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節(jié)前三天,林小滿去琴房做最后的練習。推開門,她的心猛地一沉——琴架上她精心準備的樂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被撕碎的紙片。
她顫抖著撿起那些碎片,勉強能辨認出是自己原創(chuàng)曲子的樂譜。誰干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手機震動起來。是俞辰發(fā)來的短信:"聽說樂譜出了問題,別急,我在學生會辦公室等你。"
林小滿捧著碎紙片趕到辦公室時,俞辰已經準備好了膠帶和空白樂譜紙??吹剿t著眼眶進來,他立刻站起身:"嚴重嗎?"
"全碎了。"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明天就要彩排了..."
俞辰接過那些碎片,仔細查看:"我們一起拼回去。我記得你的曲子結構,能幫你重新謄寫一份。"
"你記得?"林小滿驚訝地看著他。
俞辰已經拿出鋼筆,在空白樂譜上快速書寫:"主歌是G大調,四四拍,前八小節(jié)是這樣的..."他的筆尖流暢地畫出一行行音符,幾乎與她原版一模一樣。
"你怎么可能記得這么清楚?"林小滿瞪大眼睛。
俞辰的筆停頓了一下:"我...有絕對音感。"他沒有抬頭,"幫我核對一下這段。"
兩人埋頭工作了幾個小時,天色漸暗。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林小滿看著俞辰專注的側臉,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修長的手指握著鋼筆,在紙上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仿佛在創(chuàng)作一件藝術品。
"好了。"俞辰放下筆,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檢查一遍吧。"
林小滿瀏覽著完整的樂譜,鼻子一酸:"謝謝你...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不用謝。"俞辰輕聲說,"我答應過要聽你完成這首曲子的。"
林小滿猛地抬頭:"什么時候?"
俞辰似乎意識到自己又說漏了嘴,迅速收拾桌面:"不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走在夜色中,林小滿突然拉住俞辰的袖子:"等等。"
俞辰停下腳步:"怎么了?"
"剛才...在辦公室,你說你'答應過要聽我完成這首曲子'。"林小滿直視他的眼睛,"但這是你第一次聽這首曲子,不是嗎?"
俞辰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我..."
"除非,"林小滿向前一步,"你就是晨星。三年前,我們約定要一起完成一首歌,記得嗎?"
月光下,俞辰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我必須接這個。"他走到幾步外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林小滿還是聽到了"父親"、"醫(yī)院"等字眼。
掛斷電話后,俞辰的臉色蒼白:"抱歉,我有急事必須離開。"他猶豫了一下,"關于你剛才的問題...等藝術節(jié)結束后,我會給你一個答案。我保證。"
說完,他匆匆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林小滿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她幾乎可以確定俞辰就是晨星,但為什么他遲遲不肯承認?那些突然的電話又意味著什么?
回到宿舍,她把重新謄寫的樂譜小心收好。無論如何,藝術節(jié)就在兩天后,她必須先把表演完成好。至于俞辰...或許正如他所說,藝術節(jié)后,一切都會有答案。
藝術節(jié)彩排當天,禮堂里人頭攢動。林小滿站在后臺,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她的節(jié)目被安排在開場后第三個,按理說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但緊張感已經爬上了她的脊背。
"緊張?"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小滿轉身,看到俞辰站在陰影處,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自從那晚之后,他們還沒機會單獨交談。
"有點。"她老實承認,"臺下人好多。"
俞辰走近一步:"閉上眼睛。"
"什么?"
"閉上眼睛,"他輕聲重復,"想象你是在琴房,只有你一個人。"
林小滿順從地閉上眼睛。突然,她感到俞辰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引導她的雙手做出彈奏的姿勢。
"記住這種感覺,"他的聲音很近,帶著令人安心的溫度,"音樂從你的指尖流出,就像呼吸一樣自然。臺下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表達什么。"
林小滿睜開眼,發(fā)現(xiàn)俞辰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后臺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像是盛滿了星光的夜空。
"謝謝。"她小聲說,突然不那么緊張了。
俞辰遞給她文件夾:"給你的。備用樂譜,我復印了幾份。以防萬一。"
林小滿接過文件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那一瞬間,她感覺一股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俞辰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迅速收回手,輕咳一聲。
"我去觀眾席了。加油。"說完,他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常。
林小滿打開文件夾,里面整齊地放著三份樂譜。翻到最后一頁,她發(fā)現(xiàn)背面寫著一行小字:"無論你在哪里演奏,我都能聽出你的聲音?!狢"
C...晨星的"晨"拼音首字母。林小滿的心跳加速,這幾乎是俞辰承認身份的明證了。
彩排進行得很順利。林小滿的原創(chuàng)曲子獲得了音樂老師的高度評價,甚至吸引了幾位校領導的注意。下臺后,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俞辰,卻被學生會主席陳宇攔住了。
"林小滿同學,"陳宇推了推眼鏡,"你的表演很出色,但有些部分過于個人化了。藝術節(jié)是面向全校師生的,我們希望節(jié)目能更貼近校園主題。"
林小滿皺起眉頭:"我不明白。音樂本身就是一種表達,為什么要限制個人風格?"
"學生會的意思是,"陳宇語氣強硬起來,"如果你不能調整曲目,我們可能需要重新考慮你的節(jié)目安排。"
"什么?"林小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
"所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陳宇冷冷地說。
正當林小滿不知如何回應時,一個冷靜的聲音插了進來:"主席,我認為林小滿同學的節(jié)目完全符合藝術節(jié)'展現(xiàn)個性才華'的宗旨。"
俞辰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們身邊,表情嚴肅。
陳宇挑眉:"副會長,這是學生會的集體決定。"
"據(jù)我所知,"俞辰寸步不讓,"這個'決定'是你剛剛臨時提出的。藝術節(jié)籌備會議上,所有人都通過了林小滿的曲目安排。"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周圍的溫度似乎都降低了幾度。最終,陳宇冷哼一聲:"隨你便吧。但記住,作為學生會干部,私心不能凌駕于職責之上。"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俞辰一眼,轉身離開。
林小滿驚訝地看著俞辰:"謝謝你...但你不必為了我和主席爭執(zhí)的。"
俞辰的目光追隨著陳宇的背影:"他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我。"
"為什么?"
"因為..."俞辰轉向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因為我打破了規(guī)則。"
"什么規(guī)則?"
"學生會不成文的規(guī)矩——不與普通同學走得太近,尤其是..."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尤其是異性。"
林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你為什么..."
"因為我做不到。"俞辰突然直視她的眼睛,"從開學典禮那天起,從聽到你彈奏的旋律起,我就做不到保持距離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小滿心中所有的疑問。她鼓起勇氣,直接問道:"因為你就是晨星,對嗎?三年前,那個突然消失的網(wǎng)友?"
俞辰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后臺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變幻的陰影,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為什么現(xiàn)在才承認?"林小滿的聲音顫抖起來,"為什么當初不告而別?"
俞辰深吸一口氣:"我們需要一個更私密的地方談這個。"
他帶她來到學校后花園的一處僻靜角落。初秋的風吹拂著他們的發(fā)梢,遠處傳來彩排結束的喧鬧聲,但這里仿佛與世隔絕。
"三年前,"俞辰開口,聲音低沉,"我母親病重住院。那段時間,音樂創(chuàng)作是我唯一的逃避方式。然后我遇到了你——滿月。"
聽到這個久違的昵稱,林小滿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和你聊天,分享音樂,是我那段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俞辰繼續(xù)說,目光落在遠處,"但母親去世后,父親陷入嚴重抑郁,姑姑接管了家里的一切。她沒收了我的電腦,禁止我接觸任何'分散精力'的東西,包括音樂。"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身旁的樹葉:"我被送到寄宿學校,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等我半年后有機會上網(wǎng)時,那個音樂平臺已經關閉了,我失去了所有聯(lián)系方式。"
林小滿想起自己也曾嘗試找回晨星,但平臺突然倒閉讓一切希望破滅:"你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找我..."
"我試過。"俞辰苦笑,"記得你提過所在的城市,但中國有那么多中學...直到開學典禮那天,我在臺上看到你,聽到班主任介紹新轉學生林小滿的名字...我?guī)缀醪桓蚁嘈拧?
"那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因為..."俞辰的聲音變得異常輕柔,"因為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中的我遠不如網(wǎng)絡上那個有趣的晨星;害怕我無法平衡學生會職責和這段...感情;害怕重拾音樂后,會再次被家庭責任拉回去。"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脆弱的光芒,"最害怕的是,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林小滿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她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我記得。這三年來,每次創(chuàng)作遇到瓶頸,我都會想,如果晨星在會給我什么建議。每次聽到好音樂,我第一個想分享的人就是你。"
俞辰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但很快又暗淡下來:"林小滿,我有太多責任和束縛。學生會、家庭期望、大學申請...我不確定自己能給你什么承諾。"
"我不需要承諾。"林小滿堅定地說,"我只想知道,那個和我一起創(chuàng)作音樂的人,是不是也像我記得他一樣記得我。"
俞辰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滿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終于,他輕聲說:"每一天。"
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林小滿心中所有的鎖。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俞辰的指尖:"那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從音樂開始。"
俞辰看著兩人幾乎相觸的手指,慢慢翻轉手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我想試試。"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斑駁如音符。遠處傳來上課鈴聲,但他們誰都沒有動。在這個安靜的角落里,三年前中斷的旋律似乎又重新連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