市托人帶回來的最新款布料,
上面的每一朵碎花,都曾是我對未來最美好的憧憬??涩F(xiàn)在,這些憧憬,
都成了扎在我心口的玻璃碴子。我沒有哭,也沒有鬧。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
我甚至還笑了一下?!板X莉莉,你真好看。”我輕聲說,目光落在她裙子的腰身上,
“特別是這腰線,收得真好。只不過,你好像忘了,為了讓裙子更貼身,
我在后腰的第三道褶皺里,用紅線繡了一對鴛鴦,怎么沒看見呢?”錢莉莉的臉色,
瞬間白了。她下意識地就想去摸后腰,但立刻又忍住了,
梗著脖子說:“誰……誰說有鴛鴦了!我的設計稿上根本沒有!”“哦?是嗎?
”我歪了歪頭,露出手腕上因為熬夜趕工而被縫紉機針頭刮出的一道道細小疤痕,
“那可能是我記錯了。不過,我這人手笨,做活兒的時候,總會留下點別人模仿不來的記號。
”我抬起右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食指上那個月牙形的燙疤上,那是我剛進廠時,
不小心被蒸汽熨斗燙傷留下的?!胺彩俏矣H手縫制的衣服,在最不顯眼的那個線頭處,
都會被我用指甲掐出一個獨一無二的印記?!蔽乙徊讲奖平?,錢莉莉嚇得連連后退,
差點摔倒在高建軍懷里?!霸趺矗坎桓易屛因瀱??”全場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廠長皺著眉,
站了出來:“周向晴,你有什么證據(jù),就一次性說清楚!”我看著錢莉莉煞白的臉,笑了。
“證據(jù),就在她身上?!蔽噎h(huán)視四周,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不過,這證據(jù),
需要一點點時間來顯現(xiàn)。三天,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后,就在這里,我會讓大家親眼看看,
到底誰才是賊!”02“周向晴,你瘋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我剛回到家,
我媽王桂蘭就沖了上來,揚手就要給我一巴掌。我沒躲,任由那火辣辣的疼痛在臉上蔓延開。
“你還有臉回來!現(xiàn)在全廠上下都傳遍了,說你偷東西,說你被高家退婚了!
我的老臉都被你丟盡了!”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的鼻子罵,
“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我爸周衛(wèi)國坐在一旁,一個勁地嘆氣,
手里的煙卷一根接一根?!艾F(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彼麗灺暤溃暗泌s緊想辦法,
去找高家和錢家說說好話,把事兒壓下去?!薄罢f好話?”我冷笑一聲,“爸,媽,
你們的女兒被人當眾污蔑,差點被趕出工廠,你們想的不是為我討回公道,而是去搖尾乞憐?
”“不然呢!”王桂蘭尖叫起來,“你還想怎么樣?錢莉莉她爸是車間主任,
高建軍他爸是副廠長!我們家拿什么跟人家斗?向晴,你聽媽的,趕緊去給莉莉道個歉,
服個軟,這事兒興許就過去了?!蔽业男模稽c點沉下去。這就是我的家人。
永遠的息事寧人,永遠的委曲求全。上一世,也是這樣。錢莉莉偷了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爸媽帶著我去找她家理論,結(jié)果被錢主任幾句話就給打了回來。他們勸我,
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沒用,不如早點進廠上班,安穩(wěn)。我信了。
我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咽進了肚子里,在紡織廠里埋頭苦干,
把所有的聰明才智都用在了鉆研技術上。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就能贏得尊重,
就能改變命運。結(jié)果呢?我成了錢莉莉的墊腳石,她踩著我的心血和才華,一步步青云直上,
最后嫁給了高建軍,成了副廠長兒媳。而我,因為“盜竊”的污點,
被下放到最苦最累的染布車間,終日與刺鼻的化學染料為伴,最后在一次事故中,
被倒下的布料活活壓死。重活一世,我不會再那么傻了?!暗狼?,可以?!蔽铱粗覌?,
平靜地說,“但我只跟勝利者道歉。媽,你去幫我辦件事?!蓖豕鹛m愣住了:“什么事?
”“去外面散播消息?!蔽业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就說我周向晴,
跟錢莉莉打了賭。三天后,如果我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就從紅星廠的煙囪上跳下去!
”“你——”我爸媽的臉都嚇白了。“向晴!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對?!蔽铱粗麄儯?/p>
一字一頓,“我就是要逼死你們那顆懦弱的心。我也要逼死錢莉莉,讓她在這三天里,
活在無盡的恐懼中?!蔽揖褪且屓珡S的人都知道,這場戲,已經(jīng)賭上了我的命。
我要讓所有人都成為見證者,見證我是如何把錢莉莉這個天才設計師,親手拉下神壇的。
我媽看著我眼神里的瘋狂,嚇得說不出話來。良久,
她才顫抖著嘴唇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
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皨?,你知道有一種南方的繡法,叫‘日曬現(xiàn)’嗎?
”03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一天之內(nèi)就飛遍了整個紅星紡織廠。“聽說了嗎?
周向晴跟錢莉莉打賭,說三天后要是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就去跳煙囪!”“我的天,
玩這么大?這是以死明志啊!”“我看她是瘋了,偷了東西還這么理直氣壯,破罐子破摔吧。
”“那可不一定,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是錢莉莉冤枉她呢?”輿論的風向,
開始出現(xiàn)了一絲微妙的偏轉(zhuǎn)。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勁,
成功地在所有人的心里,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錢莉莉慌了。第二天一早,
她就和高建軍一起堵在了我家門口。她眼下兩團烏青,顯然是一夜沒睡好,
再也沒了昨天在臺上的風光得意?!跋蚯?,你出來,我們談談!”高建軍在門外大喊。
我媽想去開門,被我攔住了。我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飯,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仿佛門外的不是我的前未婚夫,而是兩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爸芟蚯?!你別給我裝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事情鬧得這么大,對你有什么好處!”高建軍開始砸門?!敖ㄜ姼纾?/p>
你別這樣……”錢莉莉還在演她那套柔弱無辜的戲碼,“向晴肯定是一時想不開,
我們好好勸勸她……”“勸?”我喝完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這才走到門后,隔著門板,
輕笑一聲,“晚了?!薄跋蚯纾汩_門!”錢莉莉的聲音帶著哭腔,“你聽我解釋,
那件衣服……真的是我自己設計的,我有很多設計稿可以證明的!”“是嗎?
”我慢悠悠地說,“那你心虛什么?你怕什么?怕我真的從煙囪上跳下去,做鬼也不放過你?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高建軍才壓著火氣說:“周向晴,
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罷休?非要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嗎?”“兩敗俱傷?”我笑了,
“高建軍,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從你選擇相信她,站在我的對立面的那一刻起,你在我這里,
就已經(jīng)一文不值了?!薄澳?!”“還有你,錢莉莉。”我的聲音陡然變冷,“偷了我的東西,
還想讓我罷休?你把我周向晴當成什么人了?是過去那個任你拿捏的軟柿子嗎?
”我能想象到門外兩人難堪至極的臉色。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要讓他們急,讓他們亂。
人一亂,就容易出錯?!爸芟蚯纾銊e后悔!”高建軍撂下狠話,拉著錢莉莉走了。
我媽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向晴,你這又是何苦呢?把關系鬧這么僵……”“媽。
”我看著她,“從今天起,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我們家,不欠任何人的。誰敢欺負我們,
我就讓他十倍奉還?!蔽业难凵瘢屛覌尨蛄藗€寒顫。她可能覺得,她的女兒,一夜之間,
變得陌生又可怕。沒錯,被烈火焚燒過的人,怎么可能還是原來的樣子。
我從箱底翻出一個陳舊的木匣子,里面是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寶貝——各種顏色的線團,
一些零碎的布料,還有一本厚厚的筆記。筆記的最后一頁,畫著那條碎花裙的設計稿。
而在設計稿的旁邊,還有一行用紅筆寫下的小字?!熬平€,日曬現(xiàn),贈‘好友’,盼君憐。
”這,才是我為錢莉莉準備的,真正的大禮。04第三天,到了。整個紅星紡織廠,
萬人空巷。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廠部大樓前的廣場上,連平日里最清閑的后勤部門大媽,
都搬著小板凳早早地占了座。高聳的煙囪下,我,錢莉莉,高建軍,還有廠里的幾位領導,
站在臨時搭建的臺子上,像是在接受所有人的審判。錢莉莉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
依然穿著那條惹事的碎花裙。或許在她看來,今天就是她徹底踩死我,
奠定自己“天才設計師”名號的日子。她要穿著這件“戰(zhàn)袍”,迎接屬于她的勝利。
她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試圖掩蓋那兩日來的憔悴和不安。她甚至還對著我,
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高建軍站在她身邊,像個護花使者,看向我的眼神里,
充滿了厭惡和不耐煩。廠長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說:“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里,
是為了解決周向晴和錢莉莉兩位同志關于‘技術革新獎’設計歸屬的糾紛。周向晴同志,
你說你有證據(jù),現(xiàn)在,請你拿出來吧。”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
全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抬頭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陽,真好。
陽光燦爛,萬里無云,正是“好戲”開演的最佳天氣?!拔业淖C據(j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伸出手,直直地指向錢莉莉,“就在她身上穿著的這條裙子上。
”錢莉莉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強作鎮(zhèn)定:“周向晴,你別在這里故弄玄虛!
這條裙子我已經(jīng)里里外外檢查過無數(shù)遍了,根本沒有什么你說的記號!”“是嗎?
”我微微一笑,“別急。我說了,我的證據(jù),需要一點時間來‘顯現(xiàn)’。”我轉(zhuǎn)向廠長,
朗聲說道:“廠長,各位領導,各位工友。我設計的這條裙子,看似普通,但其實內(nèi)有乾坤。
我采用了一種特殊的縫紉手法,并且,在縫制腰部接縫時,用了一種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棉線。
”“什么特殊處理?”車間錢主任,也就是錢莉莉的父親,忍不住開口質(zhì)問?!斑@種棉線,
我用高度白酒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個小時,再用秘法晾干。平時看著,跟普通棉線毫無區(qū)別。
但是,”我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每一張好奇的臉,“只要在烈日下暴曬超過一個小時,
酒精的殘留物質(zhì)就會和染料發(fā)生奇妙的反應,在布料上,顯現(xiàn)出我提前繡好的字跡!
”我的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人群中炸開了鍋?!笆裁矗窟€有這種事?”“聞所未聞,
這是真的假的?”“聽著怎么跟變戲法似的……”錢莉莉的臉,已經(jīng)血色盡失。
她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耙慌珊?!”錢主任氣急敗壞地跳出來,
“周向晴,你為了脫罪,真是什么謊話都敢編!廠長,不能聽她妖言惑眾!”我根本不理他,
只是看著錢莉莉,幽幽地開口:“錢莉莉,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后腰那里,有點熱,還有點癢?
”錢莉莉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陽光越來越烈,炙烤著大地。時間,
一分一秒地過去。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死死地盯著錢莉莉的后腰,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突然,人群中有人發(fā)出一聲驚呼。“快看!真的有變化!
”只見錢莉莉那條漂亮的碎花裙后腰處,原本平整的布料上,開始慢慢地,慢慢地,
浮現(xiàn)出兩個模糊的紅色印記。那印記的顏色越來越深,輪廓也越來越清晰。最后,
在所有人的倒吸涼氣聲中,兩個歪歪扭扭,卻又觸目驚心的血紅色大字,
徹底顯現(xiàn)了出來——賊婆。05全場死寂。針落可聞。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目瞪口呆地看著錢莉莉后腰上那兩個鮮紅的大字。那兩個字,像是一個滾燙的烙印,
狠狠地烙在了錢莉莉的身上,也烙在了所有人的心里?!鞍 币宦暣唐铺祀H的尖叫,
錢莉莉終于崩潰了。她瘋了一樣地去撕扯自己的裙子,想要把那兩個恥辱的字給撕掉??墒牵?/p>
那字跡是滲透進布料纖維里的,任她怎么抓,怎么撓,都無濟于事,
反而把好好的裙子扯得七零八落,露出了里面的襯衣,更顯狼狽?!安皇堑?!不是這樣的!
是她害我!是周向晴這個賤人害我!”她語無倫次地尖叫,狀若瘋癲。高建軍也懵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錢莉莉,又看看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錢主任一個箭步?jīng)_上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