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的指尖在筆記本電腦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碼，屏幕上的進度條終于走到100%。會議室里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幾個同事沖過來拍他的肩膀。
"陳哥牛逼啊！這次更新絕對能讓'簡聊'用戶翻倍！"張揚的大嗓門震得陳墨耳膜發(fā)顫。
項目經(jīng)理李姐舉起咖啡杯："來來來，敬我們的技術(shù)總監(jiān)！連續(xù)加班三個月，今天必須好好慶祝！"
陳墨靦腆地笑了笑，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晚上八點二十，距離他精心準備的驚喜還有四十分鐘。他悄悄退出群聊的喧囂，躲到走廊給林夏發(fā)了條消息："慶功宴快結(jié)束了，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林夏幾乎是秒回："隨時待命，陳先生。不過你真的確定要在這么多人面前...？"
"絕對確定。"陳墨打字的速度比寫代碼還快，"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第九十九天。"
手機那端停頓了幾秒，發(fā)來一個貓咪點頭的表情包。陳墨能想象到林夏此刻的表情——微微咬著下唇，眼睛彎成兩道月牙，那是她既害羞又期待時的小習慣。
回到包廂，陳墨借口去洗手間，實則溜到酒店大堂確認求婚場地的布置。玫瑰花瓣、燭光、小提琴手，還有他熬了三個通宵剪輯的告白視頻，一切就位。他摸了摸西裝內(nèi)袋里的小方盒，心跳快得像第一次跑程序時的CPU。
九點整，市場部的linda突然站起來拍手："各位！陳總監(jiān)說有重要事情宣布！"
陳墨深吸一口氣，走到臨時騰出的空地中央。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喉嚨發(fā)緊。
"其實今天...不只是慶功宴。"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我想請一位特別的人來到現(xiàn)場。"
包廂門適時打開，林夏穿著他們第一次約會時那件淡藍色連衣裙走了進來。她臉上帶著略顯緊張的微笑，手里捧著一小束白色滿天星——和陳墨預想的一模一樣。
"哇哦！"同事們開始起哄，有人已經(jīng)掏出手機開始錄像。
陳墨接過服務員遞來的遙控器，向林夏走去："在說重要的話之前，我想先請大家看一段視頻。"
他按下播放鍵，包廂的燈光暗了下來，投影幕布上開始播放他精心準備的視頻。然而三秒后，陳墨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這不是他準備的告白視頻！
屏幕上并排列著兩張照片，左邊是林夏和她的前女友蘇晴的親密合照，右邊是陳墨和林夏的近期自拍。接著出現(xiàn)的是一個微博界面截圖，蘇晴發(fā)的"你的眼睛像星空下的湖面，讓我想一探究竟"，時間顯示是兩年前；下方是林夏上周發(fā)給陳墨的短信，內(nèi)容一字不差。
一張又一張的對比圖無情地滾動著，包廂里的起哄聲漸漸變成了尷尬的沉默。陳墨手忙腳亂地按著遙控器，但視頻完全不受控制。
"這不是我準備的...服務器被黑了..."他轉(zhuǎn)向林夏，聲音里帶著恐慌的解釋。
林夏的臉色從緋紅變成慘白，她死死盯著屏幕，嘴唇顫抖著。當視頻播放到第七組對比時——那句陳墨最愛聽的"我想成為你生命中的常量而非變量"原來也是回收品——林夏突然將花束砸向投影幕布，轉(zhuǎn)身沖出了包廂。
"林夏！等等！"陳墨追了出去，但在酒店門口被紅燈攔住。他眼睜睜看著林夏跳上一輛出租車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包廂，迎接他的是三十多雙不知該看向何處的眼睛。李姐清了清嗓子："那個...陳墨啊，要不今天先到這里？"
陳墨機械地點點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酒店時，他聽到身后傳來隱約的議論聲："所以林總監(jiān)的女朋友是把對前女友的話復制粘貼給他？""這也太慘了吧...""難怪每次團建她都那么會撩，原來是專業(yè)選手..."
夜風吹得陳墨打了個寒顫。他掏出手機，鎖屏上是林夏昨天剛發(fā)來的消息："明天見，我的首席程序員。"他忽然想起在蘇晴的微博里看到過幾乎相同的句子，只是"首席程序員"換成了"專欄作家"。
出租車停在他們的公寓樓下，陳墨卻遲遲沒有下車。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他好幾次："先生，到了。"
"哦...謝謝。"陳墨付了車費，站在公寓樓下抬頭望著他們那層漆黑的窗戶?？诖锏慕渲负邢駢K烙鐵般灼燒著他的大腿。他掏出手機，林夏的聊天窗口沒有任何新消息，最后一條依然是他發(fā)出去的那句"絕對確定"。
電梯上升的二十秒里，陳墨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蘇晴的微博。他從未關(guān)注過這個賬號，卻在過去一小時里翻遍了每一頁。最新一條發(fā)布于十分鐘前："某些人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什么我的私人情話會出現(xiàn)在別人的求婚視頻里？@林夏"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格外刺耳。陳墨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林夏常用的柑橘香水味，還有餐桌上已經(jīng)冷掉的兩份牛排——那是他今早出門前特意準備的，計劃求婚后回來一起慶祝。
他打開冰箱拿出啤酒，發(fā)現(xiàn)林夏最愛喝的那款少了兩罐。陳墨苦笑著搖搖頭，連這個習慣都可能不是原創(chuàng)的。他坐到電腦前，插上林夏上周淘汰的舊手機，開始恢復數(shù)據(jù)。
進度條緩慢爬升的同時，陳墨點開了自己專門為林夏建立的"情話收藏"文件夾。從認識第一天起，他就保存了她發(fā)給他的每一條甜蜜訊息。當時覺得浪漫至極的習慣，現(xiàn)在想來簡直像個自建數(shù)據(jù)庫的傻瓜。
"你的眼睛像未完成的代碼，讓人想繼續(xù)編寫。"——這是林夏在咖啡廳初次搭訕時說的話，曾讓陳墨這個技術(shù)宅心動不已。而現(xiàn)在，他在蘇晴兩年前的微博里找到了原型："你的文章像未完成的故事，讓人想繼續(xù)閱讀。"
電腦發(fā)出"叮"的一聲，數(shù)據(jù)恢復完成。陳墨點開林夏手機里名為"素材庫"的文件夾，眼前出現(xiàn)了上百個按照日期和人名分類的子文件夾。其中一個命名為"SQ"的文件夾最后修改日期是他們認識的前一周。
陳墨雙擊打開，里面整齊地記錄著日期、場景和對話內(nèi)容。他滾動鼠標，突然停在了標著"初次見面"的文檔上。文檔詳細描述了林夏如何在咖啡廳注意到蘇晴，如何設計開場白，甚至預測了可能的反應和應對策略。
最下方的備注讓陳墨的胃部一陣絞痛："成功，可復用。"
啤酒罐被捏得變形，陳墨仰頭灌下最后一口。他看向墻上的日歷，距離他們相識的第九十九天還有兩小時結(jié)束。按照林夏的"情感收集周期理論"，第九十九天是確定關(guān)系的最佳時機——這也是她告訴陳墨的，而現(xiàn)在他懷疑這套理論可能已經(jīng)在蘇晴身上試驗過了。
手機突然震動，是林夏的消息："我們可以談談嗎？"
陳墨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久久沒有落下。最終，他回了一個字："好。"
但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不過在那之前，我想知道——明天是我們認識的第一百天，這個數(shù)字在你的'周期理論'里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持續(xù)了整整一分鐘，然后歸于靜止。
陳墨關(guān)上電腦，走到陽臺上點燃一支煙——這個他戒了三年的習慣，在今夜死灰復燃。夜空中沒有星星，只有一輪被城市燈光襯得黯淡的月亮，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愛情可能是二手情話回收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