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被踹開的巨響，像道驚雷劈進(jìn)張府正廳，震得梁上積灰簌簌落下，
也劈開了凝滯在空氣里的血腥氣。張煌言握著銹劍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急火攻心。
他看見父親花白的頭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角，幾縷被血黏在頰邊；青布袍從領(lǐng)口撕到腰腹，
裂口下一道深紫的血痕蜿蜒展開，是矛桿抽打的印子，邊緣還滲著新鮮的血珠。
阿福倒在墻角，鐵鏈勒進(jìn)他手腕的皮肉里，血珠子順著鏈環(huán)往下滴，落在青磚上，
暈開一小片暗沉的紅，像極了他此刻沉到谷底的心?！澳膩淼囊肮罚谊J劉爺?shù)膱鲎樱?/p>
”王虎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捏著那支金簪——簪頭的珠花早碎了，是從周主事家搶來的，
此刻被他指尖搓得發(fā)亮。這漢子約莫三十五六歲，滿臉橫肉擠得眼睛只剩條縫，
左耳缺了半片，耳郭處的疤痕泛著醬色，據(jù)說是當(dāng)年在陜西跟官軍廝殺時，被箭簇削掉的。
作為劉宗敏親衛(wèi)營的千總，他跟著“總哨劉爺”從西安殺到北京，手里沾的官紳血，
能染紅半條護(hù)城河。他瞇著眼打量張煌言，目光掃過那柄沒開刃的銹劍，
嘴角勾起抹殘忍的笑，牙床里擠出的話裹著血腥氣。“剛斷奶的娃娃，也敢舞刀弄槍？
是覺得劉爺?shù)牡恫粔蚩?，還是覺得你爹的骨頭夠硬？”張煌言沒理會他的嘲諷，
跨步進(jìn)廳時故意挺了挺腰，讓腰間的木牌撞出“咔嗒”聲響。
那牌面刻著“定安侯府”四個字，是李過親兵私下交給他的，說“夜里辦事方便”，
此刻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成了他唯一的依仗?！袄顚④娪辛??！彼桃鈮旱吐曇?，
讓語調(diào)里帶上幾分定安侯府的威嚴(yán)，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楚?！皬堉魇履饲辶?，
其家眷財物，不得擅動?！薄袄顚④?？”王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拍向八仙桌，
桌上的金銀細(xì)軟跳了跳，一枚銀元寶滾到地上?！爱?dāng)啷”聲在廳里格外刺耳?！澳膫€李將軍？
是你家那個教三字經(jīng)的李秀才，還是城東挑著擔(dān)子賣豆腐的李老三？”身后的兵卒跟著哄笑，
鐵鏈拖地的“嘩啦”聲混著污言穢語，像一堆爛泥砸在張煌言臉上。張圭章猛地掙扎起來，
被按在椅子上的肩膀青筋暴起，領(lǐng)口的血痕被扯得更裂。“煌言！快走！
別管我——這是劉宗敏的人，你斗不過的！”“爹！”張煌言心頭一緊，剛要上前，
兩個兵卒已經(jīng)撲過來，鐵鉗似的手按住他的胳膊。銹劍“當(dāng)啷”落地，
冰冷的鐵鏈瞬間纏上他的手腕，鏈環(huán)勒進(jìn)皮肉，疼得他指尖發(fā)麻?！皫ё撸?/p>
”王虎踹了腳地上的木箱，箱蓋裂開道縫，里面的綢緞涌出來，像堆被血浸透的雪。
“連他老子一起，給劉爺送去！我倒要看看，李過敢不敢闖劉爺?shù)臓I盤搶人！
”張煌言被按在父親身邊跪下時，鼻尖蹭到了青磚上的血跡——咸腥氣鉆進(jìn)喉嚨，
讓他想起史料里記載的劉宗敏：那個在京城特制五千副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