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無聲的告別暮色四合，華燈初上。白石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地鐵站，
深吸了一口傍晚微涼的空氣。這是他三個月來第一次準時下班，原本應該感到輕松，
心中卻莫名籠罩著一層不安的陰霾。推開奶奶家那扇熟悉的舊木門，
一股溫暖的飯菜香撲面而來，那是奶奶最拿手的紅燒肉的香味，混合著米飯的清香，
瞬間包裹了他的感官。門口整齊地擺放著奶奶的手工布鞋，
鞋面上繡著精致的梅花圖案——那是她晚年培養(yǎng)的愛好。"奶奶，我回來了！
"他一邊換鞋一邊喊道，聲音里帶著下班后的疲憊與回家的放松。玄關的燈一如既往地亮著，
那是奶奶特地為他留的。
他手里提著剛在巷口老字號糕點店買的桂花糕——奶奶最愛吃的那家，開了三十多年，
味道從未變過。老板還特意問起奶奶的近況，白石笑著說她最近裝了新假牙，吃東西更香了。
沒有回應。只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空蕩的客廳里回響，每一聲都敲打在白石的心上。
鐘是爺爺留下的遺物，奶奶每天都會仔細擦拭，上發(fā)條，
仿佛通過這個儀式與另一個世界的愛人對話。白石皺了皺眉，心里掠過一絲不安。
往常這個時候，奶奶應該系著那件印著小碎花的圍裙，小跑著從廚房出來，
臉上堆滿慈祥的笑容，眼里閃著喜悅的光，嘴里念叨著"我的乖孫回來了，餓不餓呀？
奶奶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今天卻異常安靜，安靜得讓人心慌。廚房的燈暗著，
灶臺上干干凈凈，不像做過飯的樣子。"奶奶？"他提高聲音，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你在午睡嗎？"依然沒有回答，只有掛鐘繼續(xù)滴答作響，
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響亮。白石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他穿過整潔的客廳，
目光掃過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家具和奶奶精心打理的幾盆綠植。窗臺上的茉莉花開得正好，
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那是奶奶最喜歡的花。他走向奶奶的臥室，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縫。
他輕輕推開門，看見奶奶躺在床上，蓋著那床她最愛的淡紫色羽絨被，像是睡著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她銀白的頭發(fā)上灑下一層柔和的光暈，
讓她看起來安詳?shù)萌缤焓?。床頭放著她最愛的收音機，
正在輕聲播放著古典戲曲——那是她每天的固定節(jié)目。"奶奶，太陽都曬屁股啦。
"他輕聲開玩笑，躡手腳地走近，不想吵醒她，"再不起來，桂花糕可就被我吃光嘍。
"但奶奶毫無反應，連輕微的鼾聲都沒有。房間里靜得可怕，只有戲曲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
營造出一種詭異的不協(xié)調感。
白石這才注意到奶奶的臉色不對勁——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青紫色，嘴唇微微發(fā)紫。
他心跳驟然加速，伸手輕輕推了推奶奶的肩膀。"奶奶？醒醒，別嚇我。"觸感冰涼而僵硬，
不像活人的體溫。白石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他顫抖著將手指伸到奶奶鼻下。沒有呼吸。
一絲都沒有。"不...不...這不可能..."他踉蹌后退，撞到了床頭柜，
上面的相框應聲倒地。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刺耳，像是整個世界破碎的聲音。
相框里是他們去年在公園拍的照片，奶奶笑得很開心，新裝的假牙讓她看起來年輕了十歲。
他癱坐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幾秒鐘后，他像是被電擊般猛地跳起來，
瘋狂地撥打120。"拜托，快點，我奶奶沒有呼吸了！
地址是幸福小區(qū)3號樓2單元501..."他對著電話那頭的接線員幾乎是吼叫著，
聲音嘶啞而絕望，"她七十多了，一個人住...求你們快點..."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
他注意到奶奶的嘴巴微微張開，里面空蕩蕩的——她上周才新?lián)Q的假牙不見了。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沒喝完的水和一本翻開的《紅樓夢》，那是奶奶最喜歡讀的書，
書頁間還夾著她常用的書簽。
旁邊放著一副老花鏡和一張寫了一半的信紙——她總是習慣用筆寫信給遠方的親戚。
醫(yī)護人員很快趕到，但經(jīng)過一番檢查后，他們無奈地搖頭。"先生，很抱歉，
您奶奶已經(jīng)去世至少三小時了。初步判斷是窒息死亡，具體原因需要法醫(yī)鑒定。
"白石跪在床前，握住奶奶冰冷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那只手曾經(jīng)那么溫暖，
為他做過無數(shù)頓飯，撫摸過他的頭，在他生病時整夜守候?，F(xiàn)在卻冰冷僵硬，
再也無法回應他的觸摸。
他注意到奶奶的手指上還沾著些許墨跡——她一定是在寫信時突然感到不適，
想要喝水緩解...一周后，
尸檢報告證實了白石的恐懼：奶奶是因為假牙脫落卡在氣管導致窒息死亡。
"假牙安裝存在嚴重問題，"法醫(yī)面無表情地說，仿佛在陳述一個與他無關的事實，
"固定不牢，設計也有缺陷。正常情況下，假牙不應該這么容易脫落，
即使脫落也不應該恰好卡在氣管位置。這種情況本不該發(fā)生。"白石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血絲他卻毫無感覺。"你的意思是，這是醫(yī)療事故？
""從醫(yī)學角度來說，是的。"法醫(yī)推了推眼鏡，
"假牙的設計沒有充分考慮老年人的口腔特點，固定裝置過于簡單。而且..."他頓了頓，
"從假牙磨損程度來看，患者可能感到不適，經(jīng)常調整位置，這也增加了脫落的風險。
"白石想起奶奶最近確實經(jīng)常用手調整假牙，還抱怨說沒有舊的那副舒服。
但他當時忙于工作，沒有太在意...葬禮那天，雨下得很大，天空灰蒙蒙的，
仿佛也在為奶奶哭泣。白石站在墓前，雨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順著臉頰滑落。
他記得兩周前陪奶奶去裝假牙時的情景，每一個細節(jié)都歷歷在目。
那家牙科診所位于市中心高檔寫字樓的23層，裝修豪華得讓人卻步。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
墻上掛著各種證書和與名人的合影。前臺小姐穿著筆挺的制服，笑容標準得像塑料花。
李醫(yī)生笑容可掬地接待了他們，露出一口完美無瑕的牙齒。"白先生您放心，
我們用的是德國最新技術，絕對舒適牢固。"李醫(yī)生自信滿滿地說，"很多明星都來做呢。
您看這是我給王太太做的，"他指著墻上的照片，"完全看不出是假牙吧？"奶奶有些猶豫，
小聲問："大夫，會不會太貴了呀？其實我用原來的假牙也...""健康投資最值得，
阿姨您就放心吧！"李醫(yī)生打斷她，轉向白石，"您奶奶這個年紀，
一口好牙對生活質量太重要了。吃得好，營養(yǎng)跟得上，才能健康長壽。這是我們最貴的套餐，
但絕對物超所值。"現(xiàn)在回想起來，白石只覺得那笑容虛偽至極。奶奶省吃儉用一輩子，
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最后卻因為一個庸醫(yī)的失誤丟了性命。葬禮結束后，
白石直接去了那家牙科診所。前臺小姐認出了他，表情立刻變得尷尬。"白先生，
請節(jié)哀...李醫(yī)生正在接診，您需要預約..."白石推開她，徑直闖進診療室。
李醫(yī)生正在給一個病人看牙，見到白石時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職業(yè)性微笑。"白先生，
請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好。"五分鐘后，李醫(yī)生將白石請進辦公室，關上門。
房間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墻上掛滿了各種證書和獎狀。"白先生，請節(jié)哀順變。
"李醫(yī)生語氣沉重，"但我必須說明，這事真的與我們無關，
老年人假牙脫落的情況偶有發(fā)生...""偶有發(fā)生？"白石打斷他，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就因為你們的失誤，我奶奶死了！你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李醫(yī)生嘆了口氣，
做出無奈的表情："我很遺憾，但我們確實按照標準流程操作。如果您有異議，
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我們的設備和技術都是國際一流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法律？
"白石冷笑，"法律能讓我奶奶活過來嗎？你們這些所謂的'一流技術'害死了我奶奶！
""白先生，請您冷靜。"李醫(yī)生的表情冷了下來，"如果您繼續(xù)這樣無理取鬧，
我只能叫保安了。""你叫?。?白石猛地站起來，"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是怎么害死人的！
"最終保安確實來了，將憤怒的白石"請"出了診所。在電梯里，
白石透過光潔的金屬門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那天晚上，
白石獨自坐在奶奶的房間里，撫摸著她生前最愛的針織毛毯，
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老人的氣息。他的目光落在床頭柜上奶奶微笑的照片上，
那是去年她過生日時拍的，笑得那么開心，露出新裝的假牙。
照片旁放著奶奶的老花鏡和她沒讀完的《紅樓夢》。一切都保持著原樣，
仿佛她只是暫時出門，很快就會回來。書桌上還攤著她未寫完的信，
字跡工整而有力："...小石最近工作很辛苦，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度過難關。
他從小就是個堅強的孩子...""對不起，奶奶..."他哽咽著，
淚水滴落在相框玻璃上，"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您。
我不該讓您裝那該死的假牙...我不該相信那個庸醫(yī)..."然后一個念頭悄然滋生，
像毒藤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臟。他要讓那個牙醫(yī)付出代價。血債血償。
## 第二章 鏡像偶遇三個月后，白石因公出差到A市。
奶奶的去世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口，時時刻刻隱隱作痛。他變得沉默寡言，
工作效率大不如前。公司領導體諒他的心情，特意安排了這個出差任務，
希望換個環(huán)境能讓他好受些。會議結束后，他獨自在商場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琳瑯滿目的商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奶奶去世后，
他一直處于一種麻木狀態(tài)，工作、吃飯、睡覺，像一具行尸走肉。公司同事都勸他休個假，
但他拒絕了——工作至少能讓他暫時忘記痛苦。在一家裝修精致的咖啡店前，他停下腳步。
玻璃反射出他的身影，但下一秒他愣住了——玻璃中的人影動了動，卻不是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