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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冬雪埋了春信 秋日言 109826 字 2025-08-25 15: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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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后的傍晚,夏栩放學(xué)路過那條空蕩的街道,聽見紋身店傳來喋喋不休的爭執(zhí)。

他好奇的在門外觀察,一個穿花襯衫面目猙獰的男人把設(shè)計稿重重的摔在桌上。

“趙齊閔,你他媽敢耍老子,這圖跟上次的不一樣,混賬東西。”

趙齊閔依靠在黑色皮革沙發(fā)上,神色淡定自如,指尖夾著根老牌香煙,沒有點火。

“你要的是“涅槃”,不是“燒火雞。”

“他媽罵誰呢?”花襯衫男人見狀揚手就要砸東西,夏栩隱忍不了內(nèi)心的情緒,沒有任何猶豫,忽然沖進紋身店內(nèi)。

把書包扔在地上,想把面前這個可怕的男人給嚇跑:“你……不許欺負我哥哥?!?/p>

花襯衫愣了愣,笑了:“哪來不要臉的小屁孩,抓緊給老子滾蛋啊,不然連你打?!?/p>

這次夏栩沒有再畏畏縮縮,而是勇敢的站上前,維護先前幫助過自己的那個哥哥。

“我已經(jīng)報警了?!毕蔫蚓o握住手里的設(shè)備,指尖抖的嚇人,顫顫巍巍點下按鍵。

屏幕亮著110的撥通界面,或許是害怕哥哥受到傷害:“警……警察馬上就來?!?/p>

花襯衫罵了長串的臟話,僥幸離開。

門被重重地關(guān)上,發(fā)出巨響。夏栩腿軟了,險些癱倒在地面。趙齊閔伸手扶了他一把,冷峻的面色就像冰山平淡。

僅僅十幾歲的趙齊閔,承受太多同齡人不該承受的痛苦,對世界失去希望。

也許是老天爺讓他遇見夏栩這樣美好的存在,重新給予了再次活下去的勇氣。

“誰讓你多管閑事?”他的聲音低沉。

“哥……你說過,可以找你的?!毕蔫蛱ь^時眼里閃著淚光,“你說到時候叫我?!?/p>

夏栩是個很愛哭的孩子,但又出奇的懂事,知道在他人面前把情緒咽回肚子里。

趙齊閔盯著面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少年看了許久,忽然把夾著的香煙摁滅在煙灰缸。

轉(zhuǎn)身走到角落置放的那臺小冰柜,從冰箱里拿出瓶冰鎮(zhèn)可樂,塞給他:“擰開嗎?!?/p>

“哥……我可以喝嗎?”夏栩吸了吸微紅的鼻尖,肢體話語間極其謹慎。因為家里有很自私小氣的母親,對他的管控欲很強。

略微不聽話,沒做錯事的前提下,也會遭到深夜酗酒回家的父親毒打。

胳膊后背的淤青,至今都仍未消退。

這可憐的孩子沒人疼,索性父母早已離婚獨自生活,喜歡哭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換做誰遭遇那樣的境地,都會委屈。

只是簡單應(yīng)聲:“嗯。”

“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嫌我煩。”夏栩說話總是結(jié)結(jié)巴巴,眨著那雙漂亮的眼。

“怎么可能,你這家伙別把哥哥想的那么壞好不好?”趙齊閔笑了,吐了口煙圈。

“我才沒!哥……你不是說下個月就要去滬城工作了嗎?!毕蔫蚝孟窈茏员埃3N肺房s縮,和人交談時沒有底氣。

趙齊閔微微嗤笑,站起身把屋里的暖氣開得更足了些:“不然呢?還要帶上你嗎?!?/p>

“我……我還要讀書,但是考到大學(xué)和哥哥相處的機會就很多了,很……很快的?!?/p>

男孩垂眸看了眼手腕上那塊泛黃的電子表,神色明顯有些慌張,嘴型微動著。

“哥,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要早起去學(xué)校上課,周末再來找你。”他將書包帶順手甩在肩沿,揮揮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夏栩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個紋身店大哥哥的電話號碼存在手機里。

方便之后聯(lián)系,還能再見面。有哥哥在身邊,他就會開始期待每一個明天。

他覺得趙齊閔不像是媽媽口中說的十惡不赦的壞人,即便那天深夜互相都不認識,他也愿意出手相助。

第二天校園的早晨,夏栩只是像往常一樣坐上自己的位置,把書本抽出來。

課余時間,趁老師沒在教室,那天圍堵在巷子里的幾個人又找到了夏栩。

氣沖沖的揪住他的領(lǐng)子,唾沫四濺。

領(lǐng)頭的那個小混混率先開口,短短幾分鐘,臟話沒停過:“他媽找死啊?嗯?”

身形粗獷,力度頗大。

抬起垂落在側(cè)邊的手,飛速的揚起他的掌心,狠狠扇了夏栩巴掌。

被踹到了后排堆滿垃圾的角落,蒼鷹黃繞在那兒,臭烘烘的,他只感覺渾身酸痛。

夏栩被踹的失去知覺,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只感覺精神渙散,快睡過去。

腦海盡是那個穿著黑夾克,頭發(fā)的顏色是深紅,釘著唇釘耳釘保護他的酷帥哥哥。

過了許久,手肘支撐地面。費盡全身的力氣才緩緩站起身,寸步難行的挪動到霸凌者的面前。

試著質(zhì)問他們?yōu)槭裁催@么做,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快哭出來,心里有一萬個委屈。

“拜托,能不能不要這樣,如果討厭我的話,那以后不來學(xué)校就好了?!?/p>

夏栩說話常常帶著哭腔,支支吾吾。

“滾你媽的傻子?!苯又且慌璞疂苍谏砩?,夏栩身體渾身濕透,還是在冬天。

班主任程祁喻老師,大概是聽聞目睹同學(xué)的告狀,慌慌張張的趕來教室的后門。

“夏同學(xué),你沒事吧?!边@段時間的氣溫只有幾度,穿加厚款羽絨服都冷得發(fā)抖。

原本身體就虛弱的夏栩,在此刻即將暈倒在地上,左歪右扭,像根干枯的樹杈。

還好老師及時,牽扯住了隨意毆打的那幾名小混混,將他們帶到學(xué)校的政務(wù)處。班主任要求夏栩與那行人,下午叫家長到校。

夏栩著急了,因為他的父母在上初中時就不要他,偶爾會回到這里給些生活費。

心中像有打了死結(jié)的麻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無奈下,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大哥哥的電話。

另一頭傳來的是沉重的呼吸。

“喂,哥。你下午能來我們學(xué)校教務(wù)處一趟嗎,如果沒時間的話,那就算了?!毕蔫蚨自诮锹?,手指不受控制摳著墻上的灰。

趙齊閔長嘆:“當(dāng)然有,哥哥下午到?!?/p>

接著傳入他耳邊的是冰冷機械女聲。

風(fēng)雪交加的午后,趙齊閔暫時先關(guān)閉了紋身店,什么也沒準(zhǔn)備,順著手機中的導(dǎo)航地址,匆忙找到了學(xué)校。

大口的喘著粗氣,雙手扶住膝蓋。嗓子中充滿了血腥的滋味,像是某種不良征兆。

他害怕被老師猜測,染著紅色頭發(fā),夏栩有個小混混哥哥,戴了頂灰色針織帽,遮掩住,否則夏栩就會在學(xué)校受到針對。

程老師身旁站著夏栩,另邊是幾個問題學(xué)生。趙齊閔疑惑道:“程老師你好,我是夏栩他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嗎。”

班主任見狀,指了旁邊的沙發(fā),示意趙齊閔往那兒坐,在飲水機倒了杯溫?zé)岬牟琛?/p>

“您好,我是高二八班,夏栩同學(xué)的班主任,他在學(xué)校常常遭到霸凌,有知道過這樣的情況嗎?”

老師余光緊盯座位上的他。神色堅定認真,教務(wù)處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住。

趙齊閔回想那天深夜在巷尾發(fā)生的系列事件,點頭道:“我知道的,但他不說?!?/p>

“今天早上這個乖孩子又被挨打,旁邊這幾位是施暴者的家屬,后續(xù)會賠償費用?!?/p>

聽說是這么回事,趙齊閔側(cè)身看向老師所展示的監(jiān)控,他攥緊拳頭,咬住嘴唇。

故作輕松說道:“謝謝。沒什么問題我就先走了,帶他去醫(yī)院做個檢查,明天再來學(xué)校吧?!?/p>

趙齊閔挽起夏栩的胳膊,撲面而來的是再熟悉不過的玫瑰味香薰,迷迷糊糊的。

離開這所校園,將瘦弱的他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步子極為輕盈,生怕把少年弄傷。

在醫(yī)院的大廳掛了骨科,繳納了些許費用。在等候期間,趙齊閔蹲下身子輕柔細語道:“哪受傷?下次記得告訴哥哥?!?/p>

夏栩仰起頭,將在眼眶邊緣打轉(zhuǎn)的淚水收回去,才緩緩說著:“哥……我這樣沒用的人又麻煩你,真是抱歉?!?/p>

他撕扯開檸檬味的軟糖包裝。塞進夏栩的嘴里,陣陣發(fā)笑:“小屁孩,哥哥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別哭啊?!?/p>

趙齊閔早就習(xí)慣獨自生活,在獄里蹲了三個月,他很害怕白天,恐懼有很強亮光的地方。更害怕與人相處。

不擅長交朋友,在安慰起情緒低落的人時,肢體間略微笨拙,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廳來回渡步,趙齊閔的小腿無意間蹭到了夏栩受傷的地方,疼的對方發(fā)出嘶聲。

手剛伸到半空中,又凝滯般的收回,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哥,我身體疼,別動?!?/p>

到了面診時間,趙齊閔拉著夏栩到醫(yī)師那邊,醫(yī)生說下次注意些,大腿那塊淤青很嚴重,開點西藥就好,按時擦拭一個月。

可明天趙齊閔就要回到滬城去工作,沒辦法陪伴在少年身邊,直到傷口愈合。后續(xù)就只能靠他每天按時擦藥。

還好來得及時,不然腿關(guān)節(jié)會骨折。手心攥著用透明袋子裝的藥物,藥膏和棉簽。

冰冷的雨天,時而傳來陣轟人的雷鳴。

肩靠肩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夏栩見情況不對勁,詢問道:“齊閔哥,可以不要那么著急回滬城嗎,我不想一個人待著?!?/p>

趙齊閔父親在欠債前,香港滬城擁有兩家大型上市公司,目前仍舊處于經(jīng)營狀態(tài)沒有虧損,需要人回到那邊運行。

至于趙齊閔為什么不靠父親公司盈利得到的金錢生活,是因為他想自己努力,賺點生活費,就這么茍且偷生的活個幾年作罷。

活著對于這個十九歲的少年而言,真的太難,在他擁有放棄生命的欲望時。遇見了純真的夏栩,才對未來有了點美好的期盼。

高考時考取了本科師范大學(xué),好賭的父親卻忽然出現(xiàn),剝奪了他享受生活的權(quán)利。

也就是二零一五年的盛夏,大約在八九月,他正想著從穗城前往上大學(xué)的城市。卻莫名收到法院的傳單,通知他去警局。

這期間,剛成年的趙齊閔就成為警察局的???,最后被債主家請了專業(yè)律師。告上法庭,坐在被告席中,毫無原因的背鍋。

那年他十八歲,法律方面的糾紛持續(xù)了近一年,要替?zhèn)}皇而逃的父親承擔(dān)責(zé)任。

被判有期徒刑六個月。

無辜的少年遭到旁人的唾棄,變成了這個世界的異類,他并沒有錯,是受害者。

他想努力從這塊泥潭掙脫,試盡了千萬種辦法,還是忘不掉過去的種種陰影。

坐牢的理由并不是欠債不還。

父親年輕時在滬城香港國際化經(jīng)濟強的大都市,成立了范圍非常大的上市公司,壓根不差什么錢。

僅僅是父親做了見不得光的事,害怕喪失面子,得意洋洋的跑到國外去避難。

矗立著的那幾棟大樓,寥寥幾數(shù)員工勉強經(jīng)營,再不執(zhí)行計劃任務(wù)。整座滬城較為值錢的地皮就要被人收走了。

估計這個時候還躺在沙灘邊度假。正悠然自得的喝著椰子水,曬著暖融融的陽光。

趙齊閔越想越氣憤,這恰恰是他認為活著很痛苦的原因。最親近的父母都丟下自己跑路,還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他覺得不可能指望眼前十幾歲單純的高中生,盡管只差兩歲,聽上去差不了多少。

可趙齊閔卻比夏栩成熟太多,穿著當(dāng)下最盛行的搖滾風(fēng)穿搭,有生人勿近的爽感。

染了頭紅色的發(fā)型,還帶著唇釘耳釘。

他經(jīng)常在外人面前裝作家庭窮困潦倒的模樣,實際背后擁有兩家收益大公司。

上千萬的存款,趙齊閔認為這不屬于他的,不是靠他自己得到,所以不會這么說。

趙齊閔的余光對上少年,心中格外的不舍,他還得生活,不得不狠下心這么做。

將手中握緊的藥膏,塞在了夏栩的書包側(cè)邊:“小栩,哥哥明天就要走了,記得按時擦藥,別再讓我擔(dān)心?!?/p>

他又垂眼看了手中的設(shè)備,日歷走到了二零一六年十月三十一日,啟程就是明天。

“好呀,我聽話。哥哥下次到這邊又是什么時候呢?”夏栩歪頭,像只小黑貓。

“我們家夏栩需要哥哥幫忙的話,那就立馬飛到身邊,說曹操曹操到?!?/p>

趙齊閔垂落著雙眸,在蒙蒙細雨中點燃根香煙。煙草很正宗,是沁人的香味。

夏栩脫下那頂針織帽,抖了抖較長的發(fā)絲,笑瞇瞇的,五官精致的如出水芙蓉般。

“拉鉤上下一百年不許騙,騙了就是小狗王八蛋哦?!?/p>

夏栩天真爛漫的笑容讓向來冷峻威嚴的趙齊閔內(nèi)心更為動容,就如被什么觸動到似的,勾緊那根弦。

見少年伸出小拇指,他踉蹌大步,愣了愣神,同樣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溫?zé)岬捏w溫互相交織纏綿,纖細的指尖互相勾搭。

趙齊閔出于好心,害怕不在這里生活著時,夏栩又要遭到那幫小混混的毆打欺負。

趁他傻笑,把口袋里兩百元現(xiàn)金塞在了書包的右側(cè)口袋,把扣子扣緊。

確保這錢不會被弄丟。

滬城那邊還有很多繁忙的工作,等著趙齊閔回去處理,他也只能先放下乖巧的“弟弟”,或許有空就能夠再次見面。


更新時間:2025-08-25 15:1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