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小巷比北港的蘆葦蕩更臟，黑泥混著爛菜葉粘在鞋底，走一步帶起股餿臭味，和代孕診所飄出來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像把苦藥和臟水摻了喝。診所的門臉偽裝成“社區(qū)衛(wèi)生所”，白底紅字的招牌掉了半塊，“生”字只剩個“牛”，歪歪扭扭掛在門框上，和里面藏的齷齪事一樣，透著股遮不住的惡心。
“就在這？”女人抱著73號孩子，往我身后縮了縮。孩子的燒徹底退了，卻沒之前活潑，小手攥著銀鎖貼在胸口，銀面映著診所的破玻璃，晃出里面模糊的人影。我摸了摸腰后的刀，刀鞘上的麻繩沾了巷里的泥，和張局長沙發(fā)腿上的血漬觸感，莫名地像。
推開門時，診所里的消毒水味更濃了，還裹著股淡淡的甜香——是“煥顏坊”美容膏的味道，混在藥味里，像給毒裹了層糖衣。大廳里空著，只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坐在柜臺后，頭發(fā)枯黃，眼神空洞，胸前別著個編號牌：“護工72”，和代孕婦女的編號差不了多少。
“劉應(yīng)成？”她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指了指里間的門，“她們在里面，張局長說……讓你‘快點處理’?！彼氖滞衽_下摸，我眼疾手快，刀瞬間抵在她的喉嚨上：“柜臺下是什么？是槍，還是給‘上面的人’準備的體檢報告？”
護工的身體僵了，從柜臺下掏出個牛皮本，封面上寫著“代孕兒童健康記錄”，里面夾著張照片——是兩個剛出生的嬰兒，手腕上系著編號帶，“81”和“82”，照片角落印著個小小的“△”，和海豚鱗片上的記號一模一樣。
“這兩個是‘上面的人’要的？”我翻到記錄的最后一頁，“生父：匿名（需親自交接）”的字跡用紅筆寫著，墨跡還沒干，“什么時候來取？”護工的喉嚨動了動，聲音發(fā)顫：“明天……明天下午，在西郊的廢棄工廠?！?/p>
我把牛皮本塞進懷里，緊貼著張局長給的銀行卡，轉(zhuǎn)身往里間走。里間的門沒關(guān)，漏出點哭聲，不是孩子的，是女人的。推開門時，我愣了愣——五個穿病號服的女人坐在地上，懷里都抱著個嬰兒，病號服的背后印著編號：74到78，和張局長給的名單一模一樣。
她們看見我，哭聲突然停了，其中一個穿病號服的女人站起來，是編號74的那個，個子比其他人高，眼神里沒了空洞，多了幾分狠：“你是張局長派來的？想殺我們？”她的手往懷里摸，掏出個東西——是塊碎玻璃，邊緣沾著點暗紅的血，和我膝蓋傷口的血，一個顏色。
“殺你們？”我靠在門框上，刀沒拔出來，反而把張局長給的文件扔在地上，“我是來給你們條活路的——要么跟著我，要么被張局長的人扔去喂魚，選一個?！?/p>
74號女人沒動，反而撿起文件，翻到“處理方案”那頁，上面寫著“物理清除，不留痕跡”，她突然笑了，把文件撕得粉碎：“活路？張局長兩年前就給過我‘活路’——把我拐來代孕，孩子生下來就抱走，現(xiàn)在又想殺我？我告訴你，我們早有準備！”
她拍了拍手，里間的墻壁突然往旁邊滑開，露出個黑黢黢的暗格，里面堆著些東西——是鋼管和幾瓶汽油，還有個巴掌大的鐵盒，打開后，里面是疊厚厚的紙條，上面記著官員的名字、電話，還有代孕的費用，最后幾頁甚至寫著“2024年9月，李科長：10斤海豚肉（用于家庭聚餐）”。
我的手指頓在“李科長”的名字上，和賬本里“李科長：30萬（海豚肉食品檢疫通過）”的記錄對上了。這些紙條比張局長的暗賬更細，連官員私下要的“好處”都記著——她們不是沒準備，是早想好了要魚死網(wǎng)破。
“這些紙條，要是落到記者手里……”74號女人舉著鐵盒，眼神里滿是豁出去的狠，“張局長、李科長，還有你背后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女人抱著73號孩子走過來，突然開口：“我們可以合作?！彼押⒆幼o在身前，“你們想報仇，我想救孩子，劉應(yīng)成想拿代孕渠道——我們能幫他斗過張局長?！?/p>
74號女人愣了愣，盯著孩子手里的銀鎖，突然笑了：“73號的孩子？張局長的種？好，合作！但你得保證，事成之后，放我們走，還我們孩子！”
我沒回答，反而往門口看——剛才護工的腳步聲沒了，外面靜得不正常，像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剛要提醒她們，診所的門突然被踹開，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沖進來，手里都攥著槍，袖口別著微型對講機，和張局長的手下一模一樣：“張局長說，你們太麻煩，讓我們來‘幫’劉先生處理！”
為首的男人舉槍對著74號女人，卻沒開槍，反而盯著我懷里的牛皮本：“把代孕兒童的記錄交出來，不然，今天這里的人，一個都別想活！”
74號女人突然把鐵盒塞給我，手里的碎玻璃對著男人的喉嚨：“別過來！不然我捅死他！”她的手在抖，卻比剛才更堅定，病號服的衣角蹭過地上的碎紙，沾了點暗紅的墨，像血。
我摸出槍，是之前從女人手里拿的，槍口對著為首的男人：“張局長讓你們來，是怕我反水吧？”我把張局長給的銀行卡扔在地上，“他給我100萬，讓我殺了她們，卻沒說，你們會來搶記錄——他是想讓我們兩敗俱傷，自己坐收漁利！”
男人的臉色變了，卻沒放下槍：“你別胡說！我們只是按命令辦事！”他的對講機突然響了，里面?zhèn)鱽韽埦珠L的聲音：“把劉應(yīng)成和那些女人都殺了！記錄拿回來！”
“果然。”我笑了，槍往男人的胸口又抵了抵，“張局長怕我拿著記錄要挾他，更怕這些女人捅出官員的事——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74號女人突然撲過去，碎玻璃劃在另一個男人的手腕上，槍“啪”地掉在地上。女人撿起槍，對著最后一個男人的腿就是一槍：“想殺我們？沒那么容易！”
槍聲在診所里回蕩，震得破玻璃“嘩嘩”響。為首的男人慌了，往門口跑，卻被我攔住，刀劃在他的喉嚨上，血噴在“社區(qū)衛(wèi)生所”的招牌上，把剩下的“?！弊秩境闪思t的，像個扭曲的“生”。
另外兩個男人也沒跑掉，一個被74號女人用鋼管砸暈，一個被女人用槍指著頭，跪在地上發(fā)抖。我蹲下身，從為首男人的口袋里掏出個手機，里面存著張照片——是西郊廢棄工廠的地址，還有個時間：“明天下午3點，交接81、82號兒童”，照片角落印著個“趙”字，比張局長的官還大。
“趙書記？”74號女人湊過來看，突然咬牙，“是他！兩年前拐我的人，就是他的手下！”我的手指頓在手機屏幕上，心里突然有了個念頭：張局長、李科長、趙書記，還有倒臺的王副市長，這些官員像串珠子，被代孕和海豚的產(chǎn)業(yè)鏈串在一起，而我，現(xiàn)在成了能扯斷這串珠子的人。
護工從柜臺后探出頭，臉色慘白：“我……我知道趙書記的秘密賬戶?！彼龔墓衽_下掏出個賬本，“他每次給代孕的錢，都從這個賬戶走，還和‘煥顏坊’的美容膏生意有關(guān)——里面有他和坤沙的轉(zhuǎn)賬記錄！”
坤沙？我心里一沉，摸出阿坤給的紙條——“坤沙已派人截船”的字跡在腦子里晃。原來趙書記和坤沙早有勾結(jié)，張局長只是他們的棋子，而我，之前不過是棋子的棋子。
“明天下午3點?！蔽野咽謾C和賬本塞進懷里，“我們?nèi)ノ鹘脊S——不僅要接‘上面的人’，還要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這產(chǎn)業(yè)鏈的主人?！?4號女人點頭，把鋼管握得更緊：“我們跟你去！但你得記住，事成之后，放我們走！”
女人抱著73號孩子走過來，小聲說：“張局長不會善罷甘休的，他肯定會在工廠設(shè)埋伏?！蔽颐嗣⒆邮掷锏你y鎖，突然笑了：“埋伏更好——我正好可以借他的埋伏，殺了趙書記，再嫁禍給張局長?！?/p>
診所的窗戶突然被風(fēng)吹開，外面的餿臭味混著消毒水味涌進來，裹著股熟悉的腥氣——是海豚肉的味道，從診所后院飄來的。我往后院走，推開虛掩的門，里面堆著十幾個黑色的塑料袋，袋口漏出點銀灰色的碎末——是海豚鱗片，和“海鷺號”上的一模一樣。
“張局長把海豚肉藏在這，等著下周進市售?！?4號女人走過來，踢了踢塑料袋，“他還讓護工把海豚肉摻在代孕婦女的飯里，說能‘補身體’，其實是想讓我們身子弱，好控制?！?/p>
我蹲下身，用刀挑開塑料袋，里面的海豚肉泛著暗紅的光，和兩年前拉姆巴塔島海里的“紅綢”，是同一種紅。摸出懷里的賬本，翻到“海豚肉食品：1000斤（待售）”的那頁，突然明白——張局長不僅想控制代孕和運毒，還想壟斷海豚肉的市售，把所有齷齪事都攥在手里。
“把這些肉搬上車。”我對著74號女人說，“下周進市售時，我們用它做文章——讓李科長的檢疫權(quán)變成廢紙，再把張局長的貪腐事捅出去?！迸吮е⒆幼哌^來，眼里沒了之前的慌，多了幾分信：“你真的能斗過他們？”
我摸了摸腰后的刀，又摸了摸懷里的賬本、手機和鐵盒，突然笑了：“當(dāng)年在寺廟里，師父教我‘因果循環(huán)’，現(xiàn)在我倒要看看，張局長、趙書記，還有坤沙的‘因’，能結(jié)出什么‘果’。”
診所外的天快黑了，巷里的餿臭味更濃，卻蓋不住懷里賬本的腥氣。我知道，明天的西郊工廠，會是場硬仗——張局長的埋伏、趙書記的人、坤沙的截船，還有這些想報仇的代孕婦女，所有的矛盾都會堆在一起。
但我不怕。當(dāng)年我只是個被永信拉來的棋子，現(xiàn)在我手里有賬本、有證據(jù)、有能為我拼命的人，還有顆比誰都狠的心。
這產(chǎn)業(yè)鏈，該換個真正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