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槍影鏡北鎮(zhèn)的雨總帶著股鐵銹味。我趴在閣樓的窗沿上,
看著青石板路上的積水映出鉛灰色的天,
手里攥著的記者證邊角早已被磨得發(fā)白——那是我和養(yǎng)父陳硯秋在鏡北鎮(zhèn)的第三十七天,
也是我們逃離首都“明州”暴亂后的第九十二天。作為《明州晚報》的資深記者,
養(yǎng)父一輩子都在追著真相跑。去年冬天,他攥著一份標(biāo)注“絕密”的文件找到我,
聲音壓得極低:“阿禾,軍工廠私下倒賣軍火,已經(jīng)流進了反政府武裝手里,
咱們得把這事捅出去?!蹦菚r的我剛拿到記者證,滿腦子都是“鐵肩擔(dān)道義”的熱血,
沒多想就跟著他鉆進了明州的地下印刷點??晌覀冞€是慢了一步,文件刊登的第二天,
反政府武裝就炸了報社,火光染紅了半條街,養(yǎng)父拽著我從后門逃出來時,
我后背還沾著同事的血。暴亂像瘟疫般蔓延得飛快,我們換了三次身份,逃了五個城市,
最后落腳在鏡北鎮(zhèn)。這是座靠邊境的小鎮(zhèn),一半是低矮的磚房,一半是廢棄的礦場,
鎮(zhèn)東頭的檢查站掛著“臨時戒嚴(yán)”的木牌,荷槍實彈的士兵每天巡邏三次,
倒成了亂世里難得的安穩(wěn)。養(yǎng)父租下了這間帶閣樓的雜貨鋪,白天推著板車賣些針線、火柴,
晚上就把門板釘死,
在燈下整理那些沒來得及發(fā)出去的素材——泛黃的照片、錄音筆里的證詞、畫滿標(biāo)記的地圖,
都被他藏在床底的鐵皮箱里?!鞍⒑蹋聛?!”養(yǎng)父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帶著罕見的輕快。
我跑下樓,看見他正從板車的夾層里拎出兩只肥碩的野兔,皮毛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
“今兒去礦場那邊收廢品,在陷阱里撿的,晚上烤兔肉!
”我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柜臺上,心口像是被溫水浸過。自打逃到鏡北鎮(zhèn),
我們頓頓都是稀粥配腌菜,上回吃烤肉還是在明州的出租屋,那時養(yǎng)父還笑著說,
等這稿子發(fā)了,就帶我去吃城里最好的炙子烤肉。我應(yīng)了聲“我去柴房抱柴火”,
拎著空竹籃往后院走。柴房在雜貨鋪的后院,孤零零立在老槐樹下,暮色里像個沉默的鬼影。
我剛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眼角余光卻瞥見巷口有個黑影。那人走得極慢,一步一晃,
手里攥著根長長的物件,在昏暗中泛著冷光。鏡北鎮(zhèn)本就人少,戒嚴(yán)后更是家家閉戶,
這時候哪會有外人來?我屏住呼吸躲在柴門后,看著黑影漸漸靠近。
風(fēng)卷著枯草掠過他的腳踝,他踉蹌著扶住樹干,那“長物件”斜斜指在地上——不是木棍,
是槍!黑鐵槍身纏著磨損的布條,槍頭沾著褐色的污漬,不知是泥還是血。
“槍……槍……”我踉蹌著往屋里跑,籃子掉在地上也顧不上撿,撞開后門時,
養(yǎng)父正往灶膛里添柴,火星子濺在他破舊的袖口上。他愣了愣,剛要問我怎么了,
院門外已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帶著鐵器拖地的刺耳聲響。那人站在院門口,
身形高大得幾乎擋住半個門框。粗布短褂被血浸透了大半,右腿不自然地蜷著,
腳背處暗紅的血漬順著褲腳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積成小小的血洼。他抬起槍,
黑洞洞的槍口先掃過養(yǎng)父,最終停在我胸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給我包扎。
”“你是誰?我們只是普通商戶……”養(yǎng)父猛地將我拽到身后,手悄悄摸向灶臺邊的菜刀,
卻被我扯了扯衣角。我盯著那人的眼睛——那是雙深褐色的眸子,藏在蓬亂的絡(luò)腮胡后,
沒有半分殺意,只有強忍的痛楚?!昂?,我給你包?!蔽覔屧陴B(yǎng)父前頭應(yīng)下,
伸手去夠窗臺上的布巾,“你先把槍放下,我去燒開水?!彼麤]動,槍口卻微微抬了抬,
算是默許。我蹲在灶臺前添柴,火光映著養(yǎng)父緊繃的側(cè)臉,他幾次想開口,
都被我用眼神按了回去。水開后,我端著銅盆走到那人面前,
才看清他腳背上扎著半根生銹的鐵釘,皮肉翻卷著,黃白色的脂肪混著血珠往外滲,
看得人頭皮發(fā)麻?!坝梦业乃??!彼蝗婚_口,左手從懷里掏出個青釉小瓷瓶,
瓶身光溜溜的沒有任何字。我拔開瓶塞,一股清涼的草藥味撲面而來,
白色藥粉倒在傷口上時,他猛地吸了口冷氣,右腿往后縮了縮,眼神卻直直撞進我眼里。
那目光里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受驚的野獸,剛露了點柔軟,又立刻別開臉去。
養(yǎng)父在一旁默默烤著兔肉,油脂滴在火炭上“滋滋”作響,香氣很快彌漫了整個小院。
那人盯著烤肉,喉結(jié)動了動,卻沒放下槍:“也給我烤一份?!彼穆曇舯葎偛啪徍土诵?/p>
只是指節(jié)仍緊緊攥著槍柄,泛著青白。接下來三天,他就這么占著院里的竹椅,
白天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夜里則抱著槍坐在門檻上,像尊不知疲倦的石像。
我每天按時給他換藥,他話不多,只有在我碰到他傷口時,才會悶哼一聲。
養(yǎng)父私下里跟我嘀咕,說這人握槍的姿勢是軍方的路子,眼神太利,不像是尋常逃兵,
我卻總想起他別開眼時的閃躲,心里竟生出些莫名的信任。第四天清晨,太陽剛爬上山頭,
我就聽見院里有動靜。推開門一看,那人竟站在院里活動腿腳,陽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絡(luò)腮胡里的胡茬都泛著金光。他看到我,愣了愣,又立刻恢復(fù)了冷硬的表情,
重新坐回椅上抱住槍。直到黃昏,巷口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心里一緊,剛要喊養(yǎng)父,
那人已起身將我們往屋里推:“躲進去,別出聲?!彼约簞t貼著門框站定,槍托抵在肩窩,
手指扣在扳機上。第二章 礦場驚魂“有人嗎?”外面?zhèn)鱽韨€清亮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
那人聞聲,眉頭皺了皺,卻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我扒著門縫往外看,
只見來人身穿藏青色短衫,面容俊秀,只是嘴角向下撇著,眼神里滿是倨傲,
腰間的槍套上還刻著朵銀色的玫瑰——那是雇傭兵組織“夜隼”的標(biāo)記,
我在養(yǎng)父的素材里見過。“陸崢,你怎么在這兒?”俊秀男人看到那人,語氣里帶著詫異,
目光掃過院里的我和養(yǎng)父時,立刻冷了下來,“這倆是誰?你還帶了累贅?
”被稱作陸崢的男人沒說話,只是回頭沖我和養(yǎng)父招了招手,手里的槍卻沒放下。
俊秀男人見狀,立刻呵斥道:“還愣著干什么?快過來伺候!”他說話時,
眼神在我身上打轉(zhuǎn),像毒蛇吐信,看得我渾身發(fā)毛——后來我才知道,他叫林舟,
是陸崢的搭檔,出了名的狠辣。接下來的日子,陸崢的傷漸漸好轉(zhuǎn),能正常走路了,
只是依舊抱著槍,對誰都冷冰冰的。林舟性子暴躁得很,動輒就對我和養(yǎng)父呼來喝去,
尤其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露骨,每次都讓我恨不得躲進閣樓。養(yǎng)父私下里跟我說,
得盡快想辦法離開,這兩個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遲早會惹來麻煩,
可我們的身份證明早就丟了,鏡北鎮(zhèn)戒嚴(yán)得緊,根本出不去。這天清晨,我去米缸舀米,
才發(fā)現(xiàn)缸底已經(jīng)空了。養(yǎng)父嘆了口氣,剛要開口,林舟就把槍往柜臺上一拍:“老東西,
去鎮(zhèn)上買米!讓這丫頭留下!”“不行!”養(yǎng)父立刻擋在我身前,“我去買可以,
阿禾必須跟我一起!”林舟冷笑一聲,抬手就把槍對準(zhǔn)了養(yǎng)父的胸口:“你算個什么東西?
也敢跟我討價還價?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崩了你?”“放下槍?!标憤樛蝗婚_口,聲音不大,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林舟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他會開口阻攔,剛要反駁,
陸崢又道:“讓他去,阿禾在這兒沒事?!彼聪蝠B(yǎng)父,眼神里竟有幾分安撫,“快去快回,
鎮(zhèn)上最近不太平?!别B(yǎng)父猶猶豫豫地走了,店里只剩下我、陸崢和林舟。
林舟坐在桌邊擦拭槍支,目光卻時不時往我這邊瞟,看得我心里發(fā)慌,只能假裝整理貨架,
盡量避開他的視線。午飯過后,我蹲在后院的水池邊洗碗,冰涼的井水濺在手上,
卻壓不住心里的不安。突然,一雙胳膊從身后環(huán)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勒斷。
我嚇得尖叫起來,手里的碗“哐當(dāng)”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小美人,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