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惜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郵件,手指微微發(fā)抖。
【尊敬的雨惜先生:我們很榮幸通知您,您的作品《雨巷》已通過初審...】
出版社的來信。他的小說真的有可能出版。雨惜反復(fù)讀了三遍,確認自己沒看錯,然后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撞翻了桌上的水杯。
"怎么了哥哥?"雨霖從作業(yè)本上抬起頭,好奇地問。
"我的小說...可能要出版了!"雨惜聲音發(fā)顫,手忙腳亂地擦拭灑出的水。
雨霖歡呼一聲,撲過來抱住他:"我就知道哥哥最棒了!"
雨惜揉了揉弟弟的頭發(fā),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膛。他第一時間想告訴安遠,但又想當面分享這個好消息。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安遠應(yīng)該在上最后一節(jié)課。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我是安遠的班主任李老師。安遠出事了,能來學(xué)校一趟嗎?】
雨惜的血液瞬間凝固。他匆忙給雨霖交代幾句,抓起外套沖出門。
十分鐘后,雨惜氣喘吁吁地趕到學(xué)校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暋?/p>
"...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一個男聲怒吼,"我花錢送你上學(xué)是讓你搞這種惡心的勾當?"
"我沒有——"是安遠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顫抖。
"還敢狡辯!"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在肉體上。
雨惜推開門,眼前的場景讓他胃部絞痛——安遠靠墻站著,左臉頰紅腫,嘴角滲血。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顯然是安遠的父親——正舉著一部手機,屏幕上隱約可見是安遠和另一個男生的聊天記錄。
辦公室里還有李老師和另一位校領(lǐng)導(dǎo),兩人站在一旁,表情尷尬卻不敢上前。
"安叔叔!"雨惜不知哪來的勇氣,上前一步,"請別這樣。"
安父轉(zhuǎn)過頭,眼神兇狠:"你又是誰?"
"我是安遠的同學(xué)。"雨惜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說..."
"好好說?"安父冷笑,晃了晃手機,"看看你同學(xué)寫的這些惡心話!'我喜歡你'?'想見你'?兩個男的,惡不惡心?"
雨惜看向安遠,后者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像一具抽空了靈魂的軀殼。
"那只是...同學(xué)間的正常交流。"雨惜艱難地說,明知這是謊言。
"放屁!"安父突然一把揪住安遠的衣領(lǐng),"說!你是不是同性戀?"
辦公室一片死寂。安遠的目光終于聚焦,緩緩移向雨惜,眼神復(fù)雜得令人心碎。然后他輕聲說:"是。"
這個簡單的音節(jié)像炸彈般爆開。安父的表情扭曲了,抬手又是一巴掌。安遠沒躲,血從嘴角流下。
"住手!"雨惜沖上前,擋在安遠前面,"您不能這樣打他!"
"滾開!我教訓(xùn)自己兒子關(guān)你什么事?"安父一把推開雨惜,轉(zhuǎn)向校領(lǐng)導(dǎo),"這種學(xué)生你們還留著?不怕帶壞其他孩子?"
李老師終于開口:"安先生,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少廢話!"安父拽著安遠往外走,"跟我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遠被拖出辦公室,臨走前回頭看了雨惜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告別。
雨惜站在原地,雙腿發(fā)軟。李老師嘆了口氣:"安遠父親在他手機里發(fā)現(xiàn)了和你...和其他男生的聊天記錄。"
"我明白了。"雨惜機械地回答,思緒卻飄遠了。安遠回家后會遭遇什么?那個豪華卻冰冷的公寓,今晚會成為他的囚籠嗎?
回到家,雨惜心不在焉地做了晚飯,強迫雨霖按時睡覺。他坐在床邊,盯著手機,猶豫要不要給安遠發(fā)消息。萬一手機在他父親手里呢?
凌晨一點,雨惜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來自安遠的短信:
【能收留我一晚嗎?】
雨惜立刻回復(fù):【當然。地址?】
沒有回復(fù)。十分鐘后,門鈴響了。雨惜輕手輕腳地去開門,安遠站在門外,臉色蒼白如鬼。他背著書包,手里拎著一個行李袋,右眼淤青,嘴角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
"進來。"雨惜趕緊讓他進門,小心地不吵醒雨霖。
安遠默默走進來,站在狹小的客廳中央,像個迷路的孩子。雨惜注意到他的衣服換了,但依然能隱約看到手腕上的新傷痕。
"你父親..."
"我們打了一架。"安遠平靜地說,聲音沙啞,"第一次還手。"
雨惜倒吸一口氣。他無法想象安遠會動手,即使是自衛(wèi)。
"然后?"
"他讓我滾,說沒我這個兒子。"安遠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所以我收拾了點東西。"
雨惜點點頭,去廚房倒了杯溫水,翻出醫(yī)藥箱。"先處理下傷口吧。"
安遠坐在沙發(fā)上,任由雨惜用棉簽輕輕擦拭他臉上的傷。兩人靠得很近,雨惜能聞到安遠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薄荷香。
"你可以住在這里。"雨惜輕聲說,"多久都行。"
安遠抬頭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謝謝。"
"有地方睡嗎?"安遠突然問。
雨惜指了指自己的小床:"你可以和我睡,雨霖有他自己的小床。"
安遠搖頭:"我睡沙發(fā)就行。"
"不行,沙發(fā)太短了,你睡不舒服。"
最后他們決定打地鋪。雨惜從柜子里找出備用被褥,在床邊鋪好。安遠安靜地幫忙,動作利落。
躺下后,黑暗籠罩了小小的臥室。雨惜聽到安遠平穩(wěn)的呼吸聲,近在咫尺。
"雨惜。"安遠突然輕聲喚道。
"嗯?"
"恭喜你的小說要出版了。"
雨惜一怔:"你怎么知道?"
"李老師告訴我的。她...很為你高興。"
雨惜側(cè)過身,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安遠的臉。"謝謝。不過現(xiàn)在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
"我沒事。"安遠打斷他,"習慣了。"
這句"習慣了"像刀子一樣扎進雨惜心里。他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了安遠的手,輕輕握住。安遠的手指冰涼,但沒抽走。
"睡吧。"雨惜輕聲說,"明天會更好的。"
第二天早上,雨霖發(fā)現(xiàn)家里多了個人,驚喜地大叫:"安遠哥哥!你怎么在這里?"
安遠正在廚房幫雨惜做早餐,聞言有些尷尬:"我...來住幾天。"
"太好了!"雨霖根本沒問原因,"你可以教我下棋嗎?"
早餐時,雨惜注意到安遠吃得很少,眼神時不時飄向窗外,像是在警惕什么。
"你父親..."
"不會來找我。"安遠肯定地說,"他巴不得我消失。"
雨惜不知該說什么,只好給安遠又盛了一碗粥。"多吃點。"
送雨霖上學(xué)后,雨惜和安遠一起去了學(xué)校。同學(xué)們看到安遠臉上的傷,竊竊私語,但沒人敢直接問。王明那群人遠遠地投來譏諷的目光,但意外地沒來挑釁。
午休時,安遠被叫去了校長辦公室。雨惜在教室焦急等待,半小時后安遠回來,表情平靜。
"怎么樣?"
"停課一周。"安遠收拾書包,"校長說等我'家庭問題'解決了再回來。"
雨惜握緊拳頭:"這不公平!"
"沒關(guān)系。"安遠背上書包,"正好找份臨時工。"
"我也去。"雨惜堅定地說。
安遠皺眉:"你不用..."
"我需要錢。"雨惜打斷他,"雨霖的藥費,還有...出版社會要求我自費部分印刷成本。"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無聲的協(xié)議。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開始了奇怪的同居生活。安遠白天去找工作,雨惜放學(xué)后去便利店兼職。晚上,他們擠在小公寓里,安遠輔導(dǎo)雨霖功課,雨惜寫作到深夜。
周五晚上,雨惜回到家,發(fā)現(xiàn)安遠和雨霖正在玩撲克牌,桌上擺著簡單的晚餐。這個場景莫名溫馨,像極了一個真正的家。
"哥哥!安遠哥哥教我玩'21點'!"雨霖興奮地說。
雨惜笑著放下背包:"賭錢可不行。"
"當然不賭錢。"安遠難得地微笑,"賭洗碗。"
晚餐后,雨霖睡了。雨惜坐在桌前修改出版稿,安遠在旁邊安靜地看書。突然,安遠開口:
"你是'雨巷'?"
雨惜的手指停在鍵盤上,心跳加速。"什么?"
安遠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星辰"平臺的作者頁面——雨惜的作者主頁。
"我早該想到的。"安遠輕聲說,"你的文風...很特別。"
雨惜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面對安遠:"那你就是'遠行者'。"
這不是疑問句。安遠沒有否認,只是點點頭。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同時笑了。這個秘密終于被揭開,卻奇怪地不讓人尷尬。
"所以...那些書評..."
"都是真心的。"安遠認真地說,"你的文字...對我很重要。"
雨惜眼眶發(fā)熱:"你的評論也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它們像燈塔一樣。"
安遠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我很高興...那個人是你。"
那天晚上,雨惜睡得很沉。半夜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安遠不在床鋪上。起身尋找,看到陽臺上一個孤獨的身影。
安遠站在夜色中,仰頭望著星空,背影瘦削而挺拔。雨惜輕輕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睡不著?"
安遠點點頭:"在想...以后怎么辦。"
"先住我這里。等你高中畢業(yè),我們可以一起租個大點的房子。"
"你不需要為我..."
"我需要。"雨惜打斷他,聲音堅定,"就像你需要我一樣。"
安遠轉(zhuǎn)頭看他,月光下的眼睛亮得驚人。雨惜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雨惜..."安遠輕聲喚道,聲音里有一絲雨惜從未聽過的脆弱。
雨惜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撫上安遠的臉頰,拇指輕輕擦過那個已經(jīng)淡去的淤青。"我會保護你的。"他輕聲說,"就像你保護我那樣。"
安遠閉上眼睛, leans into 雨惜的觸碰,像沙漠旅人渴求綠洲。那一刻,星空下的兩人仿佛達成了某種無聲的契約,比任何誓言都要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