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九點整,我坐在辦公桌后,
面前擺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冷萃咖啡和一臺屏幕亮得刺眼的筆記本電腦。郵箱圖標瘋狂閃爍,
提示音被我早早調(diào)成了靜音,但那種無聲的喧囂反而更讓人心煩意亂。
人力資源部的玻璃墻外,開放式辦公區(qū)已經(jīng)活了過來。
電話鈴聲、鍵盤敲擊聲、壓低了的交談聲,混雜著咖啡機的蒸汽嘶鳴,
匯成一股熟悉的、忙碌的背景噪音。我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里是消毒水、打印紙墨粉和淡淡香水味混合的,屬于大公司格子間特有的味道。
我叫林薇,是這家業(yè)內(nèi)頂尖科技公司的人力資源經(jīng)理。今天有個重要任務(wù),一場大規(guī)模裁員。
名單是上頭定的,流程是我熟的,心里那點不適也被我壓了又壓,這活兒總得有人干。
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我又最后一遍確認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單。目光掃過一個名字時,
停頓了一下。張晟。高級副總裁,技術(shù)研發(fā)與戰(zhàn)略部負責(zé)人。我的丈夫。心里咯噔一下,
像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胸口。有點荒謬,有點不真實,
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職業(yè)性的冷靜。
名單旁邊附著的成本節(jié)省分析報告冷冰冰地顯示著他的價值——或者說,
在當(dāng)下公司戰(zhàn)略調(diào)整中,他被判定為可犧牲的成本。我們昨晚還一起吃了飯,
他興致勃勃地跟我講一個新的人工智能模型優(yōu)化方案,眼里有光。我聽著,點著頭,
心里卻裝著這份今天要執(zhí)行的名單。他沒察覺,我也沒說。公司政治和資本的游戲,
有時候比夫妻關(guān)系更現(xiàn)實。十點差五分,我拿起內(nèi)線電話,接通了我的助理。
“通知第一位吧,按計劃進行?!薄昂玫?,林經(jīng)理?!钡谝粋€進來的是個年輕小伙子,
市場部的,臉上還帶著點剛畢業(yè)不久的稚氣。聽到消息時,他愣住了,臉色一點點變白,
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我公事公辦地解釋原因,介紹補償方案,提供職業(yè)輔導(dǎo)建議。
我的語氣盡可能平穩(wěn),帶著程式化的歉意,但不容置疑。他最終低著頭出去了,背影有點垮。
我心里不太好受,但這就是工作。一個,兩個,三個…流程重復(fù)著。
辦公室里的低氣壓越來越濃,玻璃墻外偶爾有窺探的目光,很快又縮回去,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點兔死狐悲的緊張。第十個,是張晟的直接下屬,一個技術(shù)總監(jiān)。
他比較激動,聲音拔高,質(zhì)疑這次裁員的合理性,甚至提到了張晟的名字,
說“張總知道你們這樣動他的團隊嗎”。我平靜地重復(fù)著條款,沒有接關(guān)于張晟的話茬。
他最終憤憤然地摔門而去。我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壓了壓微微發(fā)顫的手指。重頭戲要來了。
內(nèi)部通訊系統(tǒng)上,張晟的名字亮了起來。我按下通話鍵?!皬埜笨?,請到一號會議室一下,
有些人事流程需要您配合簽署。”我的聲音聽起來和剛才通知其他人時沒什么兩樣,平穩(wěn),
專業(yè),聽不出任何情緒。“現(xiàn)在?”他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
“我有個會十分鐘后開始?!薄昂芸欤瑤追昼娋秃??!蔽艺f?!靶??!彼麙炝司€。
我拿起桌上那份屬于他的文件夾,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套裙的下擺,走向一號會議室。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什么聲音,但我的心跳聲好像有點大。推開會議室的門,他已經(jīng)在了,
背對著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的車流。陽光給他挺拔的背影鍍了層邊。他轉(zhuǎn)過身,
臉上帶著慣常的、有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笆裁词逻@么急,林經(jīng)理?
是不是我上次提的招聘預(yù)算有眉目了?”他走過來,很自然地想拉椅子坐下。我沒笑,
把文件夾放在光滑的長會議桌上,推到他面前?!皬埜笨?,請坐。
公司基于近期戰(zhàn)略調(diào)整和成本優(yōu)化考量,需要對管理層結(jié)構(gòu)進行重組?!蔽议_始背臺詞,
眼睛看著他的鼻梁,避免直接眼神接觸,“經(jīng)過評估,您的職位將被撤銷。
”會議室里安靜極了。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消失。他看看我,又看看那份文件夾,
好像沒聽懂?!傲洲保彼辛宋业拿?,不再是“林經(jīng)理”,“你什么意思?!薄耙馑际?,
您被解雇了?!蔽仪逦刂貜?fù),打開文件夾,露出那份印著公司抬頭和條款的離職協(xié)議,
“這是協(xié)議,補償金按最高標準計算,包括未行權(quán)的股票期權(quán)。請您過目。簽署后,
您的公司權(quán)限將立即關(guān)閉,財務(wù)部門會處理后續(xù)款項支付?!彼袷锹牭搅耸裁刺旆揭棺T,
猛地抬手,似乎想拍桌子,但手舉到半空又停住了,只是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盯著我。
“你再說一遍?!彼穆曇舫亮讼氯?,帶著難以置信的怒意。“您被解雇了。”我從善如流,
甚至指了指協(xié)議上的金額,“條件很優(yōu)厚,法務(wù)部已經(jīng)審核過?!彼话炎ミ^那份協(xié)議,
快速翻看著,紙張嘩嘩作響。他的臉色從錯愕變成鐵青,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把紙捏破。
“這是誰的決定?!彼痤^,目光銳利得像刀子,終于直直地戳在我臉上,“董事會?
老李?為什么事先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為什么是你來通知我?”“這是公司的正式?jīng)Q定。
”我避重就輕,“由我向您傳達。”“你?”他嗤笑一聲,充滿了諷刺,“我的妻子,
人力資源部的林經(jīng)理,來通知我,我被炒了?林薇,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鬼?
”“這是工作,張副總?!蔽揖S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盡管他話語里的“妻子”兩個字像針一樣扎了一下,“請您冷靜,我們按流程處理。
”“去他媽的流程!”他低吼一聲,把協(xié)議摔在桌上,“我要見董事長!這不可能!
我的項目正在關(guān)鍵階段!公司離了我…”“公司離了誰都會轉(zhuǎn)?!蔽掖驍嗨?/p>
說出這句殘忍又真實的話,“這是最終決定,沒有回旋余地。請您簽字。”他死死地盯著我,
胸膛起伏著,像是在壓抑巨大的怒火和震驚。會議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簽字筆,放在協(xié)議旁邊,推到他面前。這個動作似乎徹底激怒了他。
他猛地站直身體,繞過會議桌,一步步向我走過來。他的身高給我?guī)砗艽蟮膲浩雀校?/p>
我下意識地想后退,但腳跟釘在原地沒動。他在我面前站定,低下頭,聲音壓得極低,
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傲洲?,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他一字一頓地說,“這是真的?
你真的要親手炒了我?”我深吸一口氣,終于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有憤怒,
有困惑,有受傷,還有一絲我不太愿意深究的、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期待的東西?
期待我說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我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笆堑?,張副總?!蔽业穆曇魶]有抖,
“這是真的。請您簽字配合?!蹦且豢蹋劾锏氖裁礀|西好像碎掉了。所有的情緒褪去,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陌生的審視。他看了我足足有十秒,然后猛地后退一步,
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昂?。很好。”他點著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林經(jīng)理,公事公辦,
是吧。”他走回桌邊,抓起那支筆,幾乎沒有再看協(xié)議內(nèi)容,就在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破紙面,發(fā)出刺啦一聲。他把筆扔回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笆掷m(xù)完了嗎?林經(jīng)理。
”“完了。感謝您在職期間的貢獻?!蔽覚C械地回答,“請您在半小時內(nèi)整理好個人物品,
在安保人員陪同下離開公司?!彼粥托α艘宦?,沒再看我,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會議室。
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震得墻好像都晃了晃。我站在原地,沒動。
聽著他急促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然后,我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一直憋著的氣。
肩膀垮下來一點點。桌面上,那份簽了他大名的協(xié)議攤開著,墨跡未干。我走過去,拿起它。
紙張很輕,又很重。完成了。我對自己說。任務(wù)完成了。我拿著文件走出會議室,
外面的同事似乎都屏息凝神,假裝忙碌,但眼角的余光全都掃向我。
我面不改色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關(guān)上門。世界并沒有崩塌,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只是我知道,有些東西,可能從剛才那一刻起,已經(jīng)不一樣了。坐回椅子,
電腦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提示框:您有一個新的日程提醒——“結(jié)婚三周年紀念日晚餐,
晚上7點,蘭亭序餐廳”。我盯著那條提醒,看了很久。然后移動鼠標,點了“忽略”。
… (后續(xù)情節(jié)發(fā)展)那天晚上,我到家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裁員收尾工作比預(yù)想的更繁瑣,
安撫其他高管,應(yīng)對各種詢問,處理手尾,身心俱疲。推開家門,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亮著微弱的光。安靜得可怕。以前,無論他多晚回來,總會給我留盞燈。
或者,如果我先回家,也會給他留。這似乎是我們之間一種無言的默契。今天,沒有燈。
我摸索著打開客廳的大燈,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得眼睛有點疼。房子里空曠而整潔,
甚至帶著點陌生的冷清。他的拖鞋整齊地擺在鞋柜旁邊,常用的那個水杯倒扣在瀝水架上,
一切看起來和往常沒什么不同,但又處處透著不同。他顯然已經(jīng)回來過,又走了。我放下包,
踢掉高跟鞋,光腳踩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從腳底一路蔓延上來。我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不想動,也不想思考。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媽媽發(fā)來的微信,問我明天回不回家吃飯。
我盯著那條消息,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卻不知道該怎么回。怎么跟他們說?
說我把你們的女婿,那個年輕有為、你們贊不絕口的總裁女婿,給炒了?今天之內(nèi),
這個消息大概就會以各種版本在圈子里流傳開來吧。腦子里亂糟糟的,
一會兒是白天他摔門而去的背影,一會兒是他昨晚談?wù)摷夹g(shù)時發(fā)亮的眼睛,
一會兒又是那份冰冷的協(xié)議和電腦上的紀念日提醒。也不知道發(fā)了多久的呆,
直到手機電量過低發(fā)出提示,我才猛地回過神。起身想去拿充電器,
目光卻瞥見餐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小的、深藍色的絲絨盒子。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蒂芙尼的盒子。很經(jīng)典的大小。我慢慢地走過去,手指有些發(fā)僵地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條項鏈。精致的鉑金鏈子,墜子是一顆不算很大,但切割得極為完美的鉆石,
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盒子底下壓著一張對折的卡片。我拿出來,打開。
是他熟悉的、略帶潦草的字跡?!稗鞭保苣昕鞓?。雖然知道你可能又會說‘又亂花錢’,
但希望你喜歡。謝謝你這一年,以及之前的每一年。另外,那個新模型,
我好像找到優(yōu)化瓶頸的突破口了,今晚回來跟你細聊。晚點見。 晟”字跡是昨天寫的。
日期落款是昨天。他昨天滿懷期待地準備了禮物,寫好了卡片,
想著晚上回來和我分享他技術(shù)上的突破。他甚至預(yù)想到了我會嗔怪他亂花錢。而我,
在收到這份禮物和這張卡片的時候,心里想的,是怎么在第二天上午,公事公辦地、冷靜地,
通知他他被解雇了。一種巨大的、遲來的荒謬感和酸楚猛地攫住了我。
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緊,發(fā)澀。我拿起那條項鏈,鉆石的棱角硌著掌心,
冰涼冰涼的。我甚至沒有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沒有提前暗示,沒有私下溝通。
我就那么直接地、以最職業(yè)也最殘忍的方式,執(zhí)行了公司的命令。因為我告訴自己,
這是工作。人力資源經(jīng)理林薇,必須專業(yè),必須冷靜,必須服從公司的戰(zhàn)略。妻子林薇,
在那個會議室里,被我強行關(guān)在了門外??涩F(xiàn)在,看著這張充滿生活氣息和溫柔期待的卡片,
看著這份沒來得及送出的周年禮物,妻子林薇破門而出了,帶著排山倒海的愧疚和自我懷疑。
我做錯了嗎?公司政治冰冷無情,我知道。他的位置太高,薪水太厚,
又過于專注于技術(shù)而忽略了向上管理,在這次的權(quán)力洗牌中,他早就成了靶子。不是我,
也會有別人來執(zhí)行這件事?;蛟S別人來操作,手段會更不留情面,
補償條件也不會像我為他爭取的這樣優(yōu)厚。我一遍遍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
試圖壓下心里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和刺痛??墒?,那是我丈夫啊。我們在一起八年,
結(jié)婚三年。從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懵懂,到后來他在技術(shù)領(lǐng)域嶄露頭角,
我被獵頭挖到這家公司一路打拼。我們見證了彼此最青澀的樣子,
也分享了無數(shù)個加班深夜的泡面,一起供下了這套房子,計劃過明年要孩子…我怎么就,
親手把他給裁了呢?我把項鏈放回盒子,卡片折好塞進口袋。胃里一陣翻攪,
才想起來自己一整天幾乎沒吃什么東西。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里面塞得滿滿的,
有他愛喝的啤酒,有我喜歡的酸奶,還有周末一起采購的食材,
看起來依舊充滿了生活的氣息??晌抑挥X得空蕩蕩的。拿出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
冰水劃過喉嚨,稍微壓下了一點翻涌的情緒?,F(xiàn)在該怎么辦?給他打電話嗎?說什么?道歉?
解釋?還是繼續(xù)維持我那該死的專業(yè)冷靜,問他東西收拾好了沒有,
什么時候方便回來辦理剩下的離職手續(xù)?好像哪一種都不對。我們之間,
突然隔上了一層名叫“前同事”的透明墻,看得見,卻摸不著,而且冰冷又尷尬。
就在我對著冰箱門發(fā)呆的時候,手機響了。不是他的號碼,是一個陌生的本地固定電話。
我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喂,請問是林薇女士嗎?”一個陌生的男聲,聽起來有點嚴肅。
“我是。您哪位?”“這里是市公安局朝陽分局交警支隊。請問您認識張晟先生嗎?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手里的水瓶差點掉在地上?!罢J識。他…他是我丈夫。他怎么了?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八嫦游kU駕駛,目前在我們這里接受調(diào)查。
他提供的緊急聯(lián)系人電話是您的號碼。您方便過來一下嗎?”危險駕駛?張晟?他喝酒了?
他幾乎從不酒后開車!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白天會議室里他最后那個冰冷的眼神和警察的話交錯在一起,讓我一陣眩暈。
“他…他人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我急急地問,手指用力攥緊了手機。“人沒事,
沒有發(fā)生事故,是被夜查的民警發(fā)現(xiàn)的。”警察的語氣公事公辦,
“請您盡快過來處理一下吧?!睊炝穗娫?,我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然后,
我像是突然被燙到一樣,猛地沖回客廳,手忙腳亂地找到平底鞋套上,
抓起包和車鑰匙就往外跑。電梯下行的時候,
我看著鏡面門里自己驚慌失措、臉色蒼白的樣子,忽然覺得無比諷刺。幾個小時前,
我還是那個掌控局面、通知別人壞消息的人力資源經(jīng)理。幾個小時后,
我成了深更半夜要去交警隊撈我剛剛親手裁掉的、涉嫌危險駕駛的總裁老公的妻子。這生活,
可真他媽的跌宕起伏,充滿套路。而我,一點也笑不出來。我沖到地下車庫,發(fā)動車子,
引擎的轟鳴聲在空曠的地庫里顯得格外刺耳。一路往交警隊趕,深夜的道路暢通,
但我卻開得心驚肉跳,每一個路口都生怕竄出個什么來。腦子里亂成一團麻。危險駕駛?
他怎么會?張晟這人,有時候是工作狂,是技術(shù)直男,有點犟,有點傲,
但在遵守規(guī)則這件事上,他幾乎有點刻板。酒后開車?更是天方夜譚。我們剛在一起時,
有次年會他喝了半杯香檳,都死活要把車丟停車場非要打車回家。那…是為什么?
是因為我嗎?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鉆出來,嚙咬著我的內(nèi)心。
他簽完字離開公司時那副冰冷、絕望、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樣子,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他去了哪里?喝了多少?是不是…我不敢再想下去,油門不禁又踩深了些。到了交警隊,
燈火通明。辦理大廳里沒什么人,只有幾個值班民警和零星一兩個看起來像是處理事故的人。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混合著煙味、汗味和消毒水的特殊味道。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墻邊的長椅上,低著頭,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抵著額頭。
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旁邊,領(lǐng)帶扯松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著,露出一小段鎖骨。
身影看上去有些狼狽,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頹唐。
和我白天在會議室里見到的那個憤怒、驕傲、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副總裁,判若兩人。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一個民警看到我站在門口張望,走了過來。
“是林薇女士?”“是,我是。我來接張晟。”我趕緊說,聲音有點發(fā)干。
民警打量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他過去。
“你丈夫血液酒精含量檢測出來是每百毫升血液里酒精含量78毫克,
差一點就夠上醉駕標準了,屬于飲酒后駕駛機動車。按照規(guī)定,要處以暫扣駕駛證六個月,
并處一千元以上兩千元以下罰款。記12分?!?8毫克…我稍微松了口氣,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