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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借命讀書 帆方 6593 字 2025-08-27 20: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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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十分落后的山坳里,一群孩子穿著臟兮兮的厚實衣服,圍成一個圈,不知道在干啥。

湊近了一看,原來是在分一瓶橘子味汽水,一人一口,

其中有幾個臉頰發(fā)春的孩子竟是滿臉笑容,想來肯定是喝到一口了。

一個只穿著單薄衣服的瘦削少年,像個竹竿一樣立在一旁,呆呆的看著……不一會,

孩子們漸漸散去,原地只留下了一個汽水瓶子,少年眼看四周沒人,快速走了過去,

用那只生滿凍瘡的手,顫顫巍巍的撿起地上的瓶子,對著瓶口猛吸。

“嘶嘶——”吸了好半晌才發(fā)現(xiàn),竟然一滴不剩?不過少年并沒有垂頭喪氣,

他用鼻子猛吸了一口,然后才滿意的將瓶子收入手里的口袋中??粗@越發(fā)寒冷的天氣,

少年不敢松懈,要是在大雪來臨之前沒有攢到足夠多的錢,自己一家子都會被餓死。想道這,

少年努力加快了腳步……風雪的前兆越來越明顯,鉛灰色的云層壓得更低,

風里帶著股濕冷的腥氣。李祥攥著口袋里那幾張毛票,心里慌得厲害。這點錢,

別說買藥備糧,就是撐過這場雪都難。他沒直接回家,腳步一拐,

去了村尾的赤腳醫(yī)生孫老拐那兒孫老拐的土屋里彌漫著濃重的草藥味。老頭正瞇著眼搗藥,

看見他進來,嘆了口氣:“祥子,又來了?你爹娘的藥……唉,

上次欠的還沒……”李祥沒等他說完,把口袋里所有的錢都掏出來,攤在桌上那堆草藥旁邊。

毛票又皺又油,還帶著他手心的汗?!皩O伯,就這些。先抓一副……不,

半副能頂幾天的藥就行。欠您的,我砸鍋賣鐵也一定還上!”他聲音不高,卻繃得緊緊的,

像拉滿的弓弦。孫老拐看看那點錢,又看看少年凍得發(fā)青卻執(zhí)拗的臉,重重嘆了口氣。

他轉(zhuǎn)身在藥柜里摸索半天,包了一小包藥推過來,又把兩張毛票推回去:“拿著,

半副的錢都不夠。這雪眼看就下,買點柴火,別把你一家子都凍死嘍。”李祥喉嚨哽了一下,

沒去拿那錢,只抓過那包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藥,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孫伯,錢我一定還!

”說完,扭頭就扎進冷風里。那兩張毛票最終還是被孫老拐塞回了他口袋。

他捏著藥和那點殘余的錢,站在寒風里,茫然四顧。買柴火?這點錢能買幾根?

野菜早就挖不到了。忽然,他看見村口張屠夫家院子外堆著的柴火垛,

旁邊還有些劈柴剩下的碎木和樹皮。他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

張屠夫正叼著煙袋在門口剔牙,看見他,哼了一聲:“干啥,祥子?我這可沒空瓶子撿。

”李祥站定,吸了口氣:“張叔,您這些碎柴火……能不能、能不能給我?

我?guī)湍言鹤訏吡耍侔阉滋魸M!”張屠夫斜眼打量他瘦竹竿似的身板:“你?挑得動嗎?

”“挑得動!”李祥答得又快又急,“我啥都能干!劈柴也行!”張屠夫噴了口煙,

揮揮手:“得,看你小子也可憐。掃干凈點,水挑滿了,那邊那堆碎柴禾你拿走。

”李祥像是得了圣旨,立刻抓起墻角的掃帚,掄圓了胳膊干起來。掃完地,

又拿起扁擔和水桶。那水井老遠,桶又大,他挑得搖搖晃晃,水濺出來,打濕了他的破褲腿,

立刻結(jié)了一層薄冰。他咬著牙,一趟,兩趟……直到把那口大水缸灌得滿滿當當。最后,

他背著那一大捆沉甸甸的碎柴禾和樹皮往家走時,天幾乎黑透了。

柴禾刺棱棱地硌著他瘦弱的脊背,但他心里卻踏實了一點。至少,今晚能燒炕了,

爹娘能暖和點。爐灶里的火再次燃起,屋里有了溫度。他把藥煎上,苦澀的藥味彌漫開來,

混合著野菜糊糊的味道。伺候爹娘吃了藥和飯,看著他們在那點暖意里昏沉睡去,

李祥才癱坐在灶膛前?;鸸馓S,映著他疲憊卻放松下來的臉。

手上被柴禾劃破的口子火辣辣地疼,凍瘡也癢得鉆心。他聽著窗外風聲越來越尖利,

知道雪馬上就要來了。危機暫時緩解,但遠未結(jié)束。他盯著灶膛里燃燒的火焰,

黑沉沉的眼睛里,映著的不只是火光,還有一種更堅定的東西。他知道,

光是撿破爛、換柴火,永遠無法真正掙脫這座寒冷的大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

落在了墻角那個破舊卻干凈的書包上??h一中的錄取通知書像塊燙手的山芋。

村里人嚼舌根:“帶倆瘋爹傻娘去縣城?祥子這小子讀書讀迂了!”、“瞧吧,不出七天,

準得灰溜溜滾回來!”李祥沒吭聲。他把家里那點破敗家當能賣的全賣了,湊出幾十一百塊。

又去求了村長和幾位長輩,好歹借來一床厚被褥和一口舊鐵鍋。

縣高中后墻外有片荒棄的林地。李祥就看中了那里。開學前最后幾天,他像頭沉默的騾子,

四處撿拾碎磚頭、破木板、別人不要的塑料布和油氈。他用借來的斧頭砍樹枝,

削尖了當樁子。沒有圖紙,全憑一股狠勁。他硬是靠一雙手,在荒地上刨出地基,豎起木架,

壘起磚墻,最后蓋上撿來的“建材”,用泥巴糊住縫隙。一個低矮、歪斜,

但好歹能遮風擋雨的窩棚,就這么立了起來。開學那天,

他把爹娘領(lǐng)進這間四處漏風的“新家”。娘有些害怕地抓著他的衣角,

爹只是茫然地看著漏光的屋頂。李祥把被褥鋪在干草上,聲音很穩(wěn):“爹,娘,

以后就住這兒。我在旁邊上學,一下課就回來?!备咧姓n程壓得人喘不過氣。

全是從未見過的知識海洋。別人在討論習題,李祥在盤算爹娘的午飯和晚上的菜錢。

下課鈴一響,他永遠是第一個沖出教室的。飛奔回窩棚,看一眼爹娘,

生火把早上熬好的粥熱上,囫圇喂幾口。然后又得飛奔去下一個“戰(zhàn)場”。

學校后街有幾家小飯館。他找到了洗碗的活。油膩膩的碗盤堆成山,

熱水混著洗潔精灼得他手上的凍瘡和新裂口鉆心地疼。老板掐著表算時間,

洗得慢一點都要挨罵。他必須飛快,再飛快。因為洗完這堆,

他還要去撿廢品——縣城的廢品值錢點,瓶子、紙板,他一個都不放過。路燈亮起時,

他才拖著快散架的身體回到窩棚。安頓好爹娘,點燃那盞最便宜的節(jié)能燈,

這才開始面對他自己的“戰(zhàn)場”——課本和作業(yè)。困意像潮水一樣拍打他。

他只能用力掐自己大腿,用冷水潑臉,強迫自己清醒。很多時候,寫著寫著,

腦袋就往桌上栽去,猛地驚醒,甩甩頭繼續(xù)。一天能睡足三小時,就是奢侈。錢,

永遠是勒得最緊的繩索。學費可以減免,

那斷不了的藥費、一家三口的口糧……每一分都得從牙縫里、從水槽里、從垃圾堆里摳出來。

他啃最硬的饅頭,喝食堂免費的湯,一分錢恨不能掰成八瓣花。

老師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最后一個交費、眼底帶著濃重青黑卻永遠考第一的學生,情況特殊。

學校想發(fā)動捐款,被他沉默卻堅定地拒絕了。他只問:“有沒有更多洗碗或者抄寫的活?

”他不是驕傲,是怕。怕一旦開始接受,那根一直繃緊的、名為“靠自己”的弦就會松掉。

他不能松,松了就全完了。他就這樣咬著牙,一天天,一周周,一個月一個月地扛。

像個在懸崖邊負重行走的人,腳下是萬丈深淵,但他每一步都踩得極穩(wěn)。高考前夜,

他給爹娘喂完飯,自己啃完冷饅頭,就著那盞節(jié)能燈做最后復習。窩棚外下著雨,

里面滴滴答答漏了好幾處。他拿盆接著,水滴聲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混在一起,

成了最悲壯的交響。通知書來的那天,他正蹲在飯館后門洗堆積如山的碗,

郵遞員把信送到窩棚。他拿著那封沉甸甸的信,手上還沾著油污和洗潔精的泡沫。他拆開信。

看到那個大學名字和專業(yè)時,手抖得厲害。沒有歡呼,沒有眼淚。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

把信仔細折好,塞進內(nèi)兜,貼肉放著。然后,轉(zhuǎn)身回到那堆油膩的碗盤前,

更加用力地刷洗起來。水花四濺。他知道,下一座更高、更陡峭的山,就在前面。

但他眼神銳利,脊梁挺得筆直。大學錄取通知書帶來的那點虛幻的喜悅,像陽光下的露水,

瞬間就被學費那龐大而具體的數(shù)字蒸發(fā)得無影無蹤。那串數(shù)字,冰冷、堅硬,

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十九歲的、早已被生活壓慣了彎的脊梁上。借錢?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就被他自己掐滅了。村里、遠近親戚,

早就因為他爹娘的病和他這些年的掙扎,借了個遍。現(xiàn)在他們看到李祥,不再是當初的憐憫,

而是像看到瘟神,遠遠就躲開,或者干脆門都不開。貸款?他一窮二白,家徒四壁,

連個像樣的擔保人都找不到,銀行的門朝哪邊開他都摸不著。沒有時間沮喪,

甚至沒有時間害怕。他把通知書仔細收好,像是藏起一個易碎的夢。第二天天不亮,

他就出現(xiàn)在了縣里新開發(fā)區(qū)的建筑工地上。工頭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叼著煙,

上下打量著這個像根麻桿似的少年,嗤笑一聲:“小子,細皮嫩肉的,這兒的活兒你扛不???

不是搬磚就是扛水泥,你這身板,別給老子砸死在工地上!”李祥沒說話。他目光掃過工地,

徑直走向旁邊堆放著的水泥包。一袋水泥一百斤。他深吸一口氣,腰腹發(fā)力,

猛地將那沉甸甸的袋子扛上了自己瘦削的肩膀。巨大的重量壓得他一個趔趄,膝蓋彎了一下,

但他咬緊牙關(guān),額頭上青筋暴起,硬是穩(wěn)住了,一步一步,雖然踉蹌,

卻異常堅定地走了出去,將那袋水泥重重放在工頭指定的地方。然后,他轉(zhuǎn)過身,

汗水已經(jīng)浸透了他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汗衫,他喘著粗氣,看著工頭,眼神里沒有任何乞求,

只有一種沉默的、近乎兇狠的固執(zhí)。工頭愣了一下,把煙頭扔在地上,

用腳碾滅:“……行吧!算你小子有點種!一天八十,管一頓午飯,干不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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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7 20:15:25