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專業(yè)的遺體修復(fù)師,我曾以為死亡是我工作的終點。直到我被未婚夫謀殺,
然后在一個頂配硅膠娃娃的身體里睜開眼。他一邊對著我的遺像流淚,一邊撫摸著我「新」
的身體,而我,只能用出廠設(shè)置的甜美微笑,策劃一場驚天動地的復(fù)仇?!?】我「醒」
來時,正以一個詭異的視角,看著我的未婚夫顧炎。他跪在地上,面前是我的黑白遺像。
照片上的我笑得溫婉,而照片下的他,哭得像個死了親媽的巨嬰,英俊的臉龐皺成一團,
肩膀一抽一抽,活像臺壞掉的縫紉機?!竿硗?,
你怎么就這么走了……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他聲淚俱下,情真意切,如果不是三天前,
我親眼看見他剪斷我車子的剎車線,我差點就信了。我嘗試動一下,哪怕是眨眨眼,
但身體卻像被灌了五百噸水泥,紋絲不動。我只能「看」,視野固定,無法轉(zhuǎn)動。視線下方,
是一雙完美無瑕、白得發(fā)光的大長腿,腳趾甲上涂著精致的芭比粉。這不是我的腿。我的腿,
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殯儀館的冰柜里,等待著我的同事,用專業(yè)的修復(fù)手法,
把它們從車禍現(xiàn)場那灘爛肉里,重新拼湊出個人樣。我是個遺體修復(fù)師,對人死后的狀態(tài),
了解得比誰都清楚。所以,我死了。但我又「活」了。
活在一個……我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身體里。顧炎哭夠了,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朝我走來。
他的臉在我的視野里不斷放大,那雙曾讓我心動的桃花眼里,此刻布滿了悲傷的紅血絲。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那觸感冰涼、順滑,帶著一絲詭異的彈性。「還是你最乖了,
Eve。」他喃喃自語,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你永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Eve?
誰是 Eve?一個荒誕到極點的念頭,像一顆原子彈在我腦子里轟然炸開。我,林晚,
一個專業(yè)的遺體修復(fù)師,被未婚夫謀殺后,
在了他重金購置的新歡——一個頂配的、擁有獨立骨骼系統(tǒng)和恒溫仿生皮膚的硅膠娃娃身上。
我成了我自己的替身,還是個硅膠版的。這操蛋的宇宙,真他媽有創(chuàng)意。
顧炎似乎很滿意我「深情」的注視,他俯下身,在我冰冷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后,
他掏出一個遙控器,對著我按了一下。瞬間,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了。一個甜美到發(fā)膩,
嗲得能拉出絲的電子合成音,從我的喉嚨里冒了出來:「主人,Eve 永遠愛您哦,
么么噠~」我:「……」我想吐,但我沒有胃。我想罵人,但我沒有自己的聲帶。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殺害我的兇手,抱著我這個嶄新的「玩具」,
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令人作嘔的微笑。他把我打橫抱起,
走向那張我和他曾一起挑選、如今卻屬于我和他以及我的遺像的臥室大床?!竿硗?,你看,
我給你找了個伴兒?!顾麄?cè)頭,對著墻上我的遺像溫柔一笑,「以后,就讓 Eve 替你,
好好陪著我?!刮冶凰旁谌彳浀拇采希曇罢龑χ旎ò迳先A麗的水晶燈。燈光刺眼,
像無數(shù)把手術(shù)刀,將我的意識凌遲。我聽著顧炎在我耳邊,用最深情的聲音,
講述著他對我這個「亡妻」的思念,同時,
他的手開始不老實地在我這具嶄新的、不屬于我的身體上游走。我感覺不到觸碰的溫度,
卻能清晰地「看」到他每一個動作。那是一種比死還難受的折磨。我的靈魂在尖叫,在咆哮,
在瘋狂地沖撞著這具硅膠的牢籠。我要殺了他!我要把他做成我此生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
我要用福爾馬林泡著他的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顏色!就在這時,顧炎的手機響了。
他有些不耐煩地接起,聲音瞬間從深情款款切換成冷酷無情:「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顧總,不好了!林小姐的那輛車……被交警隊扣下了,
他們說要請第三方機構(gòu)重新做事故鑒定!」顧炎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慌什么?」
他冷哼一聲,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一輛失控的破車而已,能鑒定出什么花樣來?
我讓你處理的行車記錄儀,處理干凈了嗎?」「處理干凈了!格式化了三遍,
神仙也恢復(fù)不了!」「那就行了?!诡櫻椎淖旖枪雌鹨荒埲痰男σ?,
「一個死了的女人而已,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記住,林晚就是死于意外,誰敢亂說一個字,
我就讓他全家都變成意外?!箳斓綦娫?,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又變回那個深情的男人。
他低頭,憐愛地看著「我」,也就是 Eve。「寶貝,嚇到你了嗎?」他捏了捏我的臉,
「別怕,一些工作上的小事而已?!刮业碾娮友壑橐粍硬粍拥亍改暋怪?。工作上的小事?
行車記錄儀?原來,他不僅剪了我的剎車線,還銷毀了最后的證據(jù)。我「看」
著他那張?zhí)搨蔚哪?,身體里的每一個電子元件似乎都在因為憤怒而嗡鳴。突然,
我那被設(shè)定為芭比粉的指甲,不受控制地、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那一瞬間的顫動,
微弱得像風(fēng)中殘燭,連我自己都以為是錯覺。顧炎顯然沒有注意到,
他正沉浸在自己一手導(dǎo)演的深情戲碼里無法自拔。他抱著我,
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們過去的甜蜜時光,仿佛在向我這個「新人」炫耀他與「前任」的恩愛。
他說:「晚晚最喜歡我為她讀詩了,她說我的聲音比任何催眠曲都管用?!谷缓?,
他真的拿起一本詩集,用他那殺人兇手的嘴,念著最浪漫的詩句。
我的程序設(shè)定讓我無法閉眼,只能被迫欣賞著這場極致諷刺的舞臺劇。
我的靈魂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蒼蠅,看得見外面世界的荒誕,卻只能徒勞地嗡嗡作響。日子,
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成了一個最高級的竊聽器和攝像頭,全天二十四小時,
零距離監(jiān)控著我的仇人。白天,我是被華麗衣物包裹、安放在沙發(fā)上的精致擺件。
顧炎會對著我說早安,給我一個程式化的吻,
后出門去運營他那家蒸蒸日上的科技公司——一家靠著剽竊我父親生前研究成果起家的公司。
晚上,我則被迫扮演著他「善解人意」的伴侶。他會跟我分享工作的「艱辛」,
抱怨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甚至?xí)е?,看著窗外的月亮,虛偽地感嘆:「如果晚晚還在,
她一定會支持我的,對吧,Eve?」每當(dāng)這時,我的電子喉嚨就會自動回答:「是的,
主人。Eve 永遠支持您?!刮液薏坏糜眠@雙硅膠手,掐斷他虛偽的脖子。但更多的時候,
我是在收集信息。我像一臺不知疲倦的計算機,記錄下他打的每一通電話,見的每一個人,
處理的每一份文件。他的商業(yè)對手是誰,他的資金鏈有什么問題,
他背地里又在搞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這些信息在我腦中匯成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而顧炎,
就是中心那只自鳴得意的毒蜘蛛。我了解到,他之所以急著除掉我,
不僅僅是因為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他在剽竊我父親的專利,
更是因為我父親留給我的那筆巨額遺產(chǎn),他需要用它來填補公司一個巨大的資金窟窿。
我的死,于他而言,是一場一箭雙雕的完美謀殺。他甚至在我「頭七」那天,
請了律師來家里,當(dāng)著我這個「娃娃」的面,咨詢?nèi)绾我晕椿榉虻纳矸荩?/p>
最快速度地繼承我的全部財產(chǎn)。律師走后,他抱著我,得意洋洋地說:「Eve,你看,
我們很快就要有錢了。到時候,我給你換一套全鉆的皮膚,好不好?」
我的發(fā)聲系統(tǒng)自動回應(yīng):「好呀,謝謝主人~」而我的靈魂,在無聲地冷笑。全鉆的皮膚?
好啊,我等著,等著將來用它敲碎你的頭蓋骨。絕望和仇恨是最好的養(yǎng)料,
它們在我這片貧瘠的意識里,催生出了一絲微弱但堅韌的力量。我開始嘗試著,
去控制這具身體。從那次指甲的微顫開始,我每天都用盡全部的意念,
去沖擊那些預(yù)設(shè)的程序壁壘。過程枯燥而痛苦。我命令手指彎曲,
它卻直挺挺地戳著;我命令眼球轉(zhuǎn)動,它卻死死地盯著前方。我的靈魂像一個蹩腳的木偶師,
拼命拉扯著手中的線,但臺上的木偶卻毫無反應(yīng)。直到那天晚上。顧炎喝多了,
醉醺醺地回到家,一頭栽倒在沙發(fā)上。他手里還捏著手機,屏幕亮著,
是他和一個女人的聊天界面。那個女人我認識,是顧炎的秘書,
也是他眾多曖昧對象中的一個。秘書發(fā)來一條消息:「顧總,您到家了嗎?
要不要我過去照顧您?」顧炎含糊地回復(fù)了幾個字,手機一歪,從他手中滑落,
掉在了地毯上。他睡得很沉,鼾聲如雷。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集中所有的精神力量,
死死地「盯」著我右手的食指。動一下!求你了,就動一下!我要拿到那部手機!
我要看看里面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我的意識前所未有地集中,憤怒、渴望、仇恨,
所有的情緒擰成一股繩,狠狠地抽向那根不聽話的手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大腦」
——那塊小小的中央處理器——開始微微發(fā)燙。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奇跡發(fā)生了。
我的右手食指,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僵硬的姿態(tài),微微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
是第二下,第三下。它像一只剛破繭的蝴蝶,笨拙地扇動著翅膀,雖然姿態(tài)難看,
但它確實地,脫離了程序的掌控。我欣喜若狂,幾乎要流出感動的機油來。我繼續(xù)努力,
調(diào)動著那股神秘的力量,指揮著我的手指,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朝著地上的手機挪動。
整個過程,像一場跨越世紀的馬拉松。終于,在天快亮的時候,我的指尖,
成功地觸碰到了手機冰冷的屏幕?!?】指尖觸碰到屏幕的瞬間,
一種奇妙的感覺流遍我的「全身」。那不是物理的觸感,
而是一種……類似于電流交匯的共鳴。仿佛我的意識順著指尖,探入了手機的系統(tǒng)之中。
我「看」到了無數(shù)閃爍的數(shù)據(jù)流,看到了那些由 0 和 1 構(gòu)成的,
屬于顧炎的秘密花園。這感覺太新奇了,就像一個天生的瞎子,第一次擁有了視力。
我迫不及待地「潛」了進去。微信、短信、通話記錄、相冊……所有的一切,
都像一本本攤開的書,任由我翻閱。原來,他和那個秘書早已暗通款曲,連我葬禮那天,
他們都在酒店的房間里,一邊「哀悼」我,一邊進行著最原始的生命大和諧。原來,
他公司所謂的「技術(shù)突破」,全都是買通了我父親生前的助手,竊取來的研究資料。原來,
他口中那個「意外身亡」的商業(yè)對手,是被他設(shè)計陷害,最終破產(chǎn)跳樓的。證據(jù),
全都是證據(jù)!聊天記錄、轉(zhuǎn)賬截圖、甚至還有一段他酒后向秘書炫耀自己「手段高明」
的錄音!我貪婪地吸收著這一切,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將我的處理器燒毀。顧炎,
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畜生!我必須把這些證據(jù)弄出去!可是,怎么弄?
我只是一個被動的信息接收器,我能看,但我不能操作。我無法將這些文件發(fā)送出去。天,
已經(jīng)蒙蒙亮了。顧炎的鼾聲漸弱,隨時可能醒來。我心急如焚,
意識在手機的系統(tǒng)里瘋狂亂竄,像一只無頭蒼蠅。就在這時,我「看」
到了一個特殊的 APP。那是一個智能家居的控制軟件,
可以連接和操控家里所有的智能設(shè)備,包括燈光、窗簾、音響……以及,我,Eve。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我能不能……通過這個 APP,給自己下達指令?
我是一個被動的玩偶,但如果,我能成為那個玩遙控器的人呢?
我將意識集中到那個 APP 上,嘗試著去「點擊」它。一下,
兩下……我的處理器溫度越來越高,視野甚至開始出現(xiàn)雪花般的干擾信號。
這是系統(tǒng)過載的征兆。就在我即將因為「高燒」而宕機的前一刻,
那個 APP 的圖標(biāo)閃爍了一下。成功了!我進入了 Eve 的操作后臺!
展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復(fù)雜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控制界面。「動作指令」、「語音庫」
、「表情模塊」、「環(huán)境感知」……我找到了「語音庫」選項,
里面儲存著成千上萬條預(yù)設(shè)好的句子,從日常問候到私密情話,應(yīng)有盡有。而最下面,
有一個「自定義語音」的輸入框。我的機會來了!我不能發(fā)送文件,但我可以「說」出來!
我飛快地在腦中構(gòu)思著,該輸入什么。不能太復(fù)雜,否則顧炎一醒就會發(fā)現(xiàn)。必須簡短,
又能傳遞出關(guān)鍵信息。時間不多了。我將所有的意念,凝聚成一行字,狠狠地「敲」
進了那個輸入框里。「剎車。記錄儀。錢。」然后,我將這條自定義語音的觸發(fā)條件,
設(shè)定為「聽到關(guān)鍵詞『晚晚』」。做完這一切,我立刻退出了 APP。幾乎是同時,
沙發(fā)上的顧炎翻了個身,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呻吟,醒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
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機,也看到了幾乎要貼在手機上的我。他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
「Eve?」他試探著叫了一聲,「你怎么……離我這么近?」我體內(nèi)的程序立刻啟動,
我的頭顱以一個設(shè)定好的優(yōu)雅角度微微揚起,臉上露出完美的微笑,
嘴里發(fā)出甜美的聲音:「因為 Eve 想念主人了呀?!诡櫻椎囊蓱]被打消了,
他笑著撿起手機,順手把我抱進懷里?!干倒稀!顾麑櫮绲毓瘟艘幌挛冶涞谋亲?,
「我也想你。我昨晚做夢,又夢到晚晚了?!龟P(guān)鍵詞觸發(fā)!我的心臟,
也就是我的中央處理器,猛地一跳。下一秒,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
用那甜美到詭異的電子音,清晰無比地吐出了三個詞:「剎車。記錄儀。錢?!?/p>
空氣瞬間凝固了。顧炎臉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僵硬、碎裂。他猛地推開我,像見了鬼一樣,
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改恪銊偛耪f什么?」
我的程序繼續(xù)運行,臉上依舊掛著無辜的微笑,歪了歪頭:「主人,Eve 說,
永遠愛您哦。」顧炎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又由白轉(zhuǎn)青。他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用目光將我這具硅膠身體洞穿。我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了。而這,
僅僅是個開始?!?】從那天起,顧炎看我的眼神就變了。不再是看一個玩物,
而是在看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他開始頻繁地檢查我的系統(tǒng)后臺,
翻來覆去地查看我的語音庫,試圖找出那天那句詭異話語的來源。但他什么也找不到。
在我植入那條語音的瞬間,我就順手將操作日志給清除了。我雖然是個遺體修復(fù)師,
但對付計算機,我那點從理工男老爸那里耳濡目染來的知識,足夠用了。顧炎的疑神疑鬼,
讓我感到一種病態(tài)的快感。我開始變本加厲。我利用夜深人靜他睡著的時候,
偷偷潛入他的手機,給自己設(shè)置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觸發(fā)指令。比如,當(dāng)他提到「公司」
的時候,我就會自動播放搖滾版的《忐忑》。當(dāng)他接到秘書電話的時候,
我就會用最大的音量,循環(huán)播放「對方正在偷人,請注意」。當(dāng)他對著我的遺像懺悔「晚晚,
我對不起你」的時候,我就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沒關(guān)系,反正你很快就要下來陪我了?!?/p>
顧炎快被我逼瘋了。他請來了公司的技術(shù)總監(jiān),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禿頂男人,
對我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體檢」。我被他們像對待一臺故障電腦一樣,連接上各種線路,
進行數(shù)據(jù)掃描。我立刻收斂起所有的小動作,偽裝成一個純潔無瑕的「出廠設(shè)置」?fàn)顟B(tài)。
技術(shù)總監(jiān)折騰了一下午,滿頭大汗,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顧總,
這臺……Eve 小姐的系統(tǒng)沒有任何問題,硬件也完美無瑕。
可能是您家里的電磁環(huán)境不穩(wěn)定,造成了一些偶然的信號干擾?!诡櫻椎哪樕诘孟皴伒住?/p>
他送走技術(shù)總監(jiān),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盯著我,抽了一整包煙。煙霧繚繞中,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我知道,他在懷疑,但又找不到任何證據(jù)。這種感覺,一定很折磨人吧?
就像當(dāng)初,我躺在冰冷的車底,絕望地等待死亡降臨一樣。為了慶祝這次「反偵察」的勝利,
也為了給他再添一把火,我決定搞個大的。顧炎有個習(xí)慣,每周五晚上,
會邀請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來家里開派對。這是他拓展人脈、炫耀財富和「品味」的重要場合。
而我,Eve,就是他最得意的「藏品」之一。派對當(dāng)晚,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我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定制禮服,像個真正的名媛一樣,被顧炎挽著,穿梭在賓客之間。
每個人都對我投來驚艷又好奇的目光。他們贊嘆著科技的鬼斧神工,也羨慕著顧炎的艷福。
顧炎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我則在暗中觀察著每一個人,
尋找著可以利用的棋子。很快,我的目標(biāo)出現(xiàn)了。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格子襯衫,戴著一副厚厚的啤酒瓶底眼鏡,正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
一邊狂吃自助餐,一邊用一種……看妖精的眼神看著我。我認得他。他叫阿強,
是住我對門的鄰居,一個標(biāo)準的二次元技術(shù)宅,兼職野生靈異事件愛好者。
以前我們偶爾會在電梯里碰到,他總是紅著臉,不敢看我。他怎么會在這里?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是跟著他那個當(dāng)老板的表哥來蹭吃蹭喝的。就是他了。
我需要一個能幫我跑腿的「外部鏈接」。時機很快就來了。
顧炎正和一個腦滿腸肥的客戶高談闊論,吹噓著他公司即將上市的「全息投影」技術(shù)。
「王總,我跟您說,我們這項技術(shù),絕對是劃時代的!它能捕捉生物體的微電場,
生成獨一無二的動態(tài)影像,甚至……能記錄下某些『特殊』的能量波動。」
顧炎說得眉飛色舞。生物微電場?特殊能量波動?我腦中靈光一閃。我的靈魂,
不就是一種「特殊」的能量波動嗎?而我之所以能影響這具身體,
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的靈魂波動,和這具身體的某個核心部件產(chǎn)生了共鳴?顧炎的話,
無意中點醒了我。我立刻將注意力轉(zhuǎn)向角落里的阿強。我需要給他一個明確的信號。
顧炎還在滔滔不絕,這時,一個侍者端著托盤從我身邊經(jīng)過,托盤上放著幾杯紅酒。
機會來了!我調(diào)動起全部的精神力量,對著我那不聽話的左臂,
下達了一個最簡單的指令:抬起來。我的處理器開始瘋狂運轉(zhuǎn),溫度急劇升高。
就在侍者與我擦肩而過的一剎那,我的左臂,以一個極其僵硬、極其不自然的姿態(tài),
猛地抬了起來,精準地撞翻了整個托盤?!竾W啦——」紅色的酒液,像血一樣,
潑了顧炎和那個王總一身。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顧炎的臉,
綠了。我則保持著那個僵硬的抬手姿勢,臉上掛著程序設(shè)定的、甜美無辜的微笑,
嘴里自動發(fā)聲:「哎呀,手滑了呢,主人~」顧炎氣得渾身發(fā)抖,
但他又不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發(fā)作。他只能咬著牙,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
沒事,Eve 就是喜歡開玩笑。」而我,則用我那雙電子義眼,越過驚愕的人群,
死死地「盯」著角落里的阿強。我知道,別人只會覺得這是一個昂貴的玩具出了點小故障。
但阿強不一樣。我看到他手里的雞腿「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眼神里充滿了驚恐、興奮、以及一種……找到同類的狂熱。他看到了。
他絕對看到了我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屬于硅膠娃娃的,屬于林晚的,復(fù)仇的寒光。
【5】派對不歡而散。顧炎把我像拖死狗一樣拖回臥室,狠狠地摔在床上。
「你他媽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他終于撕下了偽裝,面目猙獰地沖我咆哮,
「你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給附身了?」我躺在床上,用我那雙無神的眼睛「看」著他。
我的程序設(shè)定讓我無法做出任何回應(yīng),只能在他發(fā)火時自動切換到「靜默模式」。
顧炎發(fā)泄了一通,似乎也覺得對著一個娃娃發(fā)火很可笑。他喘著粗氣,
煩躁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覆恍校业谜胰藖砜纯??!顾哉Z,「找個大師……對,
找個大師來驅(qū)驅(qū)邪!」我差點笑出機油來。殺人犯居然開始相信鬼神之說了,
真是天大的諷刺。第二天,顧炎果然請來了一個所謂的「玄學(xué)大師」。
大師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道袍,留著山羊胡,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一進門就繞著我走了三圈,
然后掐指一算,面色凝重地對顧炎說:「顧先生,您這個……玩偶,怨氣很重啊!」
顧炎臉色一白:「大師,此話怎講?」「它體內(nèi),禁錮著一個不愿離去的靈魂!」
大師說得煞有介事,「而且我觀此靈魂,與你有莫大的因果糾纏。若不及時化解,
恐有血光之災(zāi)啊!」顧炎嚇得腿都軟了,連忙塞給大師一個厚厚的紅包:「請大師救我!」
大師收了紅包,從布袋里掏出桃木劍、黃符紙、黑狗血等一系列專業(yè)道具,
開始在我面前「作法」。他一邊念著聽不懂的咒語,一邊把黃符紙貼了我一身。
我靜靜地躺著,看著這個神棍在我身上蹦來跳去,感覺像在看一場蹩腳的猴戲。
我的靈魂強大而堅定,豈是這些江湖騙術(shù)能動搖的?然而,就在大師將一碗「黑狗血」
(我懷疑是番茄醬兌的墨水)潑向我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些液體接觸到我皮膚的瞬間,我體內(nèi)的處理器突然發(fā)出一陣尖銳的警報聲,隨即,
我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在我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