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fēng)裹著桂花的甜香,卻吹不散林溪鼻尖的藥味。她坐在陽臺的藤椅上,
手里攥著剛打印出來的體檢報告,“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五個字像細(xì)小的冰錐,
扎得她指尖發(fā)麻。晾衣繩上掛著沈哲的白襯衫,衣角在風(fēng)里輕輕晃,陽光落在上面,
干凈得晃眼。廚房傳來動靜,沈哲系著她去年生日送的格子圍裙,正彎腰從冰箱里拿食材,
袖口挽起,露出腕間那塊老舊的電子表——是他們剛畢業(yè)時,林溪用第一個月工資買的,
現(xiàn)在表殼都磨花了,他卻一直戴著?!跋裉彀灸銗酆鹊哪瞎闲∶字?,再炒個青菜,
好不好?”沈哲探出頭,笑容里帶著點討好的溫柔。他最近總這樣,
大概是察覺到她這陣子沒胃口,又總躲著他看報告。林溪趕緊把報告疊好塞進兜里,
扯出個笑臉:“好啊,少放糖?!敝喟镜密浥矗瞎系奶鹣懵M了小公寓。
沈哲把剝好的雞蛋放在她碗里,自己卻扒拉著白米飯:“下周公司組織團建,去城郊的民宿,
我跟領(lǐng)導(dǎo)說帶你一起去,咱們?nèi)ズ粑滦迈r空氣?!绷窒罩鬃拥氖诸D了頓,
粥在嘴里變得沒滋沒味。她知道沈哲是想讓她開心,可她昨晚查了一整夜,
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需要長期治療,免疫力會變得很差,不能勞累,更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而且那筆治療費用,對他們這個剛湊夠首付、還著房貸的小家庭來說,像座壓人的山。
“我不去了吧,”她低頭攪著粥,聲音輕得像風(fēng),“公司團建帶你家屬,多不方便。
我最近也有點累,想在家歇著?!鄙蛘芴а劭此?,眉頭微蹙:“累就更該出去走走了,
你都多久沒好好出門了?再說我跟同事都說好了,他們還想見見你呢。”“我說了不去!
”林溪猛地提高聲音,話出口又后悔了。她看著沈哲愣住的表情,心里像被針扎,
趕緊低下頭:“對不起,我就是……有點煩躁?!鄙蛘軟]生氣,只是放下筷子,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沒事,不想去就不去,咱們在家也能好好過周末。
我明天去超市買你愛吃的草莓,給你做草莓蛋糕好不好?”他的手掌溫暖,
帶著剛切完菜的薄繭,林溪鼻子一酸,差點掉眼淚。她趕緊別過臉,
假裝看陽臺的綠蘿:“嗯,好。”夜里,沈哲睡得很沉,呼吸均勻。林溪躺在他身邊,
借著手機屏幕的光,偷偷看他的側(cè)臉。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最近為了趕項目,
他經(jīng)常加班到凌晨,回家還得照顧她的情緒。她想起剛在一起時,沈哲跟她說:“溪溪,
以后咱們要有個小房子,每天一起做飯,周末去公園散步,我要讓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現(xiàn)在房子有了,可她卻要變成他的拖累了。林溪輕輕掀開被子,走到客廳。
她把體檢報告拿出來,反復(fù)看了好幾遍,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
砸在“治療建議”那一行字上。她打開電腦,搜了“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 治療費用”,
跳出來的數(shù)字讓她心口發(fā)緊——每個月的藥費、檢查費,再加上可能需要的激素治療,
至少要五千塊,這還不算萬一出現(xiàn)并發(fā)癥的開銷。他們的房貸每個月三千五,
沈哲的工資稅后八千,她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員,月薪四千,可上個月因為總覺得累,
請假太多,已經(jīng)主動辭了職?,F(xiàn)在家里唯一的收入來源,就是沈哲的工資,
還要扣掉五險一金,根本不夠支撐治療。林溪關(guān)掉網(wǎng)頁,靠在椅子上,眼淚無聲地流。
她想起沈哲昨天還跟她說,想攢點錢,明年要個孩子??涩F(xiàn)在,她連自己都顧不好,
怎么能再拖累他?第二天早上,沈哲醒的時候,林溪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廚房的鍋里溫著粥,
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阿哲,我回我媽家住幾天,有點想她了。你好好上班,別擔(dān)心我。
”沈哲皺著眉,給林溪打電話,卻提示關(guān)機。他心里有點慌,趕緊洗漱完,
抓起外套就往林溪媽媽家趕。林溪媽媽開門看到他,愣了一下:“阿哲?你怎么來了?
溪溪沒跟你說嗎?她昨天下午就來了,說想我了,要在這住幾天?!鄙蛘茏哌M屋,
沒看到林溪的身影,只有她的行李箱放在客廳角落?!鞍⒁蹋??”“在房間里呢,
說要補覺?!绷窒獘寢寚@了口氣,拉著沈哲到廚房,“阿哲,你跟阿姨說實話,
溪溪是不是跟你吵架了?她昨天回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問她什么也不說。
”沈哲心里一沉,他走到林溪的房門口,輕輕敲門:“溪溪,是我。”里面沒聲音?!跋?,
你開門,我們有話好好說,好不好?”他的聲音帶著點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門終于開了,林溪穿著睡衣,眼睛腫得像核桃,手里攥著那張體檢報告。她看著沈哲,
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沈哲,我們分手吧?!鄙蛘茔蹲×耍駴]聽清一樣:“你說什么?
”“我說分手,”林溪把報告遞給他,聲音抖得厲害,“我得了紅斑狼瘡,要長期治療,
還要花很多錢,我不想拖累你。你還年輕,應(yīng)該找個健康的人,過你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被我綁著?!鄙蛘芙舆^報告,手指飛快地往下看,臉色一點點沉下來。
他抬頭看向林溪,眼里滿是心疼,還有點生氣:“林溪,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分手?
就因為這個?。俊薄安蝗荒??”林溪別過臉,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們現(xiàn)在還要還房貸,
你的工資根本不夠治療。我不想看著你為了我,每天加班到半夜,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
沈哲,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不好!”沈哲上前一步,把她拉進懷里,
力道大得讓她喘不過氣,“林溪,我們是夫妻,不是說散就能散的。生病怎么了?
花錢怎么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說了,要跟你一輩子,不管你健康還是生病,
我都不會丟下你?!彼南掳偷衷谒陌l(fā)頂,
聲音帶著點哽咽:“你以為我努力工作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什么大富大貴,
是為了我們能好好過日子?,F(xiàn)在你生病了,我更不能離開你。錢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可以多接幾個項目,我可以跟我爸媽借點,總會有辦法的?!绷窒吭谒麘牙?,
哭得像個孩子:“可是……可是我怕,我怕治不好,我怕以后不能給你生孩子,
我怕……”“不怕,”沈哲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醫(yī)生說了,只要好好治療,
按時吃藥,就能控制住。孩子的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溪溪,別推開我,
讓我陪著你,好不好?”林溪點點頭,眼淚把他的襯衫浸濕了一大片。陽光從窗戶照進來,
落在他們身上,暖得讓人不想分開。林溪還是住進了醫(yī)院。
沈哲找了市里最好的風(fēng)濕免疫科醫(yī)生,辦住院手續(xù)的時候,
他把銀行卡里所有的錢都取了出來,還跟公司請了長假,每天在醫(yī)院陪著她。
病房里有三張床,另外兩個病友都是長期住院的,家屬也經(jīng)常來。林溪剛開始治療的時候,
反應(yīng)很大,吃了激素藥之后,臉腫得像個饅頭,還總是惡心、嘔吐。
沈哲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去醫(yī)院附近的菜市場買新鮮的蔬菜和水果,
回來給她做清淡的粥和小菜,一勺一勺喂她吃。有天早上,林溪吐得厲害,
吃進去的粥全吐了出來,她看著沈哲收拾嘔吐物的背影,心里特別難受:“阿哲,
你別在這守著我了,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能行?!鄙蛘懿亮瞬潦郑哌^來坐在床邊,
握著她的手:“我跟領(lǐng)導(dǎo)說了,先請一個月的假,等你情況穩(wěn)定了我再回去。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怎么放心走?”“可是你的項目……”“項目可以再做,錢可以再賺,
你只有一個,”沈哲打斷她,眼神堅定,“溪溪,別總想著拖累我,我們是一家人,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绷窒难蹨I又掉了下來,她轉(zhuǎn)過頭,看著窗外的梧桐樹,
葉子一片片落下來,像她不安的心。下午的時候,林溪的媽媽來了,
帶來了一籃子雞蛋和幾只老母雞。她拉著沈哲的手,眼眶紅紅的:“阿哲,辛苦你了,
都怪我們溪溪命不好……”“阿姨,您別這么說,”沈哲笑著搖頭,“溪溪是我媳婦,
我照顧她是應(yīng)該的。您也別太擔(dān)心,醫(yī)生說只要好好治療,很快就能出院的。
”林溪媽媽嘆了口氣,從包里拿出一個存折:“這里有五萬塊錢,是我和你叔叔攢的,
你拿著,給溪溪治病。不夠的話,我們再想辦法?!鄙蛘苴s緊推辭:“阿姨,不用,
我這里有錢。您的錢留著自己用,別擔(dān)心我們?!薄澳憔湍弥桑?/p>
”林溪媽媽把存折塞進他手里,“我們就溪溪一個女兒,她生病了,我們怎么能不管?
你要是不收,我心里也不踏實?!鄙蛘芸粗掷锏拇嬲郏挚戳丝刺稍诖采系牧窒?,
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他們都不是一個人在扛。治療到第三周的時候,
林溪的情況終于穩(wěn)定下來了。醫(yī)生說可以出院回家吃藥調(diào)理,定期復(fù)查就行。沈哲特別開心,
收拾東西的時候,哼著歌,像個孩子一樣?;丶业穆飞希蛘荛_車,林溪坐在副駕駛,
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秋天的陽光很柔和,灑在身上暖暖的。她側(cè)頭看沈哲,
他的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特別好看,嘴角一直帶著笑。“阿哲,”林溪輕聲說,“謝謝你。
”沈哲轉(zhuǎn)過頭,笑了笑:“跟我說什么謝謝?我們是夫妻啊。”“我以前總覺得,
能跟你一起慢慢變老,看很多風(fēng)景,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也一樣,”沈哲打斷她,
“等你身體好了,我們?nèi)ヂ糜?,去你一直想去的云南,去看雪山,去逛古城?/p>
我們還要生個寶寶,一家三口,多幸福。”林溪點點頭,眼里滿是期待。她知道,
未來的路還很長,可能會有很多困難,但只要有沈哲在身邊,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丶抑螅?/p>
沈哲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還在陽臺種了很多綠植,說這樣空氣好,對她的身體有好處。
他每天早上都會早起給她做早餐,然后去上班,晚上回來給她做晚飯,陪她散步,
監(jiān)督她吃藥。林溪的激素藥需要慢慢減量,副作用也漸漸消失了,臉也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
她開始學(xué)著做一些簡單的家務(wù),比如洗洗碗、擦擦桌子,沈哲不讓她做,
她卻說:“我總不能一直閑著,做點家務(wù)也能活動活動?!庇刑焱砩?,沈哲加班回來,
看到林溪在廚房忙碌,鍋里燉著湯,香味飄滿了整個屋子。他走過去,
從背后抱住她:“溪溪,你怎么起來做飯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林溪轉(zhuǎn)過身,
笑著說:“我看你最近加班太累了,給你燉了點排骨湯,補補身體。”沈哲看著她,
眼里滿是心疼和愛意。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有你真好。”吃飯的時候,
沈哲喝著排骨湯,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湯。林溪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
忍不住笑了:“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誰讓我媳婦做的湯這么好喝呢,”沈哲抬起頭,
嘴角還沾著湯汁,“溪溪,等你身體完全好了,我們就去領(lǐng)證,辦個小婚禮,
邀請我們的親朋好友,好不好?”林溪愣住了,他們雖然在一起很多年了,也住在一起了,
但因為一直忙著湊首付買房,還沒來得及領(lǐng)證辦婚禮。她看著沈哲期待的眼神,
用力點點頭:“好。”沈哲開心地笑了,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他伸手握住林溪的手,
緊緊地,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生命里。冬天來得很快,第一場雪下的時候,
林溪正在家里看書。沈哲下班回來,手里拿著一個大袋子,神秘兮兮地對她說:“溪溪,
你猜猜我給你買了什么?”林溪放下書,好奇地看著他:“什么東西???這么神秘。
”沈哲打開袋子,拿出一件紅色的羽絨服,還有一雙毛茸茸的雪地靴:“你看,天氣冷了,
我給你買了羽絨服和雪地靴,明天我們?nèi)ス珗@看雪好不好?”林溪看著那件紅色的羽絨服,
心里暖暖的。她之前跟沈哲說過,她喜歡紅色,覺得紅色特別喜慶,沒想到他記在了心里。
“謝謝你,阿哲,”林溪接過羽絨服,試了試,大小正好,“很暖和?!薄芭途秃茫?/p>
”沈哲笑著說,“明天我?guī)闳ス珗@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好?”“好啊。”林溪點點頭,
眼里滿是期待。第二天早上,雪停了,陽光照在雪地上,閃閃發(fā)光。
沈哲帶著林溪去了附近的公園,公園里很多人,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打雪仗,特別熱鬧。
沈哲拉著林溪的手,在雪地里走著,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拿起一把雪,
揉成一個雪球,輕輕砸在林溪的身上:“溪溪,我們來打雪仗吧!”林溪笑著躲開,
也拿起一把雪,揉成雪球砸向沈哲。他們在雪地里跑著、笑著,像兩個孩子一樣。
林溪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她覺得身體里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歡呼。玩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