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義憤填膺,卻更多是無奈。孝城村太弱了,誰都敢來踩一腳。
唐唐看著阿勇臉上的傷,心里那股憋屈火又冒了起來。她走到村口,看著隔壁村的方向,肚子因為剛剛吃完村里僅存的一點豆子而微微發(fā)脹,那股熟悉的、玄妙的能量在體內(nèi)緩慢流轉。
她集中精神,惡狠狠地想:讓那些搶野菜的混蛋走路摔跤!吃飯噎住!睡覺掉床!
能量微動,隨之而來的是一陣輕微的饑餓感。
然后……就沒然后了。
隔壁村屁事沒有,倒是孝城村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雞,突然發(fā)了瘋似的撞起了籬笆墻。
唐唐:“……”
她黑著臉,一肚子火沒處發(fā)。余光瞥見張也又抱著畫板對著隔壁村方向比比劃劃,嘴里念叨著什么“惡客臨門,戾氣沖撞……”
她心頭莫名一動,幾乎是福至心靈,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張也枯瘦的手腕。
“村長!”她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瘋狂,“別光畫!跟我說,怎么畫?畫什么才能讓他們倒霉?不,畫什么才能讓他們再也不敢來惹我們?!”
她的話語急切,甚至帶著點兇狠。與此同時,她體內(nèi)那點剛積攢起來的、因為憤怒而微微躁動的能量,順著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朝著張也涌去一絲。
張也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里再次閃過那絲極快的清明,甚至多了一絲驚愕。他低頭看看唐唐抓住他手腕的手,又抬頭看看唐唐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
他嘴唇囁嚅了幾下,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話:“……當畫……拒馬……荊棘……示警……以……以懾其心……”
話音未落,唐唐已經(jīng)搶過他的炭筆,另一只手仍死死抓著他的手腕,感受著那股能量似乎通過接觸建立了一種極其微弱的聯(lián)系。她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和一股惡氣,在那破木板上瘋狂涂畫起來!
她不懂什么意境!她只想畫出最尖銳、最猙獰的拒馬和荊棘!畫出能讓所有覬覦者望而卻步的警告!
她畫得毫無章法,雜亂無章,只有一股蠻橫的意念透過炭筆狠狠砸在木板上。
張也在一旁看著,眼神時而迷茫,時而又有瞬間的聚焦,嘴唇無聲地翕動,仿佛在無意識地補充和修正著什么“意境”。
當最后一筆尖銳的荊棘被狠狠勾勒出來時,唐唐只覺得身體一軟,那股能量瞬間被抽空,比任何一次都徹底!強烈的饑餓感讓她眼前發(fā)黑。
而那塊破畫板上,那幅歪歪扭扭、充滿孩童般賭氣感的“拒馬荊棘圖”,隱隱約約,似乎閃過一絲極淡極淡的灰芒,旋即隱沒。
什么都沒發(fā)生。
唐唐喘著氣,看著那幅可笑的畫,一股巨大的失望和疲憊席卷了她。
果然……還是不行嗎?
她松開張也的手腕,踉蹌著想去尋找食物。
就在這時——
“哎喲!”
村外小路上,一個隔壁村哼著小調(diào)、拎著只野兔打算回家的漢子,突然平地絆了一跤,摔得結結實實,手里的野兔嗖一下竄進草叢沒了影。
幾乎是同時,另一個隔壁村的婦人,正在村邊溪流洗衣服,好端端的一塊搗衣石突然裂開,讓她差點一頭栽進水里。
而孝城村村口的方向,一陣沒由來的冷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莫名讓人心里發(fā)毛。有幾個原本想抄近路從孝城村邊經(jīng)過的鄰村人,下意識地繞遠了點。
一系列微不足道的小意外,分散在不同的人身上。
效果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唐唐猛地停下了腳步,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那塊畫板,又看向臉色似乎更蒼白了幾分的張也。
剛才……那不是她一個人能力的效果!
那種抽空感,那種通過接觸傳遞的微弱聯(lián)系,以及張也那瞬間的清明和指引……
“村長……”唐唐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張也卻像是耗盡了力氣,抱著畫板滑坐到地上,眼神重新變得空洞迷茫,嘴里反復嘀咕:“餓了……該吃飯了……意境不夠,得吃飽……祖上說過,腹有乾坤,筆下有神……”
唐唐站在原地,餓得心慌手亂,心跳卻如擂鼓。
她好像,誤打誤撞,摸到了一點門道。
一個人的干飯,力量是有限的。
但如果,是兩個人一起呢?
她看向遠處灰蒙蒙的天際,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這條靠干飯上崗的諸侯之路,似乎……終于看到了一點點,極其微末的、卻真實存在的可能性。
“祁老!”她忽然揚聲道,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切。
“在!主公有何吩咐?”祁老立刻小跑過來。
“想辦法!多弄點吃的來!”唐唐的眼睛亮得駭人,“從今天起,我和村長——要加餐!”“加餐?”
祁老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朵風干的菊花,不是為難,是純粹的、狂熱的欣喜若狂。主公主動要求加餐!這說明什么?說明主公神力將有大進境!說明孝城村崛起在即!
“哎!哎!老朽這就去辦!這就去辦!”他幾乎是跳著腳跑開的,仿佛年輕了二十歲,聲音都透著亢奮,“聽到?jīng)]有!主公和村長要加餐!所有人!把褲腰帶再勒緊三扣!掏老鼠洞!刮樹皮!務必保證主公和村長頓頓管飽!”
唐唐看著老頭打了雞血的背影,張了張嘴,那句“倒也不必如此”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良心會痛,但肚子更餓。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對能量的貪婪渴求,在發(fā)現(xiàn)一絲可能的進階路徑后,變得變本加厲。
她和張也的“加餐”很快到位。說是加餐,不過是糊糊更稠一點,偶爾能多幾根說不清來源的肉絲,或是找到些能果腹的野薯根莖。但對于瀕臨絕境的孝城村,這已是舉全村之力。
唐唐吃得近乎悲壯,每一口都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食物下肚后,那股奇異的能量如同涓涓細流,再次于體內(nèi)緩慢匯聚,比之前似乎……更充盈了一絲絲?
她不敢怠慢,吃完就揪著神神叨叨的張也開始“特訓”。
訓練場所在村口最大的空地上。唐唐找來更多能涂畫的東西——磨平的石板、刮掉樹皮的木板,甚至平整的泥地。炭筆不夠,就用燒黑的樹枝代替。
“村長,今天畫這個!”唐唐指著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那是村口的界石,“畫它……嗯,堅不可摧!對,讓誰都挪不動它!”
張也捧著碗,舔完最后一滴糊糊,眼神迷蒙地看著界石,嘟囔:“磐石無轉移……意守中正……嗯……得先有力道……”他抓起炭筆,對著石板開始勾勒,筆下的線條卻軟綿綿的,毫無力度可言。
唐唐在一旁看得著急,她深吸一口氣,再次抓住張也枯瘦的手腕,試圖集中精神,將體內(nèi)那點剛剛蓄積的能量傳遞過去——像上次那樣。
能量細流微微涌動,傳遞過去的瞬間,張也的手猛地一抖。
噗嗤。
炭筆在石板上劃出一道歪斜滑稽的線條,像個喝醉酒的蟲子。
界石紋絲不動,連只螞蟻都沒嚇跑。
失敗。
唐唐不死心,又指著角落里一個破了一半的水缸:“畫它!修復如初!”
張也眨巴著眼:“陶鈞造化,補天浴日?呃……缺了口,意境漏了……”他慢吞吞地畫,唐唐再次嘗試傳遞能量配合。
結果水缸沒修好,那剩下的半邊,“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新的細縫。
唐唐:“……”
再來!“畫一陣風!把那邊那堆落葉吹走!”
張也仰頭看天:“大風起兮云飛揚……氣勢不夠……”
能量微動。
一陣小旋風突兀地出現(xiàn),卷起落葉——然后劈頭蓋臉全糊在了旁邊正蹲著看熱鬧的阿勇臉上。
阿勇:“噗呸呸!”
一下午過去,能量耗得七七八八,唐唐餓得前胸貼后背,張也累得眼神更加渙散。成果除了讓阿勇吃了滿嘴土,讓水缸多裂一道縫,以及畫廢了十幾塊木板石板之外,一無所獲。
那種玄妙的、合力觸發(fā)“概率”或者“意境”的狀態(tài),再也沒出現(xiàn)。
仿佛上一次的心意相通、能量共鳴,只是絕境下的曇花一現(xiàn)。
唐唐癱坐在地上,看著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絕望的橙紅,心里那點剛燃起的火苗,被現(xiàn)實狠狠踩滅。
這條路,似乎比想象中更難走。
祁老卻依舊信心滿滿,看著一地狼藉的“畫作”,如同觀摩天書神符:“主公與村長修行刻苦!此乃參悟天地至理必經(jīng)之磨難!快!備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