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句命中注定的臨終之言。而我,能看見它們。那些虛幻的、閃爍的字符,
像一個只有我能讀取的倒計時,懸浮在每個人的頭頂。多年來,
這個詛咒是我不能言說的秘密,是我背負(fù)的重?fù)?dān)。直到今天,
我看見那行字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男友,陳風(fēng)的頭上。他正在廚房里笑著,
為我們的周年紀(jì)念日準(zhǔn)備晚餐,可他頭頂上盤旋的,不是“我愛你”或“晚安”。
而是一句對陌生人的驚恐哀求:“別開槍!我不是李偉!”1“嘗嘗這個,我新學(xué)的,
羅宋湯?!标愶L(fēng)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我卻笑不出來。
我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他的頭頂,那行冰冷的、散發(fā)著微光的漢字,
像一條毒蛇纏繞著我的心臟?!皠e開槍!我不是李偉!”每一個字都清晰得讓我發(fā)抖。
這不是幻覺。我的能力從不出錯。我見過鄰居大爺頭頂浮現(xiàn)出“水……水……”,
第二天他就因為心梗倒在了浴室。我也見過公司同事頭頂?shù)摹皠x車失靈了!”,幾個小時后,
她的車就在高架上追尾。而現(xiàn)在,輪到了我最愛的人?!霸趺戳耍蝗??不好喝嗎?
”陳風(fēng)見我臉色蒼白,關(guān)切地問。我猛地回過神,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沒有,很好喝。
就是……有點燙。”我低下頭,用勺子漫無目的地攪動著碗里的湯,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
李偉是誰?為什么陳風(fēng)的最后一句話會提到這個名字?他會遇到槍擊?不,不可能。
陳風(fēng)只是一家設(shè)計公司的普通職員,性格溫和,與世無爭,怎么會惹上這種殺身之禍?
“陳風(fēng),”我試探著開口,聲音有些干澀,“你認(rèn)識一個叫……李偉的人嗎?
”他正低頭切著牛排,聞言動作一頓,抬起頭,眼神里滿是純粹的困惑,“李偉?不認(rèn)識。
誰啊?你朋友嗎?”他的表情不像在撒謊。那種坦然和無辜,我再熟悉不過??伤^頂?shù)淖郑?/p>
就像一個無情的判決,宣告著他的一切都是偽裝。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我們在一起三年,
我以為我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喜好,他的習(xí)慣,他童年的糗事,他工作上的煩惱。
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一無所知。晚飯在一種詭異的沉默中結(jié)束了。我心事重重,
而陳風(fēng)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但他沒有多問,只是默默地收拾著碗筷。就在這時,
他的手機(jī)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瞬間變了,立刻拿著手機(jī)走到了陽臺,
并拉上了玻璃門。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背影,
以及他壓低聲音快速說著什么的模糊口型。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戒備和嚴(yán)肅。幾分鐘后,
他走了回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叭蝗?,公司有點急事,我得出去一趟?!薄艾F(xiàn)在?
已經(jīng)快十點了?!蔽业男奶岬搅松ぷ友??!班牛粋€很重要的項目出了點問題。”他一邊說,
一邊匆匆穿上外套,“別擔(dān)心,我很快就回來。你先睡,不用等我。”他走過來,
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那個吻冰冷而倉促。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了。我沖到窗邊,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謶窒癯彼銓⑽已蜎]。我有一種強烈的預(yù)感,
如果我不做點什么,他頭頂?shù)哪蔷湓?,很快就會變成現(xiàn)實。2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報警?
不,我沒有任何證據(jù),警察只會當(dāng)我是個瘋子。我必須自己找到答案。
李偉……李偉……這個名字像魔咒一樣在我腦中盤旋。我開始瘋狂地翻找陳風(fēng)的東西。
他的衣柜,他的書架,他的電腦……所有的一切都和我記憶中一樣,干凈,整潔,
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難道是我弄錯了?不。那行字還在我腦海里閃爍,
每一個筆畫都無比清晰。我癱坐在沙發(fā)上,感到一陣絕望。線索到底在哪里?忽然,
一個被我忽略的細(xì)節(jié)閃過腦海。一把鑰匙。陳風(fēng)的鑰匙串上,有一把看起來很舊的銅制鑰匙,
不是家門,不是車庫,也不是辦公室。我曾經(jīng)好奇地問過,
他只說是公司租的一個放舊資料的儲物柜的鑰匙,離家很遠(yuǎn),沒什么用。直覺告訴我,
問題就在那里。我記得他把備用鑰匙串放在了玄關(guān)的抽屜里。我沖過去拉開抽屜,
一眼就看到了那串熟悉的鑰匙。儲物柜……儲物柜的位置在哪?我拼命回憶,
陳風(fēng)好像提過一次,在城西的“萬通倉儲”。我抓起鑰匙和手機(jī),
沒有絲毫猶豫地沖出了家門。深夜的城市空曠而寂靜,我把車開得飛快,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找到什么,又害怕找到什么。四十分鐘后,我到達(dá)了萬通倉儲。
這里是一片巨大的倉庫區(qū),一排排金屬柜子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陰森可怖。
我按照鑰匙上的編號,在B區(qū)找到了那個柜子——B-307。我的手抖得厲害,
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jìn)鎖孔?!斑恰钡囊宦暎i開了。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柜門。
里面沒有所謂的“舊資料”,只有一個半舊的黑色行李箱。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顫抖著打開了行李箱的搭扣。箱子打開的瞬間,我的瞳孔驟然緊縮。里面沒有衣服,
沒有文件,只有幾樣?xùn)|西,靜靜地躺在黑色的絨布上。一本護(hù)照,一張身份證,
一部黑色的舊款手機(jī),還有一把……手槍。我拿起那張身份證,照片上的人,
有著和陳風(fēng)一模一樣的臉,可下面的名字,卻像一把尖刀,狠狠刺進(jìn)了我的眼睛。李偉。
原來,陳風(fēng)就是李偉?;蛘哒f,我認(rèn)識的那個“陳風(fēng)”,根本就不存在。
就在我震驚得無法思考時,箱子里的那部黑色手機(jī),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顯示著“未知號碼”。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像被操控的木偶,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那部手機(jī),劃開了接聽鍵?!拔??”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后傳來一個經(jīng)過處理的、分不清男女的電子合成音,冰冷而機(jī)械。
“李偉,你暴露了?!蔽业男呐K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立刻中止任務(wù),銷毀一切。我們在老地方接應(yīng)你?!蹦莻€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地繼續(xù)說道,
“記住,‘包裹’比你的命重要?!薄鞍??”我不由自主地重復(fù)了一遍,聲音細(xì)若蚊蠅。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語氣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警惕:“你是誰?李偉呢?
”我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掛斷了電話,將手機(jī)扔回箱子里,仿佛那是什么滾燙的烙鐵。
暴露了……中止任務(wù)……包裹……這些詞匯像一顆顆子彈,
射穿了我過去三年安逸平靜的生活,將一個血淋淋的、陌生的世界展現(xiàn)在我面前。
我的男朋友,不,那個叫李偉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人?特工?殺手?還是逃犯?
他今晚的突然離開,不是去公司加班,而是去執(zhí)行某個“任務(wù)”?那個電話,
是打給他的同伙嗎?他們發(fā)現(xiàn)他暴露了,所以讓他撤離?恐懼和混亂中,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鉆了出來——他頭頂?shù)哪蔷湓?。“別開槍!我不是李偉!
”如果他就是李偉,為什么他臨死前會說自己不是?難道……他在執(zhí)行任務(wù)時,
用的身份不是李偉,而是另一個假身份?還是說,他在試圖欺騙那個要殺他的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只知道,他現(xiàn)在極度危險。那個電話就是一個信號,一張催命符。
我必須找到他!在他遇到危險之前!我關(guān)上儲物柜,跌跌撞撞地跑回車?yán)铮l(fā)動了汽車。
去哪里找?我完全沒有頭緒。他的公司?肯定是假的。他的朋友?或許也都是偽裝。
我的目光落在了副駕駛座上陳風(fēng)的筆記本電腦包。他今晚走得太急,把電腦落在了家里,
我出門時順手帶上了。這是唯一的線索了!我把車停在路邊,打開電腦。需要密碼。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著輸入了他的生日。錯誤。輸入我的生日。錯誤。我們的紀(jì)念日。
還是錯誤。我?guī)缀跻罎⒘耍鷣y地敲擊著鍵盤。就在這時,
我的指尖無意中碰到了一個文件夾的快捷方式,上面寫著“設(shè)計草稿”。
這是他的工作文件夾。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一個人的密碼,
往往和他最在意或者最熟悉的東西有關(guān)。對于一個設(shè)計師來說,是什么?不對,
他不是設(shè)計師,他是李偉。那對于“李偉”來說,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任務(wù)?包裹?
我忽然想起了他臨死前的那句話。那句話如此詭異,如此不合邏輯。
也許……那句話本身就是一把鑰匙?我將那句話原封不動地輸入密碼框,沒有任何標(biāo)點,
用的是拼音首字母。BKQWBUSLW。按下回車鍵。屏幕閃爍了一下,下一秒,
桌面出現(xiàn)了。我賭對了!我迫不及待地開始翻找電腦里的文件,
希望能找到任何與他行蹤有關(guān)的線索。大部分文件都是加密的,我根本打不開。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在一個名為“回收站”的圖標(biāo)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剛剛被刪除的文檔。
文檔的標(biāo)題是:《行動方案-夜鶯》。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點擊了“還原”。
文件被還原到桌面,我顫抖著雙擊打開。里面只有一張簡單的地圖,
一個紅點標(biāo)記著一個位置——城東的廢棄碼頭。紅點旁邊,有一行小字。
時間:今晚23:30。目標(biāo):蘇然??吹阶约好值哪且豢?,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4蘇然。我的名字。目標(biāo)……是我?
荒謬、震驚、恐懼……無數(shù)種情緒像炸彈一樣在我腦子里引爆,將我的理智炸得粉碎。
怎么可能?陳風(fēng)……不,李偉,他今晚的任務(wù)目標(biāo),竟然是我?他要殺我?
那個和我同床共枕了三年,對我溫柔體貼、百依百順的男人,一直在演戲?他接近我,
和我談戀愛,都是為了今晚的某個任務(wù)?那個吻,那句“很快回來”,全都是謊言?
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感覺自己像是掉進(jìn)了一個精心編織了三年的冰冷陷阱。
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告訴我,這不是噩夢。冷靜!必須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